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峡谷，人们赞不绝口的是长江三峡和漓江山水，可你绝想象不到，晋陕峡谷同样有诡谲多彩甚至更古老更丰厚更沧桑的画卷。
炎热随着夏季的风吹到了陕北，延川县举办了“万里黄河第一漂”活动，县长冯振东邀我去漂。从延水关下河，只觉得凉风扑面，消散了一身暑气。那游“船”既不是船也不是艇，而是特制的筏子。在旧社会，沿岸的人是用完整的羊皮吹上气做成羊皮筏子渡河。现在改进了，是用两根一搂多粗的塑料管子连在一起，装上发动机，成了新式筏子，他们叫汽船。每个船上可坐10个人，当然没有什么甲板，人们只能以管子作为坐椅。
晋陕峡谷，河谷幽深，长700公里，宽度一般在400—600米之间，两侧山崖陡峭，层峦危峰。北魏郦道元在《水经注》中曾描写为“夹岸崇深，倾崖返捍，巨石临危，若坠若倚。”可惜，多年来黄河中游这一段不通航，人们难以领略它的风采。这次延川县开通境内68公里的漂流旅游，使人们大开眼界。我虽然在《中国壶口》一书中写过晋陕峡谷，那只是步行看过一段，并没有如这次一饱眼福。
远看黄河像一条金色的飘带，而骑在汽船的管子上，脚紧贴着浑黄的水面，心仿佛在金汤上滚过。头顶没有任何遮阳篷，只能沐浴阳光和河风的吹拂。河水汹涌着，到处布满漩涡，看得人有些头昏眼花，都把心提到嗓子眼上。在黄河的浪花中颠簸，不时有水花落到身上，使人体验到“惊”和“险”的味道，这种野趣和履险是不少都市人群孜孜以求的。有几次，船搁浅了，船工川长篙摆弄好一阵才又进入正常航道。原来，由于黄河泥沙堆积，每发一次洪水，就改变一次航道，船工们只能靠着一双慧眼，从流速和流向上来判断该从那里绕过礁石和浅滩。
紧张的心松弛了，我欣赏起两岸的风景来。耸立在河两岸的山，一改黄土高原的本来面目，全是石山。山型有的似卧虎，有的似熊罴，有的像巨龟，有的像猿猴。特别是山崖上的悬石，形状奇异多变，曾被古人喻为“若人形、若鸟翼、若兽吻、若肝肺、若赘、若悬鼎、若磬、若璞未凿、若矿未炉，其状莫穷。”
“快看，那就是神女女娲。”船家的一声喊，让所有的目光都转向不远处的一座山，这是不久前才发现的奇山，整个山形似女神的头像，高高的鼻梁，长长的秀发，在这个角度看去非常逼真。炎黄子孙远古的母亲女娲过去只是在传说中出现，她现在真的来到我们面前，船上的人个个啧啧称赞。
女娲山其实只是峡谷画卷的卷首画。那黄河、那古老的村落、那两岸的山、崖此时才展开它神秘的面容。来到土岗乡伏义河村，黄河在这里来了个“S”型的大转弯，从山顶向下看，很像一幅天造地设的黄河太极图，人们把它命名为黄河乾坤湾。在乾坤湾的南端，即会峰寨福储峰的一处石凹中，有一幅地质史上形成的太极始生八卦石，这块八卦石的图案和历史上伏羲太极始生八卦图完全一致，被许多专家学者评价为世界奇观。这里世世代代流传说，伏羲始画八卦就是受了黄河乾坤湾和这幅图的启发，才绘制成先天太极图的。当2001年春节上海电视台播出了这一奇观时，立即在国内外引起轰动，成为不少专家学者探寻的热点。
船下行一个多小时，我们来到鞋岛，主人要我们弃舟上岛。岛上尽是沙滩，也有儿片附近农民渡河耕种的土地。靠东边的地方有一块天然巨石，不知什么年代大响炸雷，巨石从中间裂成平平的两大片，近前一看，上面有四个大字“在河之州”。乡民们说，不管黄河的洪水有多大，始终淹没不了这块巨石，常有鸬鹚等水鸟成双成对地集居岛上。
趁着在石边小憩，主人才告诉我这里的秘密。古籍中曾记载说：“华胥履大人迹生伏羲”，就是说华胥氏一口在山河中游玩，突然看到一个火人的脚印，就踏了上去，忽然黄光罩身，因而有娠，怀16个月，生了伏羲和女娲。没多久，天崩地裂，洪水湮没了整个世界，人类全亡，伏羲女娲兄妹两人赤脚跑上高山，幸免于难。为了再造人类，两人结为夫妻，女娲还抟土造人，才繁衍成伟大的中华民族。
上古“三皇”之首的伏羲，是我们民族的人文始祖。伏羲和女娲的时代，是中华民族从蒙昧跨入文明的门槛。他们画八卦、结网罟、取火种、兴嫁娶、造书契、创乐器……一系列的发明创造辉耀华夏几千年历史。今天我作为一个后世子孙来到我们民族之根，怎能不激动万分！我慢慢在鞋岛上逡巡，细细辨析那数千年也许是鸿蒙未启时遗留下的巨石，仿佛真的回到远古时代，在重新打开尘封了许久许久的史书，聆听始祖的训导。
如果你有时间，你尽可以在两岸的村落里考证一番。在黄河的摩崖上不仅有石虎头、龙头、石龙腾飞、双猿对戏、牛尾凌空等奇石景观，还有多种雕刻的摩崖巨石等待人们去破解。专家考证后认为这一带有祭祀伏羲和女娲的宗教活动圣地，还有原始先民的建筑遗物，这里到处都是疑问号，每一个山包甚至每一块巨石都隐藏着难以破解的迷。
漂流在黄河之中，我拽住了远古的尾巴，点燃起心中欲火。然而，伏羲的年代毕竟太久远了，他和女娲这对人祖到底是神话？还是传说？还是历史？只能请专家去回答。但我在这里感受到的先祖奔向文明之途所创立的光辉业绩，是历史巨书中最美最美的篇章。
（原载2005年6月6日《西安日报》，入选《中国当代散文大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