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中央与赫尔利在延安谈判
(1944年11月)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美国与中国结盟,向国民党政府提供了大量武器装备和军事顾问。美国驻华军事代表、中缅印战区美军司令、中国战区盟军参谋长史迪威将军自来华后,比较客观地向美国政府反映了中国共产党在抗战中的作用,主张凡是中国的抗日力量都应得到国际援助,遭到蒋介石拒绝。为了解中共真实情况,1944年七、八月间,中缅印战区美军司令部分两批向延安派出美军观察组。9月6日,美国政府总统私人代表赫尔利到重庆。10月,史迪威被撤换,魏德迈任中国战区参谋长。11月下旬,赫尔利担任了美国驻华大使,其使命是:防止国民政府崩溃;支持蒋介石作中华民国的主席与军队的委员长;使蒋介石与美国司令官间的关系和谐;增进中国境内战争物资的生产并防止经济崩溃;为击败日本,统一中国境内一切军事力量。这表明,美国对华政策的重心已经发生改变。这时,美国为在战后取代日本控制中国,加紧巩固蒋介石的统治地位,虽然表示赞同国共合作,并让赫尔利居中调处国共关系,但其基本意图却是扶助蒋介石,但希望蒋介石开放一点民主,容纳共产党和各民主党派组成统一的合作政府,让中共交出军队,以政治手段解决国共纷争。

中共中央对美国政府采取了有原则的区别对待政策。一方面欢迎美国对中国的积极态度,另一方面反对美国干涉中国内政并支持蒋介石的反共独裁政策。赫尔利来华时,正值国共重开谈判之际。因此,赫尔利介入了国共谈判。9月12日,毛泽东致电尚在重庆的林伯渠、董必武、王若飞称:如与纳尔逊、赫尔利见面提及援助事,望提美国援华军火至少应以二分之一给八路军、新四军,亦即国共平分,不再提三分之一,因不论战绩、兵力、地位共产党都优于国民党了。10月17日,林伯渠、董必武与赫尔利进行了第一次谈话。赫尔利表示:蒋介石允许他必要时去延安;中共军队组织、训练都好,力量强大,是决定中国命运的一种因素;蒋介石为抗日的领袖,是全国公认的事实;中国现政府不民主等等。18日,双方第二次谈话,赫说,他拟约张治中、王世杰和中共谈,得出两党合作初步结果后,他向蒋介石谈。蒋同意后,他便到延安和毛泽东谈,求得双方合作基础。10月23日,双方第三次谈话。赫尔利说,蒋介石21日交他一个方案,被他当场退回。蒋的意思是叫共产党在前面打,他们在后面打,要消灭中共。赫问蒋为什么不可以和共产党并肩作战?

1944年11月6日,中国共产党六届七中全会主席团会议专门讨论了赫尔利到延安谈判的问题。毛泽东指出:蒋介石要赫尔利来调停,可得救命之益。至于能拿出什么东西来,多少可以拿一点。他给以小的东西,加以限制,而得救命的大益。对国民党问题,赫尔利看得相当乐观。他来,我们要开个欢迎会,由周恩来出面介绍,再搞点音乐晚会。

11月7日,赫尔利在林伯渠陪同下飞抵延安,毛泽东、周恩来等到延安机场迎接。

11月8日上午,毛泽东、朱德、周恩来同赫尔利进行第一次会谈,历时50分钟。赫尔利首先说明自己是受罗斯福的委托作为他的私人代表,来商谈关于中国的事情。这次来延安,还得到蒋介石的同意和批准。然后他提交了一份他和蒋介石共同草拟的题为《为着协定的基础》的文件,内容有五点,主要是要共产党的军队遵守并执行国民政府及其军事委员会的命令,要共产党的军队接受改组,然后国民政府才承认中共合法地位。会上宣读了这一文件,赫尔利作了一些说明。

