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 谢金儒整理的资料

白盛英口述 谢金儒整理

我爷爷谢绍安,奶奶叫白盛英。在我会听话时起到奶奶殁,我不知道有多少次听奶奶讲姥姥爷爷们的事:

1934年古历十月的一天,我正在和母亲(我的姑姑)在家中院子里推磨,给在安定周围活动的红一团战士准备吃的。我的男人谢绍安从部队回家,他问母亲,妈,我大(谢德惠)在家吗。母亲说在窑里,一会要在外村安排部队吃、住,有事你赶紧去。过了一会,绍安从窑里出来,叫我到父亲住的窑里,进窑后我大说,子长你三大在打清涧河口的战斗中受伤几个月了,伤口得不到很好的医治,营养也跟不上,伤势一天天的加重,不能领导打仗,组织决定要他离队养伤。你三妈(史秀芸)一个人伺候不行,她有时工作走了连个做饭的人也没有,我和绍安商量,你人干练,性格好,你三大也喜欢你做的吃喝,看你是否愿意伺候?我没加思索地说,大和绍安看得起我,我乐意,伺候三大就交给我吧。我从小就来到了你家,大和三大是看着我长大的,自来到你家,家里的老小也没把我当外人,总是同亲人一样的待我。我和绍安结婚后我才把自己看成你家的人,请大放心吧,我会用心想办法伺候好他老人家的。我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告别了父母,提着母亲准备好的白面鸡蛋和绍安去到我三大养伤的崖窑沟,崖窑沟我二姑家上湾有几个土窑洞,我三大住在靠南边的一孔窑洞,紧靠的一孔窑洞住的是保卫队和警卫员白盛武(我的弟弟),我安排在北边的一孔窑洞。我忙着收拾窑时,薛兰刚和白盛武说:“你三妈到县里开会,早上的饭做的不可口,有一点硬,总指挥他吃了一点就放下碗,说吃好了。中午我们问了几回他说不想吃,也没有做,有你来做饭,我们就省心了。见到我三大,他得知家里安排我来伺候他,感激地说,大哥家里人替我想的就是周到,他们为我付出的太多了,盛英来了三大我就放心了。我忙问三大你想吃什么,他说,你看这里有什么就做什么吧!我说,三大你以前回家吃长面,我给你做长面吃,家里带来的。三大看了一眼我没有说话,我看出三大的意思。一会儿我做的鸡蛋长面做好了,他吃了一口说,我好长时间没有吃这么好的饭了,还是我们盛英了解三大,这顿他很快就吃了两碗。在崖窑沟住了二十多天,经过我一日三餐变花样伺候,加上我三妈史秀芸派人请来张文华医生用中药调养,三大精神状况好转了好多,伤痛减轻了不少,大家都高兴。我三大会教育人,张医生是个有钱人,害怕穷人分财产,常说些拉革命后腿的话,经我三大开导,思想转好了,给政府粮食、布料不少,还把一头壮健牛送给政府,帮助革命,资助穷人。大家都高兴。但是反动派杀害他的心不死,知道他离队在农村养伤的消息,敌特打扮成算命的,走亲访友的,货郎担四处侦探,为了保证三大的安全,我们经常要夜里上路转移,白天进村休息吃饭。几个月的时间,我们在安定、安塞、横山、靖边交界的阳道峁、周家硷、教场坪、韩河里、小河沟十多个村庄住过。每个村住的时间不能太长,长了怕敌人来遭害。转移很苦很累很危险,我三大对保卫队长薛兰岗说,如果碰上敌人,抬不动就一枪打死我,千万不要让他们把我捉走。有好几次,在保卫队的精心保护下,他才脱险。一次,就在我们从阳道峁走后的第二天,国民党井岳秀部张建南的一个连的兵来到阳道峁村,他们没见到我们,就把周海旺父子两个抓在阳道峁前庄严刑拷打,要他们说出谢子长的去向,他们两个说好长时间了没有见过谢子长红军。敌人用尽了各种刑具,两人被打的死去活来,全身都是血,敌人还是一个字也没有得到。这时本村的保长过来说情才放出了只有一口气的父子两。乡亲们把父子俩领回去经过大半月的治疗,才活转过来。转移到韩河里养伤的我三大对周海旺父子俩的情况全然不知。因阳道峁发生的事保卫队和伺候的人,怕影响他的养伤,不让他着急,封锁了这个信息,事过一月后周海旺来到韩河里给我三大送药、吃的、用的东西时也没有说出此事。

