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二月。大平原水瘦山寒。不少背阴处还有不薄的积雪。我在小区斑驳着碎雪的小径上行走,突然一股浓香扑面而来。是什么香味?环顾左右,树们形容憔悴,只伸展着恹恹待死的骨骼。草还被严寒封锁着,露头的欲望沉在黑悠悠的冬眠中。然而,扑鼻的香,奇异的香,若丁香,一阵南风吹过,那弥散的浓香撩拨得人浑身舒畅极了。
寻觅。观察。有一种植物,分不清是灌木?还是乔木?从根部四散出许多枝条,一根根,似铁笔钢枝,端直着伸向清冷的天空。每根枝条的顶端,有一颗灰黄的绒球,仿佛是上年枯萎在枝上而没被朔风俘去的剩余。我有些疑惑,踏着枯草走上前去,香味馥郁,那奇香竟是从这看似枯朵的绒球中发出来的。
这是一种什么花?端详来端详去,绒球是由许多白灰的花萼组成,花萼的顶端是淡黄的花蕊,周围没有绿叶,只是孤零零的在枝条的顶端与冰天雪地对峙鏖战。小区的园圃可以说是百花汇聚,但其它的花都远远落在它的后头,只有它在冰雪中向人们报告着春的消息。
我突然想起,进入十二月份,周围的树啊花啊,都落光了叶子。可这种植物光秃秃的枝条顶上,却爆出一个个灰白的蓇葖,似星星,似灯笼。天气愈来愈寒冷,寒风凛冽,雪染大地,那蓇葖不但没紧缩,反而愈长愈大,只是失去了白的细嫩,仿佛枯萎成赭灰。
每天从小径经过,都闻到那绒球不断放出的异香,虽然有些丑陋,却让空气中充满香喷喷的味儿。令人惊异的是它花期的长,足足过了一个多月,才羞涩地钻出绿的嫩芽。人们赞美迎春花是春的使者,可它比迎春还早许多,只是它苍老的容颜让人忽略了它的存在。
我赞赏原苏联作家普列什文所说的,我是“有大自然感情”的人,我想学着法国大作家儒勒·米什莱写一点植物的文字。眼前的这种花,使我遐想万千。它不雍容华贵,也不与百花争宠,只是尽自己所能,孤寂地释放着蕴藏在心里的香味,以低溅的身躯给大自然以丰厚的馈赠。当百花盛开的季节,它早已静悄悄地躲在一旁。看似苍老却迈着春天轻捷的舞步,让人们知道没有打扮的春天要转变为万物翠绿的春天了……
我请教了许多人,都不知此花叫什么花。终于有一天,花工们前来整理花圃,才告诉说那叫铁橿树,在深山老林中长得十分粗壮。看着那铁的枝,想着那铁的花,铁橿、铁橿,真可谓名副其实,我赞美你!
2010.4.12改于 12.24平安夜
(原载2014元15日《西安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