同日下午3时,进行第二次会谈。毛泽东首先对赫尔利来延安表示欢迎,毛泽东说,中国需要在民主基础上团结全国抗日力量。首先希望国民党政府的政策和组织,迅速来一个改变,这是解决问题的起点。如果没有这一改变,也可能有某些协定,但是这些协定是没有基础的。因此必须改组现在的国民党政府,建立包含一切抗日党派和无党无派人士的联合国民政府,改变现在政府的不适合于团结全中国人民打日本的老政策。关于改组军队,我以为应当改组的是丧失战斗力、不听命令、腐败不堪、一打就散的军队,如汤恩伯、胡宗南的军队,而不是英勇善战的八路军、新四军。毛泽东重申了中共建立联合政府的主张,表示在不破坏解放区抗战力量及不妨碍民主的基础上,愿意和蒋介石取得妥协,即使问题解决的少一些、慢一些也可以,并不要求一下子解决所有问题。但是要破坏解放区抗战力量和妨碍民主,那就不行了。然后对《为着协定的基础》提出具体修改意见。主要是:增加将现在的国民党政府改组为包含所有抗日党派及无党无派政治人士的代表的联合国民政府,改组统帅部为包含所有抗日军队代表的联合统帅部的条文;将原条文中的中国共产党的军队要遵守和执行国民党政府及其军事委员会的命令,共产党军队的一切军官和士兵要接受国民党政府的改组,修改为一切抗日军队应遵守与执行联合国民政府及其联合统帅部的命令,并应为这个政府及其统帅部所承认;增加保障人民各种自由权利的规定,要求承认中国共产党及一切抗日党派的合法地位。

11月9日下午3时,进行第三次会谈,讨论经过修改后的协定草案。毛泽东说:我们所同意的方案,如蒋介石先生也同意,那就非常好。赫尔利说:如果蒋先生表示要见毛主席,我愿意陪毛主席去见蒋,讨论增进中国人民福利、改组政府和军队的大计,并担保毛主席及其随员在会见后能安全地回到延安。毛泽东说:我很久以前就想见蒋先生,过去情况不便,未能如愿。现在有美国出面,赫尔利将军调停,这一好机会,我不会让它错过。蒋先生如同意我们的五要点,我即可与他见面。我总觉得在我和蒋先生见面时,要没有多大争论才好。毛泽东还强调说:我很希望在赫尔利将军离开中国以前见蒋先生。这五要点双方同意后,应由国共双方共同签字,公开发表。赫尔利表示他也要在上面签字。

同日晚,毛泽东在六届七中全会全体会议上报告了同赫尔利会谈的情况,指出:经过三次会谈后的五点协定,没有破坏我们的解放区,把蒋介石要破坏解放区的企图扫光了;破坏了国民党的一党专政,使共产党得到合法地位,使各小党派和人民得到了利益。如果蒋介石签字承认这个协定,就是他最大的让步。明天签字后,我们的文章做完了,问题即在重庆了。关于见蒋介石的问题,不能拒绝,尤其此时要考虑。为了民族的利益,签字后不去见蒋,我们就输理了。现在我不去,将来再说。今天中央委员会批准这个新五条,明天即可签字。周恩来在发言中说:蒋介石认为我们参加政府和成立联合政府是有区别的,赫尔利则将二者混而为一,所以他以为蒋介石不至于为难。全会一致同意五点协定。

11月10日上午10时,双方进行第四次会谈。毛泽东首先说明了三点问题:1. 关于我们所同意的文件,请赫尔利将军转达罗斯福总统。2. 关于我们与赫尔利将军商谈的这个协定,昨天晚上我们中央委员会开了会,一致通过这一文件,并授权我代表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在这个文件上签字。3. 我今天还不能和赫尔利将军同去重庆,派周恩来去。总之,我们以全力支持赫尔利将军所赞助的这个协定,希望蒋先生也在这个协定上签字。赫尔利表示,这些条款是公平合理的。然后,毛泽东与赫尔利分别在修改后的《中国国民政府、中国国民党与中国共产党协定》上签字。

同日下午2时,赫尔利携带签字后的协定乘机离开延安,周恩来和包瑞德同行。

同日,应赫尔利建议,毛泽东写信给美国总统罗斯福。信中说:“我很荣幸地接待你的代表赫尔利将军。在三天之内,我们融洽地商讨一切有关团结全中国人民和一切军事力量击败日本与重建中国的大计。为此,我提出了一个协定。”“这一协定的精神和方向,是我们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八年来在抗日统一战线中所追求的目的之所在。”“我现托赫尔利将军以我党我军及中国人民的名义将此协定转达于你。”[1]

赫尔利这次到延安,双方达成了一个协定。赫尔利本来认为,这个协定以国民党实行某些民主改革为代价,可以达到换取共产党交出军队的目的,这对国民党是有利无害的,但遭到蒋介石的拒绝。赫尔利随之也改变了态度。

[1] 《毛泽东年谱(1893—1949)》中卷,中央文献出版社2002年版,第55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