我们在阳道峁住时,周围村的群众知道情况后,老百姓不间断的来看,并送来了好多土特产和肉、面,一天三大把薛兰岗和我叫到养伤的窑里,问这几天外面怎么有这么多的人在说话。当时我们如实的把周围老百姓来看他的事说了,他当时就发火了,说现在老百姓连吃饭都成问题,你们为什么要收老百姓送来的东西,你们马上把老百姓送来的东西给人家退回去,如果退不回去,要照价付款。这下可难为我们了,我当时流着眼泪说:“三大,人家一片好心,把东西送来了,你叫我们现在怎样给人家退,如果退回去你又吃什么,没吃,没药你的伤什么时候能好。吃了早一点把伤养好,多打几个胜仗不就报答老百姓了吗。”这么一说他更火大了。说,就知道个我,你们一路没长眼,老百姓过的是什么光景,他们没吃的,没穿的,没盖的,我怎么忍心吃他们送来的东西呢?他说完话后自己也流出了眼泪,我们在场的人都哭了,都哭的很伤心。我和兰岗只好将送来的东西各样少放了一点,剩余的叫白盛武说好话,给人家退回,退不回东西的就付了钱。

这段时间三大的伤势不但没有好转,日渐加重。再加上国民党反动派对根据地的围剿步步逼近,随时转移已成了家常便饭。保卫队的同志看了几个村庄最后定在灯盏湾,向灯盏湾转移,路过小界焉村时,同志们看到我三大的身体实在难以支持了,便临时决定休息一会再走。路过一户人家,主人叫续殿革,是位四十来岁老实巴结的农民。过去一年四季,东山的太阳背到西山,凭着一身的力气揽工养家糊口,光景不好。现在他家也和其他揽工汉一样分到了土地,正和老婆筹划着下一番功夫,改变穷日子给娃娃们添些新衣服,弄上两床像样的铺盖,他见院子里进来十多个人还抬着个人,续殿革赶快打发老婆搂柴烧水,自己招呼来人让进窑里。

我三大从担架上硬支撑起来问:老哥贵姓?续殿革这才认出我三大,十分惊讶地问,“老谢是你,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三大平静地说:“受了点轻伤,不要紧的”。续殿革缓过神来说,我姓续,官名叫殿革。水晶沟成立赤卫军会上我听过你的讲话,你说赶秋底里我们就能分到土地,你说对了,我家刚分到十几垧地。我三大又问,家里几口人?吃穿有问题吗?续殿革看我三大病成这个样子还关心老百姓冷暖温饱,便回答,今年能凑合,共产党给我们分到了土地,明年下来就能过上好日子。我三大高兴地笑了,我们大家都笑了。

临别时我三大吩咐警卫员白盛武:“你看到没有?这老续家六口人,炕上连一床像样被子都没有,你把我那块被子送给他们。”白盛武有点为难地说:“你也只有这块被子,送给他们,你盖什么?”“我有这件皮袄就行了”。续殿革慌忙说:“老谢,这可不行,你受伤了,我帮你做不了什么,怎能把你的被子留下,再凑合一段时间,我们就有被子了。”我三大坚持说“被子留下给娃娃们盖吧”。

两个在下炕角里已经懂事的光着屁股的小男孩看到这一幕,哇哇,地哭出了声。双玉(谢绍明)只有十岁,就拿出自己的一条单裤走过去递到哭鼻子娃娃的手里,那块很旧的被子也放在了炕头。续殿革他们一家含着热泪把我们一直送到村外才依依不舍地回去了。我三大的伤痛一下子仿佛减轻了,他高兴地对我们说:“双玉懂事了,他会关心爱护别人了,说明他几个月没白跟我”。双玉听到父亲的夸赞,不好意思地跑到队伍的前头。

