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千面锣鼓迎新年”之夜
像飓风起于南河,挟着沙尘卷地而来。
像炸雷撕裂了天空,天动荡,地动荡,整个宇宙在猛烈地动荡。
千万盏彩灯勾勒出古城延安美丽的轮廓,勾勒出街市,勾勒出楼房,也勾勒出千万张喜气洋洋的笑脸。
节日的喜庆变成了喜庆的狂潮。喜庆的狂潮把人们推到世纪的门槛。
只需一步,就告别已过去的世纪。
只需一步,就闯入新的千年。
千年之交是终结,千年之交是起点。
你看那安塞腰鼓,陕北的大秧歌……敲打得多么震人,多么撼天动地!你失去了方位、失去界线、失去稳定、失去凭依,你没法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变形,一个动荡,一个尘粒,一星火花。
你看那鼓手们的一个个装束,像农夫,像武士,像长缨,像骏马,把古与今、军与民、男与女、老与少融汇得浑然一体。
你且慢沉缅。千年历史在这座古城是如此壮烈、如此辉煌、如此彪炳史册。
在这个千年的开端,古城铁马金戈,狼烟四起。公元1040年,范仲淹知延州,把几陷西夏军之手的古城整饬得繁荣昌盛。公元1080年,大科学家沈括知延州,随宋朝军队向西夏发起五路围攻,不料,围攻失利,宋朝又经历了屈辱的时期。
饱经战火洗礼的延安土地,不愧为英雄的土地,延安也不愧为英雄城。从这个千年的开始,延安人就磨砺出一种顽强拼搏和反抗精神。种世衡、种锷、种师中、种师道祖孙三代镇守延安,把坚持正义、反抗强暴的精神深深植根于高原之中。以至后来,李自成、张献忠,刘志丹、谢子长闹红,把这种精神发挥得淋漓尽致。
也许是从这个千年的开始,戍边士卒的血液和习俗慢慢流传下来,经过千年的浓缩,经过千年的提炼,演变成今天的安塞腰鼓和洛川蹩鼓。无怪乎,你听那鼓声中夹杂有战马的嘶鸣、疆场的厮杀,有战鼓的激越,枪戟的闪光。
千年的历史成了英雄的画卷,也组成雄浑豪放的英雄交响乐。这乐声一直回荡在延安的上空,就像今夜这千面锣鼓响彻延河两岸。
千年历史浓缩成延安人不屈的性格,任凭你千钧的压力万般的磨难,都压不垮他们的意志、他们的向往、他们的追求。
在千年的长河中,也有那么为数不多的鸡鸣狗盗之徒,也有那么一些卑鄙小人,或勾结外敌,或造谣中伤,或妖言惑众,或施放暗箭。历史名臣范仲淹、沈括都深受其害,甚至被朝廷罢免。然而,千年又是一个过滤网,将那些渣滓统统过滤得无影无踪,甚至连臭名也没有留下,而范、沈两公却随着立庙建祠和人们代代相传永留人间。
历史是公允的。千年是公平的。忠与奸、真与假、正义与邪恶在历史老人面前、在民众面前是分得清清楚楚的。
鼓声震天动地。鼓的狂流流过了中心街、北关街、王家坪彩虹桥,来到了纪念活动广场。宽阔的广场耸立着毛泽东铜像,有人把这个广场又称毛泽东广场。广场背后的半山上,巨幅彩屏组成的“发扬革命传统,争取更大光荣”的大字在夜空里放射出夺目的光芒。人流似海,人流又卷起一个又一个狂潮。锣鼓在这里敲得人心潮激奋,人人心中都在冲动、在上升、在飞旋。
像千万头雄狮,像千万头猛虎,在舞、在奔,不由人想起“千里的雷声万里的闪”!
历史在这里把千年推到了高潮。不仅仅是锣鼓,而是千年来真正的制高点。
在20世纪的最后百年中,毛泽东的巨手在延安扭转了乾坤。毛泽东和党中央在延安的13年,是团结的13年,是胜利的13年。13年奠定了此后50多年的基础,成为千年航程上最高最起眼的航标,成为茫茫暗夜中最高最亮的灯塔。
从延安到北京,是一个跨越,是历史的升华,是新时代的开端。
过去的辉煌似乎又充了电,变成新的辉煌。
无怪乎,宋朝形成的五城连环解体了,扩大了,变成了新的都市。旧有的商店酒肆被商城酒楼所代替,成了流光溢彩、异彩纷呈、日新月异的集政治、经济、旅游为一体的高原古城。
在新千年到来的时候,西部开发的号角正在“连角起”,“长烟落日”的孤城正连结了全国各地以及四海各国。新世纪的到来必将给古城注入新的活力,鼓起满满的征帆。
你看吧,鼓手们踢踏得是多么有力,鼓声是多么鼓舞人心!每一个舞姿都充满力量,每一个舞姿都呼呼作响。这鼓声像雷、像电、像火,照亮你前进的路,催促着你,威逼着你,推动着你。它使你看到新千年的明亮和欢跃,使你看到古城的强盛和未来。
鼓声阵阵,是对过去千年轰轰烈烈的总结。
鼓声隆隆,是对千年之交和新千年到来的欢庆,也是献给下个世纪的铿锵宣言。
鼓声、锣声、人影,交织、交汇、交流,与神州大地的各路鼓手、鼓声掀起了锣鼓的滔天巨浪,弥漫了整个大地,形成了上升、狂奔的狂流,流进了新的世纪。
1999.12.30深夜
(载2000年元旦《三秦广播电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