在哥廷根一年,我又回到柏林去专门做革命运动,做学生会运动,还办了报纸。在柏林有学生会的组织,里面分成两派,一派是反对革命的。一派是革命的,大家来争这个学生会。结果争来争去的,打架打官司。我们那时是想争来做一个宣传机关。
德国的共产党,学生运动,都做得很好。当时共产党的书记就是台尔曼。经过配合,有什么事我们就去参加,譬如在援华运动以及“五卅”召集的群众大会上。
那是一九二五年。一次,因为保加利亚一个反动派的人物岑可夫被农民党刺死了,许多人因此被捕。我们为了要援助他们,在柏林城一家咖啡店里开会。那天到会的有三四十人,哪一国的都有。才开了不久,警察便来了。一下都给捉去,捉去就要坐牢。我们是外国人,样子又是学生……不过,那还是头一次看到外国的监狱,和中国的就不同,一个人住一间房子,有一点点的小窗子,透进光线来。那监狱是很高很深的,几层楼,把我们一下关到顶层上去。房内有一铺,一个外国人解手用的马桶,一个盘子,还有一只椅子,其它什么都没有,门上了锁。吃饭的时间把那一份黑面包、红豆豆送来。因为住的时间很短,我也没有吃他的东西。我只住了二十八个钟点,一天一夜多一点。后来就审问,一看有护照,他问,我们就回答是开学生会。那时外面还有很多人,没有参加,没有被捉去,就活动中国学生会来援助,中国大使馆就把我们保释出来了。
一般讲,在那里,德国人对中国人是比对日本人态度好,一般都希望恢复关系和中国做生意。那时社会民主党在德国还没像现在压迫得厉害,党是可以取得公开活动的。
在中国学生中间,真正属于革命者是少的,中间派不即不离的多,真正坚决反对革命的也少,只是讨厌你这一套。我出来后,还是在柏林做革命运动,作文章,写报印报。那时出了几个月的小报,《政治周报》,是油印的,每次印二三百份分发。争学生会,发传单。在“五卅”、孙中山的死、孙中山的诞生纪念日,都有很大的运动,都印有油印的德文宣传品……这些工作都是以共产党员为核心,和很多同情者做起来的。在柏林,我们组织有国民党的支部,我们都参加进去,而且领导了它。当国内在广东开第二次国民党代表大会时,我们的支部就派了高语罕做代表回去了。
我第二次又被捕,就是“五卅惨案”发生,传播到柏林,为了援助上海的罢工,开了很多的工人大会。我因为参加了一个德国共产党召集的大会而被捕了。因为有前一次的案在册,这回他们也不审问我了,好多德国的工人团体去法院里起诉,说“是我们开会请人家来的,为什么把人家捉起来?”要求放出来。可是,这时中国的公使知道我是共产党员,就不管我,不再保释我了。这样我的护照被扣去了。
当时孙炳文还在哥廷根。
德国、法国都同时赶出这样一批人来,经过美国革命者抚恤会的帮助和办理护照买船票。这个组织很大,是共产党的外围团体,它有着捐来的款子,专门帮助世界上坐牢的革命者。公使馆不管我们了……这样,我由波罗的海到苏联去了。
我从德国这样被赶出来,非常痛恨。不过在这几年中间,脑筋思想都大大改变了,坐在帝国主义家里来看帝国主义,倒是清楚一些。在研究马克思列宁主义方面,也有很大的进步,我读过了很多这种书籍。在这“休养”时期,重新准备的时期,我把自己的思想、行动都重新检讨了。现在想起来,那时的确是有很大的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