这天夜里,我们来到了事先安排好的灯盏湾住下。第二天吃过早饭,我三大的秘书白杰来了,他把保卫队的兰岗、盛武和我叫到保卫队的窑里说,今天上午陕北特委的领导和陕北红军的领导来这里开会,要求准备好午饭。过了一会,郭洪涛和贺晋年等一群人来了。会后,我听绍安、兰岗说,这次会议的内容主要是研究成立陕北第一个省级政府和成立红二十七军八十四师及写信给刘志丹,要老刘他来陕北讨论陕甘和陕北红军兵合一处,统一指挥的事,同时给中共北方局打报告等。会后不久,八十四师成立大会和陕北省苏维埃政府成立大会,在白庙岔召开,八十四师师长杨琪,政委张达志,参谋长朱子休,陕北省政府领导有马明方等人,这两次大会,我三大因伤病重没能亲自参加,由史秀芸代他参加,并宣读了给大会的贺信。会后,陕北省苏维埃政府主席马明方,副主席崔田夫、霍维德,秘书长兼国民经济部部长惠子明,还有其他领导辛兰亭、高旭光、祁明珍、薛兰斌等来到灯盏湾看望病床上的我三大,他心中很高兴,和大家谈了几个小时的话,分析了革命形势,提出了今后的任务,强调当务之急,必须将陕北、陕甘两处的军队合成一家,集中优势兵力,重拳出击,取得第二次反围剿的胜利。因此要尽快和陕甘刘志丹取得联系,要他来陕北共商粉碎第二次围剿之事,从而巩固扩大根据地,扩大红军在人民群众中的影响。谈话中,马明方提出要我三大到外地治疗伤病,他的回答是省政府刚刚成立,有很多事要做,不能因给我看病给政府增加负担,他坚持要在根据地养伤。最终还是没有到外地去治疗。

1935年一月中旬,刘志丹率红二十六军第二团及庆阳游击队从陕甘边根据地来到陕北,到达安定水晶沟。当天下午提出要到灯盏湾看望伤病的我三大。当时有人告诉志丹,我们这里的习俗,下午不能看望病人。志丹改在第二天看望。我三大得知刘志丹明天早饭后来看他的这一消息后,给保卫队的人说,你们一定要做好保卫接待工作。那晚,他一夜难眠,想的都是和志丹见面的事,伤病也好像好了很多,心中的喜悦好像说不完。第二天一早,他就安排史秀云和保卫队到村头迎接志丹,当听说志丹一行人进村了,他高兴地说,等了好久了,总算来了。当刘志丹推门进窑时,他赶紧坐起,准备下炕迎接,刘志丹紧走几步,到了炕边说,你病成这样子,还下什么炕。就这样,两位亲密的战友坐在了一起。两人在相互问候几句后,就开始谈到了当前革命形势。两人用十分乐观的态度看待当前革命斗争的大好形势。在一上午的交谈中,两位亲密战友谈的十分融洽,形成了共同看法和认识。但当谈到谁当军委主席一事时,两人的观点不一样了。都说对方合适,自己不合适,两位战友推来推去定不下来。最后,两位战友挥泪而别。

随后,在周家硷召开了会议,我听参加会议的人说,会上选举谢子长为西北军委主席,刘志丹、高岗为副主席。这是按路数办事,老谢的职位比老刘的高,老谢有病不能工作,自然要老刘代行主席职位,万一老谢走了,老刘自然就成了正的,老谢的病好了能工作,就不要开会研究安排,会议选老谢为正的。周家硷会议把陕北陕甘边两块根据地、两支红军组建在一起,成立了西北工委、西北军委,标志西北革命根据地正式形成了。

