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杜书文合影
人生能交多少朋友？在物欲膨胀人情淡薄的年月里，看得多的是觥筹交错的呼朋唤弟，见到有权有钱的，挖空心思套近乎；而对那些无权无钱的，是真朋友甚至是至亲，不仅“门前车马稀”，迎面碰到也视而未见，真可说“人情比纸薄”。
杜书文是真朋友。
知道书文的名字，是在我上学的时候。当时从延安的小报上时不时看到他写的诗，自然记住了这个名。书文，书文，从名字来看，他一定读了不少书，且是个专门弄文的人。毕业后，我调到报社编副刊，才知道他在医院药房工作，写作是他的业余爱好。
不久，即进入那场“触及人灵魂的大革命”，书文因创作，自然被列入“成名成家”“一本书主义”的圈子，免不了要触及灵魂。到了1970年后，原来的《延安报》改头换面出版了，我也在领导支持下斗胆办出了全省报纸上最早的《延河》副刊。在那个年月，不少原来爱好写作的人都改弦易张，书文并未被运动吓倒，没吸取“教训”，又成了报纸的骨干作者。
那时的报纸，百废待兴，没有一分钱稿费，甚至连作者名字也不署，却运动一个接一个，还得紧密配合，为了完成任务，只得请像书文这样的朋友帮忙。书文从不嫌麻烦，每次的任务都完成得相当漂亮。现在翻阅过去的作品，免不了有“左”的痕迹，但他对文学的挚爱、对朋友的真情却跃然纸上。
书文是很重情义的人。和人交往，不求你给他多少，只求为他人尽力。朋友的事，他常挂在心中。上世纪70年代，我的妻子有病，不知给他添了多少麻烦。那是困难的年代，药品奇缺，吃中药，不是缺这样就是短那样，连买一支青霉素注射液也得找门路。他为我们买了多少次药、找了多少回大夫、跑了多少路，我已经多得记不清。那时，他是我家那小窑洞的常客，来了放下东西说几句话就走，从未吃过一顿饭。因我经济拮据，连一点茶叶也买不起，最多给他倒杯白开水，这真应了那句古语：“君子之交淡如水”。
过了几年，他调回妻子所在的三原。有一次我专程到三原看望他，见到老友他兴高采烈，立即用盐水和起了白面，并高兴地说：“下午我给你做油泼扯面，得提前把面醒好。”他做的扯面又筋又薄又长，是我一生中吃得最舒畅记忆最深的一顿饭。
前苏联作家康·巴乌斯托夫斯基说过：世界上再没有比文学更诱人、更艰巨、更美好的工作了。我不知道他是否读过这句话，但他的行动在实践着这句话。几十年来，他笔耕不辍，特别是调到省城后，更如鱼得水，省、市报刊不时有他的作品面世。虽然我和他分处两地，见面的机会不多，我肯定他在万籁俱寂的深夜或秉烛夜读，或挥毫书写。后来有了网络，交流的机会多了，或发一个问候的短简，或发一两个短文互提意见。我有机会赴省，总要约书文、赵熙、树民等老友在一起欢聚，一起探讨创作的体会。
朋友们一致认为，真诚灌注了他的一生。他为人亲和真挚，感情朴素丰厚，他的文字亦如此，不论是诗还是散文，皆情真意切，凝聚着浓浓的情意，让人感怀。我以为，他的散文最感人的是《晚霞辉映下的爱歌》。农村姑娘楚玉霞爱上政治上落难、被社会抛弃回到农村的靳方才。作为妇女队长、县妇女代表、共青团员的她宁愿不要自己的政治前途，坚决地和靳方才结了婚，并动情地说：“这些年你受的委曲太大太多了，从今往后，我要让你过真正像人一样的生活。不管别人怎样看你，嫌弃你，我都会深深地爱你。我为你生儿育女，养老送终！”几十年他俩相濡以洙，终于盼来了人生第二个春天。其中令人肃然起敬的是，玉霞虽是个乡下女人，却有着一般女人所不具备的处事能力和贤良美德。她善良、宽容、大度、深明大理。丈夫没想到的她想到了。丈夫想到了而不好开口的，她也替他想到了。他接前妻的孩子来自己家，为前妻的孩子调动工作拿出了仅有的500元钱……读到这里，许多有良知的人都忍不住掉下眼泪。作者不是用笔写作，而是用心写作，他展示在读者面前的楚玉霞确实是胸怀宽广的伟大女性！怪不得这篇文章在《金秋》杂志发表后，获全国“真情人生散文大赛二等奖”。对于家乡，他一往情深，从《铁路又过我家乡》中我们可以看到他对家乡的一片挚情。读《神鼓飞扬》，看到的是作者对关中锣鼓的礼赞。这篇文章让我想起我和书文的共同朋友刘成章的《安塞腰鼓》，那气势、那气韵是那样的相似，真如文中所说：“在这里，我看见人人都是鼓手，个个敲的内行。狂飚似的鼓声震撼着崔巍的山岳，震落了春夜的繁星，澎湃着人们心头的激情。”“伴着生活的颤音，唱着对党的赞歌，让人们品足了太平盛世的甜蜜。”
书文年青时写过诗，他的不少散文就具有诗的韵味。读他的散文，就像读一首优美的诗，又像看一幅画，让人情不自禁地走进了他营造的意境。《河湾里的笑声》写的是时常见惯的农村妇女们洗衣的场景，没有曲折的故事，但读后给人留下一幅清新优美的风情画，真是“春光融融，流水潺潺，岸边的灼灼桃花映红了她们的笑脸，青蛙在岸边的草丛里打着蛙鼓，似乎在唱着一曲曲农村新生活的赞歌。”《溪儿湾的故事》既描画出“山美水美，桃红柳绿”的溪儿湾，又刻画出共产党员旺泉深谋远虑打出深井为民造福的感人形象。旺泉是新时代的农民，农村有这样的带头人，何愁不能致富呢！
记不清是那一位评论家说过的话，“不矫情，不守旧，诗意而理性，在不经意中显露作者的才情和智慧；节制，不落俗，于平淡中见真情，在极度自由中舒缓着、澄清着时间的记忆，引起读者的思考。”我赞成这样的观点。书文的散文大多是短章，但短并不是没有思想。如写壶口瀑布的文章有成百上千篇，他这篇千字散文袒露出这样的胸襟：“在这里萎缩和胆怯没有了，卑微和消沉没有了，弱者变成了勇士，懦夫变成了英雄，一股强烈的民族自豪感在萌生、在升华，在鼓荡着人们的胸怀。”在《护国大将郭子仪》中，作者把着重点放在清正廉洁、严以律己、顾全大局上，除讲述了郭子仪众所周知的《打金枝》外，又讲述了妻子奶妈的儿子犯法被手下人所杀、父陵被盗他不追究的故事，表现了他不居功，不自傲，光明磊落，胸怀坦荡，尊法护法，忠君卫国，对于当前的反腐倡廉是很有意义的。
书文坚持业余创作近50年，虽常常见诸报端，但一直未有专集出版。文朋诗友多次劝他，他总认为水平不高、不成熟。面对时下出书泛滥，才写了几天文章就敢于出文集，有的当权者甚至将秘书们写的讲话稿、调查报告、总结等堂而皇之地作为作品兜售，比起他们书文高尚多了。这些作品不管还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毕竟是他的观察和思索，是他心血的结晶。我祝贺他的作品集问世，也祝愿他不断写出新的佳作。
2008.8.13夜—8.26
（原载杜书文散文选《圆梦集》）
与杜书文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