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真倒霉!
自4月下旬来到北京,不料遇到“非典”。原以为“非典”还远在广东,谁知一转眼就来到身边。那几天还没到空前戒备,赶快开溜吧,躲开这危险之地,遂买了机票,整理好行李准备第二天起程。谁知天不遂人愿,晚上来了通知,飞延安的航班取消,原因是害怕“非典”蔓延。
风声越来越紧。新官员走马上任,那些天又常常阴云密布,再加上每日的疫情通报和肆虐的谣言,把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各单位纷纷免费发放预防药品、口罩、消毒水,伴随着的是三条五条的“不准”,人人恐慌,人人自危,抢购药品、食品和一切可以较长储存的东西,我这个探亲的延安人也挤入这个行列,几次买足了十几只口罩。
但最要命的是预防药脱销。女儿拿回单位发的3副中药,让我这患有“两高”症的先喝,我答应行,接着给她另买。天天跑药店,都说缺货。偶然看到报上登着同仁堂满足供应,就赶早搭车到公主坟的分店,营业员客气地说谁知非典这么长时间,暂时没货。这可怎么办呀!女儿属于上班族,她更得预防呀。急中生智,让延安快件寄药。药还未寄来,北京调来的药又上市了。为了安全,我又为女儿专门买了辆自行车,与公交车和的士拜拜了。慌乱、焦虑,很有点度口如年,谁知那魔爪会不会击中自己,整天的心就像在惊涛骇浪中颠簸。
虽然没有硝烟,但战争十分激烈。
胡锦涛、温家宝等中央领导不停去“非典”一线调研慰问,刘淇、王岐山多次部署坚决打赢抗击“非典”攻坚战,这既是医疗水平的一场较量,更是对所有北京人信心、勇气和耐力的挑战。“不让非典进社区,不让非典进我家”的标语到处悬挂。我也不再出门,不再会友,自我封闭。老老实实地猫在屋子里。多憋闷呀,特别是“五一”节几天假,不能再去逛商场,不能再去餐馆聚会,连窝也没挪。每天惟一的出门,就是按点去楼下买一份晚报,其他时间大多与电视为伴。
下午4时,准时收看疫情发布,焦点访谈、东方时空、新闻调查,凡是沾“非典”的一个不落。了解动态、掌握知识,特别是那些奋战在非典前沿的英雄时时在打动着我。“我们是天使,为人间传播爱的种子;我们是战士,在战场上决不当逃兵!”当他的身躯倒下时,告诫战友的是:“绕过自己的雷区!”朴素的语言,包含着深深的爱,包含着战无不胜的坚定信念,我的眼前站立的是丁秀兰和她的近万名战友,不,他们就是活着的董存瑞、黄继光,他们用自己单薄的身子和生命筑起了战无不胜的钢铁长城,是新时代最可爱的人!
一天、两天、三天……不知道泪水多少次滴湿我的衣衫,我仿佛在最好的课堂接受最好的教育,在经受一次次灵魂的洗礼。原来的懊丧稀释了,我甚至有些庆幸,这是我一生中难得的机遇。
灵魂不再痛楚,英雄激发爱心。我猛然想到我的那些知青朋友。30多年前,28000多名北京知青曾来到宝塔山下和我们一起同甘共苦,其中不少和我交谊颇深,该给他们打个电话问问平安。拨通了几个电话,不多时,唐小贵夫妇就从老远的地方赶来了,还给我带来一大包书。“实在不好意思,大老远的……”“那有什么。知道你闲着无事,读读书,该干啥干啥。”
他们的行动成为我的强心剂。他们虽没有站在非典前线,但每天早出晚归,兢兢业业地奋战在自己的岗位上。
心情平静了,我清晨6时开始锻炼。只见小树林里人头攒动,晨练者早已开始打拳练剑。他们排着整齐的队伍,动作是那么优美。我看他们没一人戴口罩,纳闷地问:“你们这么多人在一起不怕非典?”
“怕什么,身体练强壮了,非典不战自退!你看,晨练的人越来越多。”我注意到,他是一个漂亮而健谈的老人,有着发亮的黑眼睛和雪白的头发——高、挺直,仍有青年人的身姿。他骄傲地告诉我,他们没停过一天锻炼,也没有一个人得非典。
这就是普通的北京人,朴素的话语中闪耀着生命的火花。长期以来,我一直感到北京人身上的“官”气似乎多了些,在这艰难时期我才见识到他们才是真正的战士。我把感受打电话告诉在一家媒体工作的小王,她笑着说:“这是真的。不过你在这段时间敢来北京,也应算作荣誉市民模范呐。”我惭愧地说:“北京是英雄的城市,北京人民是英雄的人民,我衷心地向她致敬!”感慨之余,展纸写下本文,向首都雄浑的抗非典交响乐中献上一支不成调的叶笛曲。
(原载2003年7月3日《北京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