部队开赴前线的前一天,刘志丹、白杰、高岗、雷恩钧等西北军委的同志来看望谢子长。刘志丹他们走后谢子长哭了,哭得很伤心,他哭着说,老刘不来,农民要受害,老刘来了我就放心了,农民周海旺紧紧抓住我三大的手说:“你放心吧,老谢,这几天咱们的红旗到处飘着呢!土豪劣绅到处打着呢!”我三大说:“海旺,我就怕老百姓受害……我死了老百姓会骂我呀,我给他们做的事太少了。”周海旺抱住我三大笑着说:“老谢,不要怕,你搭救下的宋乖人求神保佑,你的病会好的。我三大不高兴地说:“你们信这个,我才不信,憨呀!”他说的对,求神,无济于事,病一天比一天重了。饮食很快减少。一天他睁开眼看着我在锅灶上忙活。他说,盛英啊!三大活不了啦,老百姓怕我死,这个心情好理解,只可惜我给他们做的事情太少了。这话说的一窑人都哭了起来……喘了一会他又说:“你们要给绍安说,不要因为我的死伤心,要很好的战斗,多打胜仗为死难烈士报仇。”懂事的儿子双玉在旁边说:“大,有红军和志丹叔叔,你就放心养病好了。”我三大抚摸着双玉的头说:“双玉,眼看革命就要胜利了,我却要走了,哎,生死路上没老小,就这么点小伤就把我打倒了。双玉,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跟上志丹叔叔扛枪打白军,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双玉眼泪汪汪地点了一次头,又一次头,哭着看着父亲闭上眼睛,此时正是1935年2月21日(农历正月十八)老百姓心中的青天带着深深的遗憾走了。为了避免影响根据地军民的斗争情绪,为了防止敌人乘机进犯,中共西北工作委员会,西北革命军事委员会决定对谢子长的牺牲严格保密,不开追悼会,不发讣告,家属不戴号(孝),对外只说老谢到苏联看病去了。本来家里选定农历正月二十三日埋葬,把遗体多留些时日,但是又怕走漏消息,给革命造成损失,家里人为顾全大局,忍着内心的悲痛,咽下眼泪,坚决执行了党政府的指示。

当晚,本来晴朗的天空一下就黑云洞天,云彩几乎低垂的挨到了人的脑袋,月亮被遮的无隐无踪。我大安排周海旺,白根娃抹黑到灯盏湾10来里路的阳道峁后沟,人迹罕见的毛沟里打好坟。夜深人静之时,我三大的遗体装殓在薄木棺材,由谢绍宣,史福成,薛兰岗等人抬着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灯盏湾,我大,周海旺一前一后照护。说来也很奇怪,他们抬着棺材走到哪里,哪里天上的乌云突然散开,头顶上星光闪耀,月亮也露出脸,把脚下的路照得清清楚楚。送葬的人非常诧异,这种奇特的自然现象,老祖辈都碰不到几回,该不是老天睁开了眼为老谢送行。薛兰岗说:“我三舅老谢,真是个青天,今晚上走到哪里,头上都是晴天一片。”

秘密埋葬了我三大的遗体,送葬的我们心里空落落的,老觉得少了一个人,大家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坟地,一步三回头的张望,都什么也看不见了,回到周海旺的家里,大家坐在炕上抽着烟的、掉眼泪的、唉声叹气的,你一句他一句的拉着话。我大忧心忡忡地说:“敌人叫嚣,只要谢子长一死,陕北的革命就完结了,你们说敌人的诅咒能实现吗?”“实现个球,咱们死也不能暴露一点老谢走了的消息,再说刘志丹上来统帅红军也能镇得住敌人,这几天他指挥红军把敌人打得鬼哭狼嚎,滚沟趟洼,有老谢的威名在又有老刘的指挥,我看敌人就像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薛兰岗说完一拳砸在炕栏上。周海旺说:“老谢太好了,他辛苦奋斗了半辈子,他使咱们穷人翻了身。”众人正说着话,白根娃慌慌张张跑进门来说:“好了……好了,外头窑棚上、树杈上、柴草上、山峁疙瘩、沟沟洼洼一片雪白。”众人出门一看,鹅毛一样的雪花越飘越大,院子里已铺上了厚厚的一层。周海旺说:“这场雪下得把我们埋老谢的踪影都盖住了,老天给咱帮了大忙。”史福成接过话茬说:“组织上规定咱不能为三大(叔父)戴号,你们看苍天有灵,为三大吊孝来了。”

