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映光
1936年10月,红军第三十军、第九军、第五军组成西路军,西渡黄河(从甘肃靖远过黄河),进军甘肃省河西走廊、凉州(武威)、甘州(张掖)、肃州(酒泉)和祁连山一带地区,同占绝对优势的国民党反动派军队,血战6个月。
我们穿着单薄的衣服,于那年冬天进入冰天雪地、寒风刺骨的河西走廊。那里到处是戈壁沙滩,经常黄沙弥漫,整个地区人烟稀少,物资极端缺乏,我们部队长时间粮食不足,处于饥寒交迫的境地。还由于多种疾病及大量战伤,又没有后方休整和医药治疗,因此大量减员。加之高台、临泽南河沟等战斗的连续失利,使两万多人的西路军失败后仅剩下700多人了。后来我们在红三十军政委李先念等首长的的率领下,历经千辛万苦,于1937年4月底才进入新疆的星星峡。
我们在乌鲁木齐学习两年多以后,于1940年2月,组织上安排我们回到延安党中央怀抱。我每当想起西路军失败的惨痛教训和回到延安党中央、毛主席身边的幸福情景,不禁感慨万千。
1940年1月1日,天上降着鹅毛大雪。我们乘坐20多辆汽车从乌鲁木齐出发,党的领导徐杰同志和毛泽民同志以及暂留新疆的同志们热烈欢送我们。一路上汽车像疾风一样奔驰在坎坷的泥土公路上。经过许多曲折,我们的车队来到咸阳城外,这里的国民党军队又不让我们走了,让我们住在距棉花打包厂200多米的一个广场里,周围岗哨林立。他们不许老百姓接触我们,不许卖给我们吃的,不准我们通信、打电报、电话等。棉花打包厂的工人们很同情我们,偷偷地给我们送来了饭。在此住了3天,我们买通了一个人,经过做工作后,请他把信送八路军西安办事处林伯渠同志那里。林老得信后,亲自给我们送来了两卡车大饼和咸菜。林老见到我们后非常亲切,他不断地讲:“同志们辛苦了,你们吃苦了,我代表党中央向你们问好!”我们这些九死一生的战士,像孩子见到母亲一样,一拥而上把林老和办事处的同志们团团围住,异口同声地高呼“中国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林老向我们做了简短的讲话,讲了西安国民党的情况和陕甘宁边区延安的情况。同时指出了国民党破坏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消极抗日,积极反共的反革命伎俩。要我们提高警惕和继续坚持斗争。并且指出到延安去还要准备吃大苦,汽车没油,要准备背行李步行到延安。
距交道镇不远,我们就看到了迎风招展的红旗。我们不约而同的跑步前进,约有300米后,便清晰地看到了带八路军袖章的同志们。这时,锣鼓声、鞭炮声和口号声响彻云霄。我们万分高兴,急速跑步,一个冲刺就冲到我军警界线内。在这里欢迎我们的有富县人民政府的领导及机关干部,还有延安派来迎接我们的代表,他们都热情地向我们问好。我们热泪盈眶亲切地拥抱,手挽着手来到广场。看了一场精彩的狮子舞。然后就开饭了。记得吃的是大米饭和好几个菜。自新疆出发一个月来,我们这才吃了一顿美味可口的饱饭。
饭后稍微休息一会儿,延安就送来了汽油。我们一边加油,一边取掉了车上的篷布,就又出发了。经过富县、甘泉时,沿路边区的群众远远地向我们招手,向我们鼓掌。我们站在车上,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纵情歌唱《游击队之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和《抗日进行曲》。我们的车队走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颠簸得很厉害。但是,这是革命根据地,是自由的土地。我们的欢唱声,压倒了汽车的马达声,于下午4时到了三十里铺。延安派出的代表告诉我们,边区政府已通知驻延安党、政、军机关,部队和工、农、商各界群众团体,组织了盛大的欢迎队伍,在南河川公路两边列队热烈欢迎我们。我们的车队约半小时就到了延安。我们在车上远远就看见了满出沟里都是欢迎的人群,拿着红旗在摇动。距欢迎队伍二三百公尺时,我们赶快下车整好队伍,进入这巨大的欢迎洪流中。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享受这样盛大的欢迎。此时此刻,我思前想后,心潮澎湃,我和许多同志都是热泪滚滚。这里到处是锣鼓声,鞭炮声,有节奏的鼓掌声和好听的唢呐声,还有“向西路军归来的同志们致敬!”“向西路军归来的同志们学习!”“热烈欢迎同志们回到党中央、毛主席身边!”等口号声。我们也振臂高呼,“向边区的同志们致敬!”“向边区的同志们学习!”“中国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此起彼伏的口号声,震动着山川。一直到晚上9点多钟,我们才被迎接到总政招待所。到招待所后又受到全体同志们的热情接待。到处是问寒、问暖、问辛苦的热情话语。房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炉子早生旺了,屋子里暖烘烘的。招待员早为我们准备好了洗脸水、洗脚水,我们洗漱完毕就开饭,又吃了一顿丰盛的夜餐。饭后,上级考虑到我们长途疲劳,让我们赶快休息。但兴奋的心情使我久久不能安静下来。想起白天由洛川出发经交道镇到延安,这一天所发生的一切,竟是两个世界两重天。想想西路军遭到失败的情景,再比比今天我们回到党的怀抱,受到这样热情欢迎的场面,不禁感慨万分,泪水横流。
第二天领导集合我们开会,安排了一个月的生活。让我们先洗衣服、洗澡、理发等,然后总结一个月的行军情况。以后每天晚上都有晚会。那时延安有鲁艺剧院、青年剧院、延安杂技团、边区政府剧团、保安剧团、京剧团。演出的节目丰富多彩。
当时边区部队的生活非常艰苦,主食主要是小米,油是很少的。但是,为了优待我们这些远方回来的战士,整整一个月全让我们吃大米、白面,每顿饭有肉和三四个菜,生活搞得很好。每天都有上级首长在百忙中抽空来看望我们,热情地慰问我们。看望我们的首长有朱德总司令、陈云、凯丰、邓发、孔原、王稼祥、张闻天、博古和总参、总政、总后的首长,有留守兵团萧劲光司令员,还有边区政府的首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