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海南岛观光，就是看大海、玩大海、吃海鲜……”朋友的一番介绍，道出了海南的神蕴，也道出了我久久渴望的心情。
时针刚指向5时，晨光熹微，我赶早来到三亚市的大东海。沿着海岸线，楼房高高低低、浓浓淡淡像浸在最影液中的影像，越来越清晰。椰林、棕榈、芭蕉等睁开惺松的睡眼，展示着热带特有的风情。海边沙滩先是暗暗的，尔后在朝阳下炫耀着金色的外衣。那些晚睡或早起的游泳者在碧波中舒臂展腿，自有一番惬意和潇洒。东海是一年四季都可游泳的天然浴场，每逢春节，它尽情地向游人开放，没有一丝寒意，令泳者心花怒放。我这个“旱鸭子”没下水的勇气，只能沿着沙滩缓缓而行。
朝阳，远山。碧波，暖风。清晨的海滨像刚刚水洗过的一样，非常洁净、安祥。空气中没有一丝灰尘，吸一口让人的五脏六腹都感到一阵舒坦。久居黄土高原，长年的干渴让我十分向往蔚蓝的大海，作梦都想变成一条鱼儿在大海中遨游。
很小的时候，在昏黄的马灯下说书人的口中我知道了大海，知道大海里有龙宫、有龙王，有一个光怪陆离的海底世界。然而，几十年偏居山沟，只能把苍莽浩瀚连绵起伏的高原想象成浩淼广袤的金色大海。
海是我的思念。海是我的追求。
这些年来，脚步匆匆，我曾夜游渤海，也曾看过黄海、东海和南海。我感到幸运、满足、快活。但由于只是那么一瞥，未能真正认识海，又觉得不满足特别是在珠海深圳的两次看海，又在心头留下深深的遗憾。
当我在澳门的海上作环岛游时，我的心像被浪花咬噬一样。那时正好是5月的下旬，珠海街头的紫荆花开得正艳，洁净的街市以满腔的热情迎接我们这些远方游客。主人本来准备安排我们到澳门一游，一个突然的变故日程取消。尽管这是澳门回归祖国的前夕，但毕竟还有一条刻在海上也刻在人们心中的界线。珠海的朋友通过关系借来一艘边防军的炮艇，载着我们作环岛游。澳门近在咫尺，葡京大酒店、总督府、山顶的房屋以及街上的行人近在眼前，扔一颗球过去他们也能接住。可惜我们就是不能离开这海域，我好恨海！这海割断了两岸的亲情，割断了骨肉，在民族的躯体上打下耻辱的印记。
第二天，我来到深圳，漫步在中英街上，这种耻辱又一次袭在心头。香港已经回到祖国的怀抱，中英街已没有过去的繁华，许多香港人纷纷到深圳买房购物，因为深圳的物价远远低于香港。中英街冷落落了、萧条了，我想，也该改改名儿了，因为它已成为祖国一条普通的小街道。尽管如此，进出中英街还得出示边防证，光绪年间的界石仍然无声地向人们诉说着过去的耻辱。
我的香港朋友、镜报和广角镜杂志的郭辛大约猜出我的心情，专门驾车从香港到深圳来看我，当晚，他硬拉我到盐田海滩吃海鲜。那天晚上，遗憾的是没有月亮，但海滨酒店餐馆把近海照得一片明亮。海风习习，消除了深圳的暑热。郭辛破例打开一瓶白酒，指着海对面的点点灯光说：“那就是香港。”还说：“这里的情绪让你一辈子忘不了。”确实，盐田海滩的餐馆是很火爆的，露天下放着许许多多的餐桌，都坐满了人，海涛哗哗，新打捞的海鲜特别鲜美。望着攒动的人头，我猜度他们是为了看香港灯火还是享受滨海情调？只见他们一个个兴高采烈，或高谈阔论，或窃窃私语，有情侣在相拥相抱。祖国的领土不能自由往来，大海成了我们的界线。两种制度本身拉开了我们的距离，只能在50年中缩短差距。
当我站在海南岛最南端大东海的海岸线上，心头的阴影消失得一干二净。踏着松软的海滩我尽情奔跑，望着穿梭般的船舰我高声呼喊。我就像在自己的黄土高坡，尽情地打着滚。极目远望，感到自己的胸襟在奇异的扩大，一直扩大到海天相接处。深深吸一口清新、温润的海风，肠肠肚肚都淘洗得干干净净。靠近赤道使这里的白昼大大延长，热带的海洋气候使全岛四季长青、四季鲜花烂漫。这里满眼让人感到新奇，新奇的树、新奇的草、新奇的花。我房间内花盆里的橡皮树，在这里变成参天大树。芭蕉的浓荫遮天，椰子、芒果像大大小小的“瓜”结在枝叶间。反正，新和奇构成了海南的风景，也给人全新的概念。
在离大东海不远的地方，是闻名天下的天涯海角。山海之间密密疏疏地耸立着无数千姿百态的群落岩礁。石身顶秃体圆，那是大海的杰作。在这些礁石中，最有名的要数“天涯”“海角”和“南天一柱”。站在这里，海天一碧，碧蓝、蔚蓝、深蓝……无边无际的广阔，无边无际的胸怀，在这里，你才真正领略了南海的精魂。
过去的海南岛，人烟稀少，荒芜凄凉，是朝廷流放“叛民”“逆官”犯人之地。然而，现在成了世人瞩目的园林式游览胜地。海天酒店、望海亭、怀苏阁、天涯购物街……为南海增添了新的光彩，引得游人如织，尽情浪漫于海滩。
主人告诉我，三亚近年开辟了新的游泳项目——潜水。游人穿上潜水衣可以随教练去大海深处探望海底世界。正好，在海滩上我遇到了刚从深海返回的游客，他兴奋地告诉我，海底下美极了！红的珊瑚、白的珊瑚奇型怪状：各种鱼类游来游去。海底的水草高高低低像碧绿的森林……他的描述活画出一个神话世界，海底真的有“龙宫”呐。
漫步海南我看了许多听了许多想了许多。新奇与古老，博大与精细，荒凉与繁盛，怒吼与低唱在这里交织交汇交融。大海是一个谜，是永远无法猜透的谜。
1999.6.20—6.30
（原载1999年9月20日《西安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