我大谢德惠根据上级党组织的安排秘密连夜埋葬三弟弟的遗体后,第三天把在部队打仗的三儿子谢绍安,六儿子谢绍生等亲属几十人召集在周海旺家,他就谢子长最终讲的话:“我为老百姓做的事太少,就这样死去太对不起父老乡亲们。”的遗言,再一次讲给大家听,他说我们所有的亲属都要跟着刘志丹将革命进行到底,为死去的烈士报仇。他擦干眼泪,宣布将自己身边的二儿子史福成、三儿子谢绍安、六儿子谢绍生、侄儿谢绍宣、外甥薛兰岗等亲属送到战斗的第一线,要求他们继承烈士遗志,永远跟着共产党,勇敢战斗,将革命进行到底。他还说我虽然上了年纪,但我要带着谢家老小几十口子人,一同投身到党的工作,一切为公,一切为民,继续奋斗。

1935年的5月,二儿子史福成在甘泉的战斗中英勇牺牲,只有29岁。同年底,三儿子在家称捞饭盆,在外称老实人的谢绍安在开完中共中央团以上干部会议后,任命为神府特委常委,军事部长兼神府红三团、团长,在老家枣树坪告别父母、妻子和出生不过百天的儿子谢思恩后,带着连长李炳万,排长白盛武和一个排的战士护送特委书记杨和亭和张汉武上任,从瓦窑堡出发,翻山越岭,走到横山县东北的范家高粱于敌人一个骑兵连遭遇。谢绍安一马当先,冲锋陷阵,在战斗中被无情的枪弹夺走了年轻的生命,时年27岁。1936年党中央从瓦窑堡转移到保安,时局虽说相对稳定,但以地主反动武装为骨干的土匪时常侵入根据地,威胁党中央的安全。陕北省委为彻底肃清隐患,动员陕北独立团和地方游击队开展大规模剿匪。我大谢德惠不顾年迈体弱,怀着前后失去五个亲生儿子和众多亲人的伤痛,毅然投身其中,大伙对这位为陕北根据地陕北红军的创建有过特殊贡献的老人很尊重,举手投足都听他指挥,他不负众望,在龙州战斗中身先士卒,不幸腿部中弹。从此,他因伤病卧床不起。党组织从部队将老人的唯一小儿子谢绍生安排回家伺候老人,虽精心照料,但无奈缺医少药,老人于1937年1月于安塞毛家贬去世,享年55岁。

