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近20年。
这是1996年4月18日。
当中共中央委员、新华通讯社社长郭超人在省委副书记刘新文和新华社陕西分社社长任贤良等陪同下重访延安时,他激动地说:“延安大变样了!”
他是蜚声国内外的著名记者,1956年22岁的他毕业于北京大学。1960年,我国登山队攀登珠穆朗玛峰时,他随登山队登上海拔7500米的营地,写出了振聋发聩的《登上地球之巅》等,《人民日报》连续发表了他的9篇登山特写,从那时起,他的名字不仅响遍大江南北,而且传遍五大洲。
70年代,郭超人调到陕西分社工作,一干就是8年。提起延安,郭超人至今都忘不了第一次采访时的一件往事。
第一次来延安采访,他的挂包带断了,他上街找带子配,却一直配不上,营业员看他焦急的样子,热情地说:“带子坏了,我给你缝缝行不行?”售货员很细心地缝好了带子,郭超人要给钱,她婉言谢绝了。延安人淳朴、善良、真诚的美德给郭超人留下难以忘怀的记忆。从此,每年他都要来延安几趟,带领基层通讯员深入采访,脚印几乎印遍延安的山山水水,他采写了不少的干部、工人、农民,常常秉烛疾书,为延安的贫困而揪心,为群众的淳朴而动情。他写了不少长篇报道,在全国都引起强烈反响。那时,笔者正好在延安地委通讯组工作,多次与他接触,自然把他当作良师。这次他重访延安,使我想到许许多多的往事:
第一次接触,就对我震动很大。他和我们组长李彬采写了原延安市长张汉武、边区特等劳动英雄郝树才、为毛主席、朱总司令代耕的杨步浩……《人民日报》刊登了这篇长通讯,让我茅塞顿开,常自忖我也采访过这些老革命,为什么就想不到从这样的角度去思考报道的火花呢?周恩来总理逝世后,郭超人加入到延安人民自动祭奠的行列。“四人帮”之流下令不许公开报道,他含泪写了4篇内参,冒着危险反映了民情,表达了延安人民的深厚感情,和不少的延安人成了肝胆相照的朋友。后来,我们一起去志丹县采访治山治水农田基本建设,短短一个多礼拜,我写了3篇长通讯请他指教。他语重心长地指着堆在他桌上的一大摞资料对我说,“你应掌握更多东西,别急着完稿……”我看了他的采访笔记,不仅有采访对象的记录,还抄录了《志丹县志》、历年的粮食产量、农田进度甚至20多年的气候情况,怪不得,他每晚都睡得很迟,一周时间光笔记记了十几万字。时间不久,《人民日报》刊登了他写的长篇通讯《驯水记》,有关志丹的文字也只有区区300多字,他的行动使我真切感受到做一名合格记者就得练就“拾到篮里都是菜”的过硬功夫。不久,趁他又一次来延的机会,我邀请他给我们编辑部的同志讲新闻采访课,他从登珠峰说起,怎样研究世界登山史,怎样提炼主题,怎样运用材料……让大家醍醐灌顶,受用终生。他的这次讲课经整理后,成为延安培养通讯员队伍的主要教材,延安的通讯队伍正是在他的亲自培育下逐渐成长的。
后来他离开陕西到四川、北京工作,我和他的书信联系始终没有中断。1985年,延安报社倡议在延安清凉山筹建新闻出版纪念馆,我带队去北京向中宣部、中国记协和首都新闻单位汇报。当谈到资金支持时,却卡了壳。希望找郭超人他却出国了。我们在北京窝了一个多月,正在万般无奈时,他回来了,我第二天提早站在新华社大门外等候,上班时他看到我,领我到他办公室,我说了来意,他说这个事丁翔起和徐默在一起商量了,是大好事,总社也不宽裕,先给你们30万元,你们把事情干好!30万,在那个年代可不是小数字,谈话不到20分钟,我心满意足地告辞。在新华社的带动下,广电部、国家出版局都大力支持,终于建起中国第一座新闻纪念馆。还有一件事令我万分感动。我想将自己多年新闻作品结集《今日延安》出版,就写信请他作序。有人说,人家那么大的官,又是大记者,你一个地市报记者恐怕也想入非非了……可谁都没想到,老郭一句也没推辞,还认真地阅读了我寄去的所有作品,当我读着他亲笔所写的情真意切、分析详尽深刻,既有肯定,也有鼓励的序,心潮澎湃,让人喜不胜喜。好几位新华社朋友都羡慕地说,“好些人找老郭写序他都不答应,怎么就给你写了?”说到底,这不是对我个人,我以为是他对延安的深情厚谊。
听说老郭要回延安,地委副书记、行署专员张志清、副书记刘兆年对接待工作做了精心安排,并亲自陪同老郭参观访问。
4月19日,听完地委、行署的汇报后,离吃饭还有一段时间,郭超人迫不急待地同新华社国内部副主任姬斌、任贤良等一道步行上街。一幢幢大楼,整洁的街道,郭超人怎么也找不到过去的模样。商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不再是单一的色调。食堂、饭店的橱窗招牌五彩缤纷,他边走边看,连连说:“延安每一条大街小巷都有变化!”回想起过去吃糠面窝头、“钢丝饸铬”的往事,不由感慨万千。
20日上午,参观完革命旧址以后,郭超人一行登上宝塔山,举目远眺,延安城尽收眼底,尽管他曾多次来过延安,眼前的延安城却是那么陌生。看到南关一片白色的空地,他终于认出那是当年采访纪念毛主席逝世一周年的体育场。这里已耸起一座游泳馆,一座体育馆,他连连说:“变了变了,延安的变化比省城的变化大多了!”
(本文与高延林采写,发表在当年4月23日《延安日报》,收入本书作了一些补充)
2016年1月7日定稿于新华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