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诺婚姻是两个才华横溢的美国青年的结合,是不可多见的。他们有雄心壮志,有敏锐的思想,有无所畏惧的勇气,有实事求是、追求真理的坚定不移的韧性。他们是一个“两人工作队”,密切合作,创造出了震动世界的奇迹。斯诺婚姻是非常富有成效的,是很成功的,它过去是,现在依然是婚姻的典范。
向西方介绍中国文化艺术 在研究、翻译鲁迅作品期间,尤其是翻译《阿Q正传》过程中,埃德加•斯诺经常说,这是他有生第一次有机会了解中国人的思想。然而,把鲁迅的作品直译成英语,很难表达作者的原意———作者极端“中国化”,作品含意很难捉摸。当姚莘农为商谈翻译鲁迅小说一事北上访问斯诺夫妇,在他们家小住期间,埃德加决定不翻译出版鲁迅小说集了。根据鲁迅的建议,翻译出版第一本中国作家短篇小说集,并为此回信鲁迅。
斯诺夫妇支付稿酬,请中国的教师、学生翻译出小说的初稿,然后,他们自己再动手改写、润色。杨刚和萧乾翻译的部分,是海伦加工的。他们俩都是先口译给海伦,海伦再记下来改写。海伦采用这个办法,还译了其它部分。三年之后,一部现代短篇小说集《活的中国》在美国出版了。这本书把中国左翼作家第一次介绍到世界上去,其中鲁迅、茅盾、丁玲、巴金等作家后来闻名西方。
1934年至1935年期间,海伦在燕京大学杨刚的帮助下,撰写了一篇题为《现代中国文学运动》的论文,被收入《活的中国》。这篇论文以及作者在《今日生活与文学》上发表的文章,是用英文写成的最早的严肃的文学分析文章,旨在帮助外界读者了解中国文学界正在发生的变化。海伦用有偿翻译的办法,还为《亚细亚》杂志编译过其它的短篇小说及诗歌作品。
从1933年到左翼画家不得不逃离北平的1935年初,海伦单枪匹马,收集了不少左翼艺术家的美术作品,送往巴黎,在西方国家举办了第一个中国左翼艺术家的画展。
1933年至1934年期间,海伦还把她个人收藏的版画送往纽约,由《今日中国》或类似的左翼刊物展览。海伦没有署收藏者的姓名,惟一的条件是:展后把这些珍贵的艺术品尽快归还她。然而,这批珍藏品被纽约的某些编辑扣住不放,拒绝归还。这些珍品是史沫特莱负责送纽约的,提出的条件很明确:展后速还。对这件事,史沫特莱像海伦一样感到非常生气。这些版画是她能够找到的最好的美术作品,最初是由王钧初及其他左翼画家收藏的,其中一些还是由他们的共同朋友鲁迅先生亲自挑选的。
参与1935年~1936年的学生运动 时年27岁的海伦(埃德加29岁)说:“我从小学时起,就一直是学生领袖”。斯诺夫妇认为,青年运动的参与者,应当是30岁以下或30岁左右的人。
由于美国人在华享有治外法权的缘故,斯诺的家,成了学生领袖聚会的避风港。斯诺夫妇同学生领袖们一起,讨论游行示威的计划;帮助他们翻译、保存游行示威中使用和散发的文件、标语。他们联系了常驻北平、天津的十多名外国记者,提前通知他们游行示威的具体时间和地点。他们采用一切办法保护学生,营救被抓的中国青年。他们向西方的许多通迅社和报纸发去了他们的文章,为学生运动在世界范围内赢得了同情和支持。
海伦对学生运动进行了追踪报导。她为《密勒氏评论报》撰写了系列文章。海伦需要多大版面,该报就提供多大版面,每周一篇,连续报导达6个月之久。她还通过在《亚细亚》杂志及《伦敦先驱日报》上发表文章,传播青年学生观点,为他们提供舆论阵地。当年,海伦是全面地持续地向英语世界报导“一二•九”学生运动的惟一的外国记者。海伦说,她当时感到这并不是一次地区性的运动,而是反法西斯、反日寇侵略的世界青年运动的一部分。
由于燕京大学有美国的保护,才有可能率先举行公开的游行示威。尽管如此,斯诺夫妇卷入中国学生的运动是很危险的。如果外界知道了埃德加是一名幕后的活跃分子,他很有可能失去在《星期六晚邮报》和《伦敦先驱日报》的工作。
《西行漫记》与海伦•斯诺 《西行漫记》是埃德加•斯诺1936年夏天访问陕北苏区后所写的震动世界的名著,其成功的原因之一,是作者拥有包括一批珍贵照片在内的丰富而翔实的第一手资料。
早在1933年,埃德加就考虑去江西苏区访问,但一直没有这样的机会。1936年3月,他与当时在天津的黄敬联系过。黄敬支持斯诺的计划,认为“没有理由拒绝”这一要求,但一时还无法安排此事。同时,斯诺还把他旅行的设想,秘密告诉了他的出版人,《星期六晚邮报》及其出版社的主人哈里森•史密斯,也得到史密斯的鼓励。那么,他该不该进行这样一次旅行呢?
