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场上气氛是凝重、压抑的。
彭德怀坐在自己座位上,脸上的表情冷峻而痛苦。毛泽东的讲话在继续着:
“第二方面,我劝另外一部分同志,在这样的紧急关头,不要动摇。据我观察,有一部分同志是动摇的。他们也说‘大跃进’、总路线、人民公社都是正确的,但要看讲话的思想方向站在哪一边?向哪一边讲?”
“有些人在关键时刻就是动摇的,在历史的大风大浪中不坚定。党的历史上有四条路线:陈独秀路线,立三路线,王明路线,高饶路线。现在是一条总路线。站不稳,扭秧歌。蒋帮叫我们‘秧歌王朝’。这部分同志扭秧歌,他们忧心如焚,想把国家搞好,这是好的。这叫什么阶级?资产阶级还是小资产阶级?我现在不讲。”
毛泽东说他现在不讲是什么性质,但当一谈到具体问题,他却毫不含糊地为问题定了性:
“比如说,‘有失有得’,‘失’放在前面,这都是仔细斟酌了的。如果戴帽子,这回是资产阶级动摇性,或降一等是小资产阶级动摇性,是右的性质,受资产阶级影响,屈服于帝国主义压力之下。”
毛泽东又一次提到1956年的那次“反冒进”,说:
“那次反冒进的人,恩来这次就站住脚了,因为受过那次教训。相信陈云同志来了也会站住脚的。”
毛泽东又把话题转到如何对待工作中的缺点错误上,他以自己惯用的极而言之的比喻来阐明自己的观点:一个生产队一条错误,全国七十几万个生产队七十几万条错误,要登报,一年登到头也登不完。这样结果如何?国家必垮台。就是帝国主义不来,人民也要起来革命。报纸上光登坏事,一定灭亡。
讲到此处,毛泽东的情绪更加激动起来,迸出了下面一段分量重得令人震惊的话:
“假如办十件事,九件是坏的,都登在报上,一定灭亡,应当灭亡。那我就走,到农村去,率领农民推翻政府,你解放军不跟我走,我就找红军去。我看解放军会跟我走的。”
到会人员,包括平日和毛泽东接触较多的中央领导,听毛泽东在这样大的范围内激愤地讲解放军跟不跟他走的问题,这还是第一次。会场上的空气凝固了。
在一阵激烈言辞的“炮火急袭”之后,毛泽东的语调又缓和下来,用规劝的口吻说:我劝一部分同志讲话的方向问题要注意,讲话的内容要基本正确。他说有些同志:
“他们不是右派……他们重复了1956年下半年、1957年上半年犯错误同志的道路,自己把自己抛到右派边缘,距右派只差30公里了。现在他们这种论调右派欢迎。这种同志采取‘边缘政策’,相当危险。这话是在大庭广众中讲的,有些伤人。但现在不讲,对这些同志不利。”
毛泽东又谈到食堂问题,说:“食堂是个好东西,无可厚非。”
他主张试试看,不要散掉:“不是讲跳舞有四个阶段吗?‘一边站,试试看,拼命干,死了算’。有没有这四句话?”
毛泽东把脸转向坐在他另一边的朱德,说:“总司令,我赞成你的说法,但又和你的说法有区别:不可不散,不可多散,我是中间派。”
毛泽东这里实际上是在批评朱德,因为朱德曾在中南组的会议上不只一次地说过,农村搞公共食堂,农民吃了大亏,很不满意,他说:“食堂可以存在一部分,全垮了也不见得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