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2)

1973年1月28日,彭梅魁带着亲人的盼望给周总理写了一封信,请求总理告诉她,伯伯“是死是活,能否探视”。信到专案组手里,专案组上报说:彭德怀“经党的多年教育(按:即200余次提审),至今仍不认罪……暂不准探亲”。只允许寄送食物及日用物品,仍由卫戍区转交。以后彭梅魁就给伯伯继续送东西,有浦安修给买的,有彭钢等送的,都用梅魁的名字。

1973年4月17日,彭德怀经确诊患晚期直肠癌。当晚,专案组在关于彭德怀的病情向中共中央的报告中才提出:“鉴于彭德怀病情严重,准其侄女彭梅魁等家属探视。”报告附三○一医院对彭德怀病情的诊断书:

“便血原因可以相当肯定为此癌瘤破溃所致,癌瘤位于直肠的左后壁,离肛门缘约6~7厘米。癌约5厘米,中心部有一溃疡,癌瘤较大,已属晚期,手术危险性相当大。因病人年老、体胖,又增加手术难度。”

4月18日上午,监护点要彭德怀去三○一医院住院,彭德怀说:“我只需要把政治问题搞清楚,给我治政治病,不要住院。请示审委不要住院了。”下午,彭德怀3次便血,病势严重,监护点不得不紧急送彭德怀去医院。

是夜,残月昏黄,彭德怀脸色苍白,向日夜监视他的战士说:“再见。”至此,他结束了长达6年零4个月加18天的囚居生活,走出了铁网高墙,走向生命的最后途程。

翌日,彭德怀躺在三○一医院14病室的第5病床上。这是一间单人病房,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床铺,只是窗户从底到顶用报纸糊着,昏暗、郁闷。病房门里门外都站着哨兵。周恩来的指示是彭德怀“保外就医”,并未被遵循。

21日早晨,护士来扫除,打开一扇窗户,病房顿时明亮。彭德怀对医生说:“帮我把窗户上的纸去掉。”医生说:“你给警卫战士说。”彭德怀勃然大怒,拍桌说:“我不是‘145’(为在医院保密,对彭德怀不用名,而用14病室5病床的编号,一如对犯人一般),是庐山会议批的那个彭德怀住院了,你们还不放心。我不住这个月婆房(按:指产妇房不透风不透光)!我回去住监狱!”哨兵说,以后有什么事给专案组说。彭德怀气得把桌子拍得更响。他发现,他仍然是囚徒,住进了新的囚室。

22日晚,医院通知他需要做手术,彭德怀提出要上面派人来与他谈话,和与侄女彭梅魁见面,说:“怕背着黑锅死去。”

第二天下午,专案组李××等2人领着彭梅魁到病房。彭梅魁回忆说:“门口站着个看守人员,室内的气氛也十分森严,窗户用报纸从底下直糊到顶端。”彭梅魁见到病床上的伯伯,一阵心酸,张了张嘴,怎么也喊不出来。彭德怀伸出颤抖的手,紧紧握住梅魁,百感交集。因专案组的人在旁,彭梅魁也不敢说什么。彭德怀问浦安修的情况,彭梅魁答:“还好。”彭德怀知道浦安修还活着,还想问几句,李××在一旁。他怒视了李××一眼,不再问了。在专案人员的催促下,彭梅魁只得含泪向伯伯告别,彭德怀说:“走吧,以后不要来看我,免得妨碍工作。”彭梅魁来探病如探监,彭德怀怕连累梅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