听刘明山说爷爷谢绍安

我多次听刘明山说我的爷爷谢绍安。他说:我的表哥谢绍安,外号老实人,他比我长几岁。我们两同村,相距不足两里路。枣树坪在通往青阳岔的路边,而马圈坪就在山的那边沟里。我们俩小时侯一块玩耍,是要好的伙伴,绍安在我们几个庄是个娃娃头。他因从小受家庭的影响和长辈的教育,虽不多说话,但他尊大让小,主持公道,做事有理有节,所以从小就受到村里村外众乡亲的敬重,都说绍安以后是个担起大任的人,谢家的事由他来管理一定是个好管家。16岁那年,家中长辈提出了要他打理家中的小事,他深知自己年龄还小,经验不足,但他看到父亲为了家中人的生活,为了配合三大谢子长革命白天黑夜的奔波,心中也实感不安,能为大人帮一点忙,做一点事,也是份内的事。因此从他打理事那天起,心中就暗暗下定决心,既然长辈让我管理家中的事,那就必须管理好。虽然没有明确他当家中的掌柜,但是他就是个名副其实的掌柜。当时,家中上有爷爷和卧床不起的奶奶,父亲、叔父、母亲、婶娘、姑姑、兄长、姐弟及家中长年雇用的长工、短工等一大家子30多口人。在他的精心管理和以身作则下,春种,夏锄,秋收养畜和经营店铺,外出营运都安排的有条有理,大事和老人长兄商量,小事自己安排。对待长年雇用的长工短工一视同仁,如同家人,如家中的大小开支总是自己拿出方案和长辈一同商量。大家没有什么意见才开始做。他管家的很短时间内,家中和村里村外给他送下一个外号叫“捞饭盆”。他常对大家说的一句话是,“管家先管己,说人先看己,经商先学人,要叫别人说我好,首先自己对别人好。”从小耳闻目睹爷爷和父亲、“三大”他们一心一意为人民,赢的上下川群众的敬仰尊重。在他们的身上他看到世上无难事,只要有心人。在这种思想的支配下,他先从家中的农活入手,起早摸黑,从春耕、夏种、秋收,施肥、锄地、打碾、入库,养畜等农活样样精通。家人和雇用的长短工都说他是庄稼地里的“一把好手”。为了能让父亲放心,在经商方面,他一有时间就走出去,认真学习经商的经验,学会广交朋友,懂得了“诚信待人,虚心学习,以德经商”的道理,使家中的粮畜钱猛增。给大家带来了利益,全家的光景一天比一天好,人们都说绍安是老谢家的“顶梁柱,好管家”。

一天,谢绍安从定边经商回来,看到坡洼底下躺着两个人,赶忙问他们是从哪里过来的,到那里去,为什么在这里不走了?可是他们两个人连说话的劲也没有。绍安一见这个情况,赶紧招呼家里人把这两个人安排在自己家的店院窑里的热炕上取暖,要家里人马上给这两个人做饭吃。等这两个人把饭吃了,才就将自己的情况说给谢绍安。原来他们两个是因近年来,清涧黄河畔大旱,种地连种子有时也收不回来,全村的大人都去外出打工和“要饭”去了。他们两个都快三十岁了,还没有成家,一路上到处打短工为生。现在天气寒冷,找不到活干,带的干粮两天前就吃完了,今天走到你们村时再也走不动了。没想到遇上你这个恩人救了我们。他们两个一个叫贺四,一个叫张栓。说话中两人溜下炕,跪在地上要给绍安磕头。绍安赶紧扶起他两说:“这可使不得。”两人对绍安说:“只要你留我们两在你家干活,我们什么都不要,只要给口饭吃就行了,我们什么都会做。”绍安没有直接答应他们,说这事让我和家里人商量了再说,你们今天就住在这里。直接来到父亲的窑里,给父亲说了两人的事。父亲只说:“家中已经雇佣下的人还多几个,你自己看着办吧。”他一夜难眠都没想出个解决的好办法。第二天,天还不亮他就起床往店院走。一看,店院子已经打扫的干干净净了,路过草窑,草窑的草也铡的满满的了,他们两个正在忙的取土垫牲口的圈。绍安马上问他们:“这些都是你们两个干的?”他们两个继续干活,没有回答,只是脸上露出高兴的笑容。“你们一晚上没睡?”绍安继续问。他们两这才开口了,说:“鸡叫的时候,我们两就已经睡醒了,起来能做什么就做什么,也算是报答你吧!”在吃饭的时候,他给家里人说了,自己一早去店里看到的情况。最后,经家里人商量一致同意,决定把他们两个人留下。农闲时,两个人就同绍安赶牲口经商。农忙时,他们就在家种地。他们两个各种农活都十分在行。经商方面两个人在绍安的引导下,两年下来也是样样精通。两个人成了谢家的好帮手。一天,两个人来到绍安住的窑里说:“家里捎话来,要他们回家相亲。”绍安一听,高兴的给两个人结算了工钱,又给带了些路上吃的干粮,并再三嘱咐两个人回去后,代谢家向家里人问好。一直把他们两个送到坡洼底地下。两人向和亲人离别一样的难过,一再说谢家是他们的大恩人,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么好的人家,在两年的相处中自己学到了很多东西。绍安是他们的大恩人,最好的亲人和朋友,以后如有用得着他们的时候,捎个话,他两一定不惜生命来报答。

