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麦笕街到南稍门

跟着译协走过来

——从麦笕街到南稍门

译协办公室有一张老照片,我每次走过,都会情不自禁地去看看它。前排就坐的老前辈,许多已离开人世。后排站立的那些青年,如今都归队“古稀”。这张难忘的黑白照片,是1980年11月2日在北院门市府礼堂前拍摄的,是陕西省译协成立大会的合影。张治平院长炯炯有神的目光、田克恭副会长那慈祥的面孔,好像还在向我们讲述着昨天刚发生的事情。

1980年暑假,我接到单位通知,去外语学院参加一个关于翻译工作的会议。到了会场,才得知是关于筹备建立翻译协会的事情。参加会议的人不多,除了外院的领导和老师外,有省情报研究所、邮电10所、出版社等单位的代表,总共有十二、三个人。吕瑞昌老师主持会议,张治平院长出席并讲了话。我当时30多岁,是外事口的代表,兴奋之中,深感责任的重大,也乐于为母校老师跑腿,承担了这次筹备会布置的两项具体任务:一是在外事口发展第一批会员;二是参与起草成立大会的有关文件。

经过两个多月的准备,11月2日在市政府礼堂举行了西安翻译工作者协会成立大会(1983年经省委宣传部批准,正式更名为陕西省翻译工作者协会)。在此期间,对我印象最深的是:青年人受到重视,‘论资排辈’的传统观念在译协被淡化了。当时规定的入会条件是大学外语本科毕业,具有讲师以上职称或两年实践经验。省外办有一名刚从北二外毕业的小姑娘,名叫倪娜,按规定,需要两年后才能入会。在确定第一批会员名单时,吕老师说:“外办的年轻翻译在第一线工作,都可以入会,不受资历限制”,于是,倪娜便成为第一批入会的最年轻的会员。第一届常务理事会不到15人,张院长、吕老师竟力主提名我做常务理事、副秘书长,使我受宠若惊,难以置信。两年后的1983年,吕老师又提议,让我接他的班,做省译协的秘书长!‘多给青年人机会’,是陕西译协一成立就确立的指导思想。30年来,理事会更迭了六次,秘书长轮换了三班,这一优良传统却始终如一地传承着,发扬光大着,所以才有张少一、穆雷、田艳、傅强等一批年轻人脱颖而出,走出陕西,走向全国,走向世界。

陕西译协成立时,条件非常艰苦,是个典型的“三无”协会,无人无钱无办公场所,尽管借别人的办公室在麦笕街82号挂了牌子。当时,政府开始允许成立协会之类的民间组织,但真正意义上的民间组织几乎没有,政府也没有明确哪个具体部门管理这类民间组织。译协就像一根青藤,不能自立,必须“挂靠”一个实体单位。于是,就把陕西省外办和西安外国语学院作为‘挂靠’单位,直至上世纪90年代初。尽管客观条件相当艰难,协会的工作又全是义务服务,但常务理事会成员热情很高,一开始就“出手不凡”,做了许多开创性的工作。

新成立的译协,经过了两个星期的筹备,于1980年11月16日在莲湖路西安小学办起了全省第一个旅游英语口语培训班,参加培训的学员大概有30多名,都是有一点儿英语基础的人,学制三个月,每人交学费6元,用于支付教室租金和打印教材。由于是口语培训,又着重日常会话和旅游,吕老师提议、秘书处会议一致通过,要我担任这个培训班的英语教员,晚上授课,每周二次,每次两个钟头。没有教材,要我编写。我记得编写了12讲,每讲一个题目,都是对话形式,一共只有七、八句话,涉及到的生词不超过10个,但又是最基本的。当时的课堂教学,主要是练,反复练,每次到第二节课时,大多数学员都能把对话背诵下来。有两位学员,对我印象很深。一位是协会的会员、西安矿业学院俄语副教授林先生。‘文革’复课后,他改教英语,语音、语调困难很大,用他自己的话说,“根本不会说英语,照本宣读,也是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参加了这次培训后,他“敢讲英语了,也开始在课堂上用英语讲课了”。80年代末,他调到福建农学院做英语教授,还托人向我问好。大概是1998年前后吧,有一天,我接到一位女士的电话,说她是我的学生,从省译协得到我的电话号码,她在西安秦都酒店做总经理,咨询有关出国的问题。我怎么也想不起这位女士是谁,她似乎已经感觉到了,急忙说:“安老师,80年,西安小学,你给我们教口语”。我这才恍然大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她还告诉我当时班上的另外两位学员,一位去美国读学位,一位在广州作对外贸易工作。

1981年3月,译协举办了陕西历史上第一次英语比赛,比赛分为笔试和口试,大概有120多人参加了。我记得当时分成三个班,在西安市30中学进行笔试,紧接着是口试。口试很简单,采取“集体参加,自由答问”的方式进行。西北大学外语系的徐启升教授是主考,他用英语提问,参赛者自由抢答。口语竞赛,当时是表演赛,不记入竞赛总分,只是为了创造一个英语环境。当时没有外宾,口语竞赛还要用英语进行,大家感到新鲜的同时,又怕参会者听不懂,影响效果。我记得在筹备会上,徐教授提议,要我用英语在会上做主旨讲话,请一个同志念中文稿。当天到了会场,见到外院老校友孙更生带领她的学生参加竞赛,就临时拉她做我的翻译。结果,效果很好。记得竞赛结束后,我带领全体参赛选手参观钟楼,亲自给大家做导游,用英语讲解钟楼的历史、建筑艺术和功能。

