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常常有许多遗憾。有时失误在一刹那,有时就差在一闪念。当你醒悟过来时,再怎么捶胸顿足也无济于事。
错过瞻仰山海关,对我可算是终生遗憾了。
山海关,在我上小学的时,就知道是天下第一雄关。后来,读了峻青的《雄关赋》,我被那散发着的英雄气概和浪漫气息所吸引,也向往着手执金戈站在雄关雄门之上的童年之梦,身披盔甲手执青刀的青年小伙子和头戴朱缨金盔、身穿粉底银甲战裙的姑娘……从此,我非常留恋写山海关的诗文。知道了那“天下第一关”五个行楷大字为天下名匾,是明代进士萧显所书。据说,萧显为写这五个字,背着如椽巨笔,在城门前整整端详了三天,运筹、运气、积聚,胸有块垒时,突然像舞矛一样,挥洒恣意,一口气写下高达1·6米的五个大字,字字笔力洒脱,苍劲有力,与雄伟蜿蜒的万里长城相映衬,显示了浑厚气魄和磅礴气势。
山海关前,演出多少威武雄壮的戏剧!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山海关,一次又一次抵御了异族入侵。关外的原野上,尽管堆满了累累白骨,但雄关永在,那巍峨的长城永存。从明洪武十四年(公元1381年)大将徐达在此筑城,六百余年它始终高昂着头颅,吟唱着一曲英雄赞歌。
山海关,实系华夏之咽喉,它有过铁马金戈之壮举,也有过屈辱啼泣之悲剧。吴三桂勾引清兵献了三海关,灭亡了明朝。直奉大战,山海关前血流成河。“九一八”事变,日本兵占了山海关,使东北大好河山成为沦陷区。山海关的这一页历史太沉重了,使每一个中国人都不能忘记。
雄关漫道真如铁。
一代伟人这铿镪的诗句,让人更急于去一睹风采。
十月末的一个朗朗晴日。有幸驱车去大连,蹦入心中的第一件事就是登临山海关。途中,我不时编织着心中的故事。
我想,那雄关一定巍巍入云,我可以沐着夕阳,留一张绝妙的照片。
也许会租一套将士服装,在关上巡视一圈,大喊三声:“末将在此!”
最起码也得仔细把“天下第一关”揣摩个透,把字中的灵气、豪气、胆气吸进胸中。
飞车似箭。
岂料,天却渐渐暗下来。心里愈急,那天色似乎暗得愈快。进入山海关市时,华灯初放,一街的灯火闪闪烁烁,把座座大楼照耀得格外雄伟。
突然,同伴高喊:“看,山海关过了!”
我刚想喊停车,小车已窜出百多米。扭头回望,果见一座城楼甩在身后。原以为,山海关是一道鲜明的分界线,关内街宇鳞比,关外原野千里。谁知,时代的巨手已把这一界抹平了,把城楼湮没在市中心的楼林之中。与周围的楼房比起来,那城楼矮多了。还是返身去瞻仰一下吧,稍一犹豫,车又飞出几百米。山海关像是鸡立鹤群,连身影也看不见了。
灯火灿灿。
遗憾归遗憾,又一想,雄关湮没并非不是一件好事。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成为久远历史中的一个深深印记。在高科技的今天,再坚固雄伟的“关”又能起多少作用呢?历史上的雄关只能进入史册了,现今的雄关就筑在中国人的心上,筑在飞速发展的现代化上。
刚巧,前面的公路转了个大弯,怀着遗憾回望,背衬着还亮亮的天幕,只见长城蜿蜒山巅,成了一架黑色的屏风。看那山势,刀劈斧削。连着屹立的雄关,确乎组成天然屏障。历史铭记着雄关的伟业,历史也永远需要有伟业的雄关。骤然的思绪慢慢融入烟云之中,我释然了。
(原载2000年4月18日《陕西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