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延安生活了50多年，又写过延安不少作品，自然对古城有另一种崇敬、留恋的感情。最近，中年画家王宏琦掏出巨资开发出延安古城的“数字红色延安”，使我才徜徉了古城的真切原貌。有一种怀疑论调，共产党既然在前线奋勇抗日，为什么日军没有进攻中共首脑机关延安？多年来我曾了解过一些老人，又查阅过不少资料，得知平型关大战红军给予日寇当头一棒，他们就把延安视为眼中钉。那时的延安古城有6条大街、30多小巷，宏伟的钟鼓楼很有气势，光城里的机关、部队、学校就住上万人，还不算老百姓。我的朋友、著名作家刘成章的家就在延安南城门旁，他记忆中的城墙就像陡崖一样险峻。最近，他从大洋彼岸的美国给我发来两张照片。一张可能是1938年前的，城门上有阁楼，城门的两旁是巨型标语，一边是“和平统一”，一边是“团结御侮”，显示着延安浓烈的抗日气氛。
1938年11月20日日寇9架飞机首次对延安进行轰炸，可能他们得到准确情报，目标对准城内钟鼓楼到党中央所住的凤凰山一带。正好是星期天，街上人多，许多抗大学员到凤凰山的光华书店购书，炸弹集中落到书店周围，血肉横飞，死伤七八十人，李德的翻译就在此身亡。第二轮轰炸时，一颗炸弹落在陈云窑洞的崖头，虽没爆炸但巨大的炸弹激起的黄土有一丈多高，土又压垮土崖将陈云窑洞严严捂住。“快救陈云同志！”七八位同志顾不得空中飞机，拼命用双手扒土，终于扒出一小口。“陈云同志！陈云同志！你听见了吗？”当听到答声，大家把崖口扒大一些把他拽出窑洞。陈云拍拍土，谢了大家就急忙去探望毛主席。日机第二天又继续轰炸，军委宣传部窑洞被炸，又牺牲三四十人。林伯渠致国民党行政院紧急电函称：共投弹159枚，炸死炸伤152人，毁房380间，抗大校舍和凤凰山一带被毁。住在凤凰山下的毛泽东和中央机关和居民不得不迁出城，毛主席就搬到杨家岭的那条山沟，其它单位散居于大砭沟、小砭沟、邓家沟等。我的同事毕醒世家住在城内，空袭第一天，他家被炸死3人，他的堂姐楠楠只有5岁，被炸弹撕裂惨不忍睹，他父亲每想起都禁不住失声痛哭。著名作家陈学昭在她的《延安访问记》中就有对几次轰炸的详细记录。
此后，日军多次空袭，12月12日第三次，12月14日第四次，1939年3月10日，14架日机轮番轰炸，8月15日又出动飞机10架，投弹50枚；1939年9月8日日寇对延安进行了最大规模的空袭，出动轰炸机43架，投弹200多枚，炸死炸伤延安军民58人，晋察冀军区宣传部副部长钟蛟盘、八路军一二九师政治部第三科科长钟方申等人在轰炸中遇难。1939年10月15日，日机71架轮番4次轰炸，几乎把延安城夷为平地。据记忆，至1941年。日军共轰炸17次，投弹1690多枚，死伤400多军民，毁房1500多间，延安城一片废墟，再没有昔日的繁华，人们全搬进周围山上的土窑洞，成了名副其实的窑洞城。2001年8月17日，凤凰山旅游公司基建时，在山顶一平地发现了日军6枚炸弹，一枚上刻有“昭十七”的字样。
日寇不仅不定期空袭延安，从1938年11月20日至1941年8月19口33个月的时间里，还对边区境内的富县、甘泉、延长、延川、清涧等县城进行了轰炸。记得小时，一听飞机响，大人就会带我们卧地躲藏，给我留下极深印象。
因延安城小且沟壑纵横、地形复杂，大多数人分散住在山上窑洞里，再加上军民不断总结防空经验，及时疏散，日军空袭收效不大。于是，他们企图越过黄河，像攻克南京、武汉一样夺取延安。自1937年9月八路军主力东渡黄河奔赴抗日前线后，成立了八路军后方留守兵团，边区从村、乡、区到县还建立了自卫军，留守兵团和自卫军为防止日军西进保卫延安和边区展开河防保卫战。
1938年初，日军调集重兵向河防发动大规模进攻，以第110师团为主，配合109师团、26师团和独立第二、第四混成旅，沿汾（阳）离（石）公路西犯，企图突破我防线。而我留守兵团仅15000兵力，却要守卫千里河防。3月13日，日寇第26师团在10架飞机和炮火的掩护下抵神府河防对岸强渡黄河，守卫神府的我6团3营在团长王兆相的指挥下沉着应战，敌人在东岸炮击时我一枪不发，待敌军密集下到河中时猛烈射击，敌人死伤100多人狼狈撤退。在敌慌乱时，我军派部队悄悄渡过黄河袭敌侧背，粉碎敌人的第一次进攻。正像新中国成立后我海军第一任司令员、当年留守兵团司令员肖劲光总结的，“半渡而击”是我军胜利的一条经验。1938年5月初，得悉日寇109师团再次准备进攻府谷，摸清敌情后，10日夜间八路军主力警卫第八团悄悄渡河突然向敌王老婆山敌营发起袭击，经激烈肉搏，歼敌一个营，粉碎日寇阴谋。1939年1月，日寇兵分三路、每路千余人附炮10余门，分别向马头关、凉水岩、泥石滩发起攻击，隔河炮击，投掷多门毒瓦斯弹，我游击队和友军袭击敌运输线，敌不得已撤退，我军乘胜追击，与溃敌激战3个多小时，迫使日军撤退。1939年6月4日，日寇集结部队10000余人炮轰宋家川渡口和枣林坪一带，6月6日，15000敌军进占孟门、礋口，以飞机向河西李家沟轰炸，我军经3昼夜抗击，在河东八路军的配合袭击敌侧后，日军抵挡不住退却，我军趁机收复李家垣和柳林。为加强河防力量，丁当年8月调359旅回师陕北，担负宋家川至佳县河防任务。11月，一万多日军分4路进攻河防阵地，以30门大炮轰击河西，并组织2000人强渡黄河，359旅激战5小时，将敌击溃。41年11月，日军又向宋家川发炮1500发，并丧心病狂地发射毒气弹，我军岿然不动。42年3月，敌军占领军渡，架起20门大炮发射糜烂性毒气弹和毒瓦斯弹1000余发，连续轰炸11小时，我军坚决回击，打得敌人弃炮而逃……截至1942年4月，保卫延安的八路军留守兵团共打退日寇进攻78次，其中规模较大的23次，歼灭日军近万人，胜利完成保卫河防任务，创造了抗日战争史上江河防御作战中绝无仅有的战绩，成为抗I战的中流砥柱。
2014.7.8—12.13于新华园
（原载2015年8月7日《陕西老年报》，2015年第3期《各界·延安特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