1933年,因谢子长在陕甘边及陕北闹革命的影响越来越大,国民党军阀井岳秀调集重兵抓捕杀害以谢子长为首的共产党人,并调张建南的部队驻扎安定,残酷镇压共产党人、革命群众。同时在谢子长的家中也驻扎了高生全一个连的部队。这样谢绍安、谢福成、谢绍宣,也一同参加了红军,家中老小到处投亲靠友,离开了枣树坪。国民党部队将谢占元、谢绍斌父子俩抓进了安定监狱。谢子长的侄儿谢财娃被国民党在马圈坪抓住,用铡刀杀在了刘存元家的院内,年仅16岁。将西区支部书记刘存元、谢满山两人带到水晶沟杀害了。贺四、张栓听到谢家的情况后,两人从清涧来到枣树坪看自己能帮谢家做些什么,可几天过去了,他们也没有看到谢家的一个人。在马圈坪才知道谢家人已经转移。只好转身回家去了。

红一支队的失败,支队长强世清、弟弟强世英在养伤期间被捕,随后白德胜、任志贞夫妇也遭被捕,一支队其余人员埋枪分散停止了活动,革命形势陷入低潮。年关快到时,强世清、强世英、白德胜、任志贞都被敌人杀害。1934年初中共北方局委任谢子长为西北军事特派员的身份回到了安定马圈坪村。谢绍安是谢子长的联络员得力助手。谢子长白天在山窑子里给一支队失散人员讲革命的形势,讲全国的形势,讲井冈山建立革命根据地开展革命斗争的形势,晚上分别到刘家仡佬、马圈坪、崖窑沟活动。两个多月的时间里,他受尽各种苦难。手脚被冻烂,起了黄水泡,一段时间,因脚冻烂不能行走,就这样他还在侄儿谢绍安、外甥薛兰岗和我轮流背着坚持到各村活动。有时我们三个人看到他的身体成了这个样子,心一酸眼泪就流出来了。但是他一看到我们流泪,他总是乐观的说:“我受这点苦算什么,要革命就会有牺牲,和我一起战斗得很多战友他们为了革命已献出了宝贵的生命,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们以后再不能让我看到眼泪了。”经过他这么一说,我们几个再也不会在他面前流泪了。看到他总是斗志昂扬的革命精神,我们的战斗精神十足,搞起革命工作来,信心十足。虽然有时侯感到十分辛苦,跑了一天也很累,但一想起子长叔讲的话和他始终以解放全人类为己任,不管条件多艰苦,困难有多大,都能面对,从不丧志,乐观对待,就感觉好像胜利就在眼前,我们这点苦和累又算什么呢!

听谢怀德说爷爷谢绍安

我当兵服役在宁夏,为了照顾年迈的奶奶和困难的家庭,想回西安工作。1980年,我和我的姑父长征老红军罗志成一同去找陕西省委副书记谢怀德,问我的工作调动一事时,他说,你调动的事,我和马文瑞书记已经谈了。我今天有个大会,时间不多,他一边给公安厅长写信,一边说起他和我爷爷谢绍安的一段往事:

