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的生活,总是与锣鼓连在一起的。喜庆时敲鼓,结婚时敲鼓,办丧事时敲鼓。因而敲鼓也成了一门学问、一种专利,随着师徒的承袭,一代一代地传下来。
要说打鼓,哪里的也没有延安的有特色。那些专家们搜肠刮肚,终于想出“延安武鼓”这个词儿,那“武”字的确道尽了延安打鼓的特色。不知从什么年代起,延安武鼓就流传下来。当然,那时不分什么文鼓和武鼓。一群群茂腾腾的后生,从黄土高坡上、从黄土山沟里边敲边打地走出来,走出富有自己特色的舞步,打出自己富有节奏的鼓点。繁衍生息,流传至今,延安武鼓逐渐形成三个流派:安塞腰鼓、洛川蹩鼓、宜川胸鼓。
要说“武”,从装束上来讲,便都是些武十打扮。洛川蹩鼓的鼓手们,一色的横眉豹眼,头戴方巾,背插古戏上武将的小旗,全然一种将士风度。宜川胸鼓尽管有男女之分,但都是头扎英雄巾,胸打英雄结,脚穿登山鞋,紧袖裹腿,洒脱不俗。
“武”不只在装束上,更在内涵。延安武鼓矫健刚劲,热情奔放,挟裹着黄土高原的狂风,带着边疆战马的嘶鸣,蕴藏着壶口瀑布的咆哮,闪现着七月的暴雨雷霆……当安塞腰鼓在电视屏幕上一出现,立即征服了亿万观众。那些在生活的湖泊中安静惯了的人们,被安塞腰鼓激励着、感染着,坐不宁,站不住,恨不得立即加入狂奔的行列,去跳,去奔,去踢,去翻。
你可能还没有领略过洛川蹩鼓的风采,就像是从天而降的一群天兵天将,人人腰前缠一面大鼓,红色的鼓槌上下翻飞。鼓手们一面打,一面蹩(跳),时而聚合,时而分散,万鼓齐鸣,万槌齐发,万旗齐展,把一个眼红的厮杀摆在你面前。
武士有武士的勇猛,也有武士的柔情。你看那宜川胸鼓,武士的身上全扎着彩色的花。鼓手左手握硬木槌,右手持牛皮软槌,软腰、合腿、踢腿、转身,连环打、转脖打、围腰打,把狠劲、狂劲、猛劲、虎劲全融入优美精湛的舞姿之中,柔中有刚,刚中有柔,花而不乱,妙趣横生。
延安武鼓,曾轰动华夏。亚运会上,安塞腰鼓倾倒外国观众;在全国首届民间秧歌大赛中,延安三鼓沸腾了沈阳城。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延安武鼓以它的“狂”和“野”展示了黄土高原的天然属性。几千年来,高原就是一个战场。这里既是兵家征战之地,也是民族杂居的场所。汉、匈奴、西夏、回、羌、蒙古等诸族在这里交往,农耕文化和游牧文化在这里交流,亲情和仇恨在同时生长,终于养育出既具有农耕文明又具有马背狂野的独特的高原人。从远处看,秦皇、汉武以他们的雄才大略,留下了震惊寰宇的秦直道和黄帝庙里的挂甲桕。蒙恬、李广的征战,范仲淹、狄青的壁垒,使高原的历史增添了许多悲壮色彩。李自成、张献忠的起义,把高原人不愿受压迫和奴役的倔强性格表现得淋漓尽致。举世闻名的杨家岭,原来是埋葬明代兵部尚书杨兆的陵墓,本名杨家陵,后来,党中央驻扎在这里,才改名为杨家岭。在风起云涌的中国革命中,刘志丹、谢子长揭竿而起,一直到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延安成为革命战争的总司令部。高原人崇文尚武的个性,深深地渗透进延安武鼓之中。因而可以说,延安武鼓是激越强劲的阳刚之气,是坚强勇敢的北国之魂。咚咚咚咚,豪放的鼓声,疯狂的鼓声,鼓手们一上场,就忘了天,忘了地,忘了一切存在。他们像站在高山之巅,尽可以呼风唤雨,尽可以扭转乾坤。这种自信和气魄,我敢说,是没有任何艺术类别可以比拟的。这是黄土地文化的特有现象,还是人类的返璞归真?我说不清。我只是想,倘若让这种文化氛围熏陶一代又一代华夏人,用这种气质去实现变革,高原定会是另一种风貌的。
(入选2007年陕西省七年级下册《初中语文》)
宜川胸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