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秦桧平反，“要还原历史”“给秦太师人权”，还让他从岳墓前跪着重新站起来，似乎在全国掀起不小的波澜。秦桧应不应该站起来，他到底是“精英”还是奸贼？笔者少读诗书，但在写韩世忠的长篇《啸傲长天》时翻阅过《宋史》《金史》《建炎以来朝野杂记》等古籍，我心目中的秦桧不仅应跪着，打入地狱再压上十座山也不为过。
毋庸讳言，秦桧确有高学历，政和五年（公元1115年）26岁时进士及第。靖康二年（1127年）当金兵围攻东京时战和两派争论不休，他上《论兵机三事》，极力主战。面对金兵破城后提出四个条件，并要扶宋太宰张帮昌为傀儡皇帝，他连夜写出《致金军书》，义正词严。金军统帅宗翰要砍他的头，他也没畏惧。宗翰喜欢这样的忠臣，在押送宋徽宗、钦宗去五国城时把本不在名单中的他夫妻也添入囚俘之中。在北行的路上，秦桧仍是忠于二帝的。当燕王惨死，大臣张叔夜要为其举行葬礼，秦桧支持他并写了情深意重的祭文。
如果事情就这样顺利地发展，秦桧一定会受到后人敬仰。
然而，囚犯的生活使他从天堂墜入地狱，繁重的体力劳动，无理由的鞭打，皮开肉绽的伤痛让他脱胎换骨，没过半年，他就忍受不住了。和妻子王氏日谋夜算，寻找对策。
秦桧毕竟是高智商人，为了摆脱困境，什么手段都可以使出来。他不惜用妻子的肉体换得监护军官拔离的宽容，又得到拔离的推荐，接近了金军统帅挞懒并做了王府的“任用”。
自成为王府“任用”，就由囚犯上升为王府的高级幕僚，一只落水狗爬上岸来，欲望迅速膨胀。他工于心计，善于揣摩上司的心理，并顺着这个心理提出自己的主张。从忠于宋朝到忠于挞懒，这不就是变节？不是背叛吗！幸运的是秦桧能从背叛的缝隙中找到获得巨额“利润”的歪途。
在金朝的上层集团，自宗望死后，形成两大派系：一派是以宗翰和兀术为主的鹰派，主张以武力扫平南宋王朝。另一派是以鲁王挞懒为首的鸽派，继承宗望衣钵，妄图不用武力而能得到比武力更多的东西。秦桧偶尔从挞懒给大金皇帝的奏折中得知，挞懒认为金人不习惯南方生活，只要南宋没有收复北方的要求，又能给金国上贡金银财宝，不妨先让它存在下去，随着时间推移最终并入大金版图。知道这一内幕，秦桧坚信任何一个征服者都要从被征服者中挑选代理人帮助他们管理被征服者，特意写了一份“南自南北自北”的《大宋亡国自省书》，故意“遗失”在挞懒衙门。挞懒看到后觉得很合自己心意，就问他谁能做到？他摇唇鼓舌吹嘘自己和南宋皇帝赵构关系很深，愿为金朝肝脑涂地。
所有叛徒的本质都是以利益为核心，只要有利可图，他才不管什么气节和品质的。秦桧是建炎四年（1149年）随着挞懒的南下战队回到南宋都城临安的。对于他一家人的回归，不少大臣质疑，上书要求严查。可他不愧是编造谎言的高手，把谎言演绎得十分逼真，痛哭流涕地说自己趁风高月黑之夜灌醉看守，乘小舟逃回南方……最能打动高宗的他拿出宋徽宗的《乞和书》和高宗的结发妻子邢皇后的遗物——金簪。这是挞懒为了让他获得信任交给他的。挞懒知道高宗与邢皇后感情深厚，南渡后一直不另立皇后，等着团聚的那一天。这几招骗得高宗的信任，立封他为礼部尚书。从此他勤于政事，努力工作，高宗自以为得到难得的人才。
秦桧城府极深。从表面看，他是谦谦君子，时刻注意保持“刚正不阿”和“勤勉政务”的形象。但私下，下功夫研究高宗所下的所有圣旨和重要批示，从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甚至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表情来揣摩圣上的心理。他奉行“不说假话办不成大事”信条，把假话说得天花乱坠活灵活现。为了自己高升，他使诡计搬掉一直保护他的宰相范宗尹，自己做了宰相。高宗问他定国良策，他才抛出“南人归南，北人归北”。这个“良策”暗合高宗心理。那些主战派们口口声声北伐直捣黄龙、迎回徽宗、钦宗二帝，对于高宗来说无非是喊喊口号。心虽心疼父亲和哥哥，但二帝回归，他这个当朝皇帝置于何地？秦桧早已看透高宗的心思，故抛出他那偏安一隅的“高招”。君臣坑瀣一气，使秦桧大权在握为所欲为。他心狠手辣，培育党羽，铲除异己，以“莫须有”的罪名害死主战派岳飞，又以明升暗降的手法剥夺了韩世忠等将领的兵权。对那些反对他的大臣如赵鼎、李光、胡铨等，不是杀头就是流放。朝廷内的反对派少了，他就抓起GDP来，正像著名文化学者郭兴文讽刺说“他是主流经济学家，发展经济很有一套”，“当然也会给自己捞钱，闷着头发大财，大捞特捞”。因与金朝有密契，临安的经济似乎有些繁荣，但滚滚的财源大多流入金朝囊中。这些直裸裸的行径不难看出他就是金朝在南宋的代理人。
我没有参观过江宁博物馆，也不知介绍秦桧中是否有这些内容。如果还有好坏、忠奸的标准，秦桧还应该站起来吗？
2012.2.16—2.20
（原载2015年第6期《艺坛》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