我和绍安相处的时间并不长。论我们谢家的辈分,绍安叫我叔,但是年龄他比我大。他的名声当时在陕北是比较大的。在陕甘边、陕北和他一块共事的同志中,因他为人忠厚,善意带人,打仗勇敢。每次都冲锋在前,枪法又好,所以同志们都尊重他。在每次战斗中他总是心细胆大,指挥作战很精明。同时注意总结经验,很少出现失误。他对每一个战士都亲如兄弟,所以只要和他相处时间不长影响就很深。在陕北红军中同志们都叫他“老实人”。说起他的大名谢绍安知道的人不是很多,说起“老实人”大家都竖起大拇指称赞。他人长的精干,四方脸,中等个。他是红一支队的元老,又是人们很敬重的一名指挥员。我认识他是1934年的四五月。那时横山地区的党组织受到严重破坏,大多数党员被国民党在陕北榆林的军阀井岳秀部队杀害,共产党的组织转入地下活动,党员也是单线联系。我听说谢子长回到了安定开展工作了,恢复了红一支队,在陕北各地传播很广,这样我才决定到安定西区和谢子长联系,到李家岔的小沟村经过打听,红一支队正在这几个村活动,我向红一支队的李胜堂等人说明自己的来历,横山党组织受到严重破坏,那里的情况十分让人难以说清楚,我是自己出来找谢子长队伍的等等。这样他们认为我回答的情况不明,让人把我先关起来。到了下午的时候,来了两个队员,把我五花大绑起来,说经过他们调查,我是国民党派来安定的探子。后带我到枣树坪去见谢子长。见到谢子长后,子长问我,是谁让你到我这里来的,我又如实的说明了来意,但是当时因红一支队年前的失利,党组织对这块的活动也同时转入地下。党员和党组织的联系也一样是单线联系,对新加入恢复后的红一支队的人员,严格把关,都是一些亲戚和比较可靠的人来介绍的。尤其是对外来人员的加入盘查的很严格,我来到安定没有一个认识的人,也谈不上和党组织的联系。加之由李胜堂小队的调查,说我是敌人派到安定的探子等,子长问完我的情况后,他很生气地说,你一没人介绍,二没有人证明你是党员,三你说你在这里没有认识你的人。我们的人调查你是敌人派来安定的探子。这样你来我去的说了很长时间,傍晚时要人带我出去将我杀了。这时带队出去活动的谢绍安回到枣树坪家中,他看到队员带我出去的情况,问明情况后,他说你们先在这里等我一下,让我再问问我三大,我问了我三大后再杀。绍安见到谢子长就说,三大,就这样把人杀了可不能吧?子长说经过咱们的人调查他是敌人派来安定的探子。绍安说,他可是咱们谢家的人,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晚上的时间,我去调查清楚咱们再杀他也不晚。子长当时说,我也不想杀人,因为红一支队刚刚成立,正在用人的时候,现在给你说了,那你就看着办吧。绍安出门要押我的队员将我暂时看管起来。他叫了两个队员骑马去了横山的谢家沟调查我的情况。经过在谢家沟的调查,由党员和家人都证明我的确是地下党员。因党组织严重破坏,这里没有办法开展工作了,谢怀德才自己决定单身一人到安定找谢子长参加红军的。查明我的身份后,绍安告别谢家沟的家人和一些党员,鸡叫的时候又回到枣树坪,他向三大谢子长如实汇报了去横山谢家沟的真实情况。谢绍安给谢子长说,谢怀德所在的横山石湾川敌人白色恐怖严重,国民党到处捕杀共产党人。党组织被敌人破坏的不成样子,保留下来的党、团员也不能公开活动。在这种情况下,什么党组织介绍信,找党团员也是不可能的,所以谢怀德听说你回到安定,开始恢复红一支队,开创新的根据地,开展革命活动的消息,就来到安定李家岔一带找我们的。谢子长听后,马上叫人放了我,随后安排我到当年安定县委书记马文瑞处工作。后来我和马文瑞同志在玉家湾的任家砭组织党员群众成立农会,宣传我党的政策,发展党团员,给红一支队选送进步青年,配合红一支队工作。

你的爷爷是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优秀的红军指挥员,对党对人民忠诚老实,一心为人民的解放事业而奋斗,用自己年轻的生命换来新中国的诞生。他永远活在我们心中。他的牺牲对中国革命损失很大。我和文瑞谈起陕北革命时期和“老实人”相处的日子历历在目,我们永远怀念他。

谈到这里时,他说今天有个大会,我要参加,还有个发言。你回去代向你奶奶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