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彤璧
1964年春夏之交的日子里,中华人民共和国副主席董必武到西安视察工作期间,重返阔别20余年的七贤庄八路军办事处旧址。
那天,董必武的到来,吸引了更多的群众,他在熙熙攘攘的参观人流里缓缓向前迈进。他四处观看,指指点点。无须纪念馆工作人员的引导,自己径直走进了他曾经办公兼卧室的那间不足9平方米的小屋,凝立许久。
担负国家重责的董必武,纯朴而随意,不时回答着同志们的提问。他说:“我是继林伯渠之后担任中共中央驻陕代表的。到任的时间是在1940年的10月。不过,6月底我由重庆到西安,住有10余天,在这里和干部谈话,召开会议,拜访当局军政界要人,已经开始了我在西安八办的工作。”
董必武笑着说,自武汉失守以来,国内局势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国民党顽固派不甘心第一次反共高潮的失败,正在制造新的反共反人民的罪恶。你们知道,西安是咽喉之地,是顽固派包围进攻陕甘宁边区的前哨阵地,在这种情况下,八路军驻陕办事处作为一个合法机构处境异常困难,但是,西安八办的工作从未停止,党中央、毛泽东同志对此非常满意。
董必武还说,中共中央驻陕代表不论是林志,还是我,都始终住在七贤庄一号院。住在这里内外工作都方便。离办事处电台很近,可以随时通过电台直接与中央联系。我接待政府当局军政要人,就在我的办公室外面的客厅进行。有时,我也去他们那里造访。那时,实质性问题总是谈不陇。因为国民党的总政策与抗战开始时不一样了。确切地说,互拜互访,笑笑嘻嘻,只能解释为礼节性走动。比如,伍云甫处长陪同我会晤熊斌主任,前往王卓山、黄文尧公馆,等等。
沉思片刻,董必武又接上说,当时总形势如此,西安八办能坚守住这块阵地是最不简单了。这块阵地的存在尽管困难极大,意义却是异常深刻。广大人民群众的眼里,八办阵地的存在,中共驻陕代表的存在,那就是国共两党联合抗日的局面还存在,在那最艰苦的相持阶段的岁月里,这是爱国的民众所最企盼的啊!
董必武还忆起了当时办事处的许多人与事。他了解宣侠父的牺牲,王克的失踪,他的警卫员赵长喜就在这里与他告别走向前方,光荣牺牲。
看到“救亡室”3个字以及室内十字交叉悬挂的万国旗,他笑着说,很有时代特色。那时,无论延安、前方或国统区,集体活动的居室都叫救亡室,大家的活动时时处处离不开救亡图存啊。比如,我们在这里开会学习,搞文娱晚会,欢迎欢送同志。记忆深点的是我曾在这里给同志们上的一次党课。由于形势所迫,当时办事处工作人员有四五十人,比之前几年,人员大减。留下的同志的工作、生活很困难,安全无保证,一些人就不安心留西安了,有人想回延安,有人想上前方,也有个别人动摇趁机离去,大家的思想都很有一番斗争。办事处党支部针对这种情况,为了加强政治思想教育,做了许多工作。伍云甫处长安排我做一次党课讲话。他说我是同盟会老会员,参加过辛亥革命,又是中国共产党的创始人之一,第一次国共合作时期,积极参与其中,尽心尽力,抗日战争时期又一直是中国共产党的谈判代表。说我给大家讲党课更能说服人、教育人。我说我的身世他说得都对,参加革命工作几十年没有过动摇的念头,国民党给再大的官也不心动。我是参加了党的第一次代表大会,全国代表13人,共代表了包括海外的共产党员53人,这时党是多么的弱小呀!可是,她追求人类的彻底解放,代表了真理,又有一批无私无畏的中坚骨干,这个党便由小到大,由弱到强,经过十年土地革命,又与国民党联合抗日,首当其冲站在抵御外来侵略的最前线,何等的胆略与气魄。此时此刻,中国共产党人已不是53人,而是一支壮观的队伍,并拥有强大的人民武装,党的发展历史证明中国共产党是坚强伟大的。我讲的党课,也确实起到了使同志们坚定信念、站稳立场的作用。
董必武要离开纪念馆了。他看看房屋上下,又不时回头张望,似乎要把这一切都收入眼底,深深地刻铭在记忆里。他对这处纪念地十分眷恋。回忆如烟的往事,他深有感慨。他说,西安八办存在了十年。十年,不容易啊,它历经了土地革命,八年抗战,解放战争,聚凝了多少人的心血,是历史的见证。你们认真征集史实,整理研究,流传后人,使这处纪念地发挥了新作用,这就是贡献,党和政府是感谢你们的。
附:董必武诗词一首。
居西安将两月略述所见兼呈林老。
自我来西安,为期将两月。初拟赴陪都,滥竽参政末。忽闻会已毕,遂补林老缺。此地若咽喉,前后方关节。物资待转输,来往人不绝。顽固派注目,寻仇日不歇。日寇又诱降,利用汪遗孽。内外相呼应,煽起反共热。奸徒劳作伪,屈指数不屑。途中伺方便,劫人货同越。扣我六卡车,捕我人二八。(长武扣陈得胜等5人,东泉店扣苏汉华等7人,西安扣押运员、司机等4人。)吹毛以索瘢,法律对我狡。不准寄书报,音信早闭阏。不许商贾售,封锁纂严切。(新华报不准外寄,生活书店、商务印书馆之书均受阻碍,印刷所、军装店、玻璃厂均因与我作买卖受威吓)月饷暗停发,杀人不见血。交通横障碍,纲纪从何说。肆无忌惮行,众人皆欲杀。鹬蚌互相争,徒使渔人悦。古训昭鉴戒,偏欲蹈覆辙。言之甚痛心,牙落和血咽。大局几倾危,千钧系一发。幸有佳电出,凶焰稍稍折。内战因而免,继续要团结。敌人陷泥淖,吾华决不灭。西北历史长,复杂情形别。矛盾和统一,应用辩证诀。胜利操左券,析理斯莹澈。荏苒岁云暮,寒风多凛冽。展诵和靖诗,如同啮冰雪。仰视浮云白,天宇亦何阔。
1940年12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