译协初期,按语种组建了各个分会,我负责英语分会的工作。为了互通情报,加强会员之间的联络,1981年夏,英语分会的第一份蜡版油印的《英语简讯》创刊了,这也是译协第一个内部通讯。虽是一份油印通讯,但刊头却是著名书法家朱西定为我们专门题写的。我记得第一期刊登了一条消息:会员余朝明把电影《双城记》译成汉语,并简要介绍了余朝明的情况。多年后,担任西安国旅总经理、省译协副主席的余朝明,还提起过那条消息,当时对他是多么鼓舞。30年来,余朝明对译协情有独钟,对译协的工作总是给予大力的支持。当初的英语分会人多势众,也很活跃。1982年冬季,在西安宾馆举行了译协历史上第一次学术研讨会,会议收到了30多份中、英文学术论文,田润民、张复星等在会上做了专题发言。

没有翻译,就没有中国的改革开放。中国进入1980年代后,翻译的重要性愈加明显,但社会并不认同。如果翻译协会都不敢理直气壮地说‘翻译重要’,还有谁肯挺身而出为翻译事业呐喊?!我1985-86年赴美做访问学者期间,受到美国各种“名人录”的启示,回国后在译协建议,我们能否编辑出版一本类似的“翻译界名人录”呢?这个动议一提出,就得到热烈的响应。外院的张明诚、王树昌老师主动请缨,担任主编,开始了艰辛的、历时两年的编撰工作。承蒙我们的老校友、新华出版社杨春华总编的大力协助,陕西译协主编的我国第一部 《翻译家辞典》,于1989年由中国文艺联合出版公司出版发行了。这部辞典收录了我国古今500名翻译家以及曾经旅华的30名外籍翻译家。但这本辞典收录的古人偏多,今人太少,许多会员看后感到“不解馋”,对今人和后人起不到应有的鼓舞作用。于是,译协秘书处又酝酿编辑一部介绍当代翻译家业绩、带有故事情节的可读性著作。这一次,是两位副秘书长戴明瑜、马珂披甲上马了。经过一年的努力,我国第一部译人传记集《译苑人物》于1990年由陕西人民出版社出版发行了。

译协10岁时,我们的办会宗旨越来越明确、越来越具体了:“以学术活动为中心,出成果,出人才,见效益,在译字上狠下功夫”。协会领导也越来越意识到“创新”的重要:朝着我们既定的目标不断前进,年年要有新成果,但不重复我们自己。所以,译协敢为人先,创造了许多第一,值得一提的早期学术活动有两件:我们率先于1989年举办了全国首届中青年翻译学术研讨会,我写信告诉海伦•斯诺后,她非常兴奋,称赞我们做了一件大好事,还为会议发来热情洋溢的贺辞,以她1930年代在中国的亲身经历,对翻译工作给予高度的评价,对年轻的中国翻译家寄托了厚望。来自全国各地的参会代表,无不感到荣幸和鼓舞。在这一次学术研讨会上,陕西译协青年会员穆雷等大显身手,陕西译协的实力和组织全国性会议的能力,给全国各地译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1990年,我们举办了国内第一个翻译成果展览,以大量的译著以及图表照片,展示了陕西译协10年学术成果,使广大会员耳目一新,从中得到了鼓舞,产生了紧迫感;让社会各界刮目相看,重新认识了翻译及翻译工作的重要性。

作为创始会员,笔者目睹并亲身经历了陕西译协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弱到强的全过程。译协的成功,不仅是因为协会有3,000多名会员,团结了全省数以万计的翻译和外语工作者,为陕西的改革开放和经济建设做出了有目共睹的贡献,更是由于翻译协会把翻译与其他专业嫁接,如虎添翼般地在各个领域开展了卓有成效的研究工作,得到社会的广泛认可。例如,在喜剧美学研究、海伦•斯诺生平和著作研究方面的成果,在国内、国际均产生了不小的影响。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一向习惯于当“传声筒”的翻译们,把自己掌握的外语作为工具,开创‘民间外交’,大力推进民间对外文化、教育、经济技术交流与合作,其中最具影响的,就是“美国环球志愿者在华服务项目”。在市场经济左右一切的当今社会,之所以能有一批忠诚的志愿者,在翻译协会这个“精神家园”里默默耕耘,一个极其重要的原因是:这里还有一片净土,有着平等、民主和学术争鸣的自由氛围。

30年了,译协终于拥有了一块属于自己的小天地,但我们难以忘却在麦笕街、东三路、东大街青年会以及八里村“一间民房干革命”的情景!在草场坡租房办公、艰苦创业的经历,也彷佛就在昨天。

2010年中秋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