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原来是坐班房(2)

“啪”的一声,彭德怀的手掌打在桌子上。他终于忍耐不住了,大吼起来:“杀掉头也没有!”

这时,彭德怀正受着疾病的折磨。由于心情焦灼,房屋阴暗潮湿,加上没有衣服可换,在朝鲜战场矿洞里患过的神经性皮肤炎复发了,双腿长满湿润和糜烂的斑块,并向上身扩散。

1月30日,彭德怀在一篇学习毛泽东著作的笔记中写道:“一个共产党员应当如实反映情况,事实却不如此。凡属这样忠实尽职的同志,时常受到打击报复,一些奉迎作伪者,反而受到奖励。”

2月中,彭德怀的腿、臀、背长满红疮,奇痛奇痒,不能弯腰,不能躺卧,这时他才向监护点的人提出能否治疗一下。

他身上仍然是从成都穿来的一套内衣裤,已沾满了脓血。袜子早破了,棉裤露着棉花。

五棵松营房离市中心很远,出入受限,伙食不好,红卫兵陈××在日记中写道:“真是度日如年”,借过春节之机,“溜之乎也”。

彭德怀从报纸上看到“文化大革命”轰轰烈烈地开展。刘少奇被打倒,邓小平成了中国的“第二号走资派”,陶铸成了“大叛徒”。从上海刮起的“一月风暴”导致全国的夺权斗争,各省市纷纷成立“红彤彤”的新政权--“革命委员会”,代替各级人民政府。

形势变化是这样的急速,报纸上“天翻地覆慨而慷”。尽管个人蒙冤,彭德怀和当时的千百万干部、党员一样,对文化大革命的大方向充满了热情和浪漫的希望,想到群众运动中的过火行为总是难免的,何况毛泽东当时已经指出:“对待干部不问青红皂白,一律排斥、一律打倒都是错误的。”

他想把自己的看法向毛泽东和党中央谈谈。几十年的情谊,毛泽东在派他去西南工作时已表示过,并不愿和他分手。但他已写过3封信都没有回音。于是,他提笔给周恩来写信,报告他被红卫兵“抓来北京已两个多月了”。他向周恩来报告了红卫兵要他交代的重要问题和自己答复的内容后,谈了对红卫兵的看法:

红卫兵是新生事物。我自去年8月下旬至12月中旬,历时3个多月,晚上7时半至10时半,即到街上看大字报,拾传单,听他们讲演,并看其他各种活动。成都市许多旧习惯,如茶馆之多,难以数计,许多街道、商店仍是封建和庸俗名称。几天之内,为毛主席语录牌、新式的革命对联所代替。茶馆也无人进门。现象完全改变,看了真使人兴奋。我在这3个多月中,对红卫兵作了比较认真的观察,所得结论是3个好得很:以无产阶级的革命精神横扫一切牛鬼蛇神,冲击“四旧”,冲击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冲击官僚主义,冲击铺张浪费,这一切真好得很;比较无私心杂念,一切为革命,认真宣传毛泽东思想,促使人民群众思想革命化,好得很;在运动中锻炼自己,解放自己,将培养出大批合乎毛泽东思想的干部,这也是好得很。

彭德怀在信中对周恩来说,近40天来更加深了这一认识。红卫兵“学习毛泽东思想比起我们所接触到的一些党政民机关干部的学习要认真得多,他们的工作也是严肃热情的”。

彭德怀向周恩来报告自己的情况:

“1月31日以后,红卫兵即无人在我处,现在把我交给解放军某部看管(您久已知,去年12月27日夜半,即有红卫兵告我:总理已经知你到此,并即准备去警备司令部)。

除读毛选和语录外,就只能看到《人民日报》,不准到室外散步,只能在12平方米房内来回走着,见不到太阳,但室内烧了炉子,比较暖和,连上送饭吃,这一切都好。”

看来,彭德怀对自己的处境感到困惑。不相信这是中央的意思,甚至怀疑中央是否知道他今日的处境。这封信直接送给了专案组,并没有呈送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