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老农来访,大都问彭德怀:“眼下困难时刻,能不能实行分田到户或包产到户?”“搞几年富裕了再合拢也行么!”这个由公社化失败而在农民心里重新升起的单干要求,在18年后的1979年中共中央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才得到满足,从而释放了数亿农民的生产潜力,出现了80年代中国粮食棉花油料和其他农副产品创纪录的丰收。而在1961年,尽管彭德怀和农民的心十分贴近,对农村的考察十分深入,也视之为万万不可的。彭德怀没有批评任何提出这样要求的人,只是再三再四对来访的农村干部社员解释、说明:“分田要不得”,“单干坚决不能搞的”,甚至在一次大队干部会上说:“我这已经是第四次表态了。”
另一个问题,主要是从一部分党员和干部、教师中提出来的关于刮“五风”的责任问题。东山公社一个生产队长赶到彭家围子来问彭德怀:“这几年来农村干部犯了‘五风’,这‘五风’到底怪谁呢?”“中央有没有责任呢?”湘潭县干部胡庆云回忆了一次这样的场面:
龙口公社石坝小学校长王孝让带了十来个教师学生来访:
“彭元帅辛苦啦,这样多的人,问过不歇气。”
“不,你们辛苦了。”
“彭元帅,我们有个问题想请示。”
“有什么提出来共同商量吧!”
“‘五风’是如何造成的?上面有什么责任?过去搞一个运动中央有为首的。如1927年反陈独秀,1937年反王明。这次反‘五风’,是不是也有呢?”
“‘五风’是上面有责任,下面也有责任。上面是官僚主义,下面是强迫命令,这是层层有责任的。至于谁来负责任,那个就不好说了。”
“这几年为什么会成这个样子,是不是完全自然灾害所造成的呢?”(当时把问题归咎于3年自然灾害)
“不仅是自然灾害问题,当然这是原因之一。但由于上面官僚主义,没有深入调查研究……战线拉得很长,国民经济没有按比例发展……”
又一天,旗头大队一个老倌子来问彭德怀:“‘五风’中我的屋也拆了,办公共食堂饿得要死。我要找你老人家多时了。听说你回来了,我就要问一下:中央的政策把农村里搞得咯家伙,到底是中央要咯样做的,还是脚下(地方)搞的咯家伙?”
彭德怀说:“是走了些弯路呵!现在颁布了《六十条》,就按《六十条》办了。”
来访者还想弄清楚,两年来农村的许多做法,从生产上的放卫星、过度密植深翻、休耕,到生活上的集体化、男女分营居住,到学校的教学改革等问题,究竟哪些是中央的政策,哪些是地方的主意。彭德怀一一给讲解,强调一切要实事求是。
乌石学校校长周焕前家住彭家围子附近,曾几次和学校教师一起来看望彭德怀。周谈到,搞教育革命要在教师中“拔白旗”,提倡学生自己编教材,自己上课,说“先生不如学生”。彭德怀说:“假如照这个看法,那岂不是一个学生在他毕业之前是个进步分子,而在毕业以后,甚至第二天当了先生,就又变成落后分子了?难道当了先生,生活经验多了,知识多了,倒不如学生了?如此下去,谁愿意当先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