那时候,斯诺夫妇的生活是很甜蜜的,他们的工作也一帆风顺。他们并不愿意为一个全然未知的事业承担这一切风险。可是,没有别的人能够进行这样的旅行。一个春天的下午,在海伦的极力鼓动下,斯诺夫妇在他们平时吃茶点的宽敞的起居室里,作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绝对没错!无伦如何,你必须去一趟。”海伦对丈夫说,“如果我能去,我会跟着你一同去的”。在这一紧急的决策时刻,海伦表现了特有的敏感和难得的勇气,毫不犹豫,当机立断,坚定地支持丈夫去西北旅行。她和丈夫有着同感,想弄清事实,查明真相,公之于众,抵消国民党方面年复一年制造的弥天大谎。
决心已下,埃德加立即去上海,请求宋庆龄帮忙。他得不到某种许可,就无法去陕北苏区。4月29日海伦给他们的代理人亨利埃特•赫茨写信说:“埃德因公事到南方一行,但不久即回”。埃德加5月9日返回北平后,也收到了黄敬的来信。他们一边逐项落实旅行安排,一边准备有关资料,购买日用品,收拾行装。丈夫开始接种各种疫苗;妻子则夜以继日,为丈夫的西北之行编写、清打采访提纲和问题单。
丈夫一去,数月杳无音信。海伦虽心急如焚,但并没有期望得到丈夫的来信,因为她心里明白,通讯联络有多么艰难!相反,倒希望丈夫能够呆得久一些,采访到精彩的报道材料来。
9月的一天,红军秘密信使王林给她带来丈夫的一封信:“我多么希望你也在这儿,共同分享我的经历啊!”然而,当她10月初到达西安,准备去陕北同久别的丈夫相会,一起工作的时候,中共驻张学良处代表刘鼎劝她立即离开西安,部分原因是不要招致对埃德加•斯诺的注意。如果被人发现,就会眼睁睁地失掉他拍摄的胶卷和采访笔记。海伦顾全大局,从张学良那儿采访了一条独家新闻,便立刻返回北平。
埃德加总是不慌不忙,漫不经心,而海伦却谨慎细心,考虑周到。当他从陕北回到北平家里,怀着胜利的喜悦不停地同妻子打趣说笑时,海伦突然想到丈夫胶卷的重要性———不等旁人知道是什么东西,必须把胶卷冲洗出来。她立即带着胶卷,乘上黄包车,到阿东照相馆去了。她还带着毛泽东在保安亲自交给埃德加的那些旧照片,准备翻拍。在这些照片里,每顶破烂的红军军帽上面的红星都清晰可辨。海伦提心吊胆,唯恐胶卷在阿东照相馆“丢失”,她希望冲胶卷的人不懂这些东西的价值就好了。
实际上,这些胶卷已遭受过一次险些儿被丢失的经历。10月21日,埃德加搭乘东北军的秘密卡车,从陕北驶回西安。卡车行至距西安20英里的咸阳时,装着他全部胶卷和采访笔记的行李,被当作货物误卸了下去。值得庆幸的是,卡车当即返回,找回了行李。又一次值得庆幸的是,当海伦从阿东照相馆取回冲洗好的胶卷时,发现冲洗得很漂亮,什么问题也没有。
海伦心里明白,丈夫的胶卷和文章寄往美国之前,不能泄漏他旅行的秘密,这一点非常要紧。自学生运动开始以后,北平当局就一直拆阅或没收信件,尽管还没有达到敢于触动外国人信件的地步。一旦埃德加的西行成了尽人皆知的事情,他的一言一行都会受到监视。她当即把一些照片寄往纽约,《生活》杂志买去了其中的72张。
在埃德加回家后的6个星期里,海伦全力以赴,整理丈夫采访回来的资料。她对着照片,辨认所有那些人的名字和面容,并根据丈夫零乱的笔记,坐下来撰写大段的传记性标题。为了使丈夫能够集中精力写作《西行漫记》,她承担了除丈夫写作以外的一切事务。海伦照料丈夫的所有邮件,接待来访宾客,免费分送丈夫的几篇西北访问记和一些照片。海伦把一些免费材料,还寄给美国人经营的《大美晚报》编辑兰德尔•古尔德。例如,一篇论周恩来的文章及埃德加在北平协和教会上的谈话。其余材料,她寄给鲍威尔,供《密勒氏评论报》采用。正是在中国发表的这些文章,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有助于为国共两党建立统一战线铺平道路。
西安事变前的那几周,斯诺夫妇都以极高的效率工作,想立即把斯诺的那些材料搞出来。埃德加非常疲劳,在某种程度上说已病倒了。尽管他有时得写讲稿,作报告,但最要紧的是写他的书。海伦认为,还有一件重要而紧迫的事,那就是要抢时间把丈夫从陕北带回的信息,尽快传达给中国人民,唤醒他们的觉悟。她根据丈夫的笔记,在打字机上全速编写他的采访材料,并且编成一本书。出这本书,是斯诺允许的。海伦编写一章,丈夫审校一章。王福时把这本手稿分章拿去,同李放、郭达等人一起译成中文,并自费出版,这就是先于《西行漫记》的颇有影响的《外国记者西北印象记》一书。该书共300页,32幅照片,10首
歌曲,一张红军长征路线图。这本书还收入了《西行漫记》英文版中没有写及的毛泽东的重要谈话。王福时自愿陪海伦去西北,并为她作口译员时,把此书给延安带了一本。这本书对许多人,尤其是对毛泽东以及张学良有很大的影响。
当斯诺写作《西行漫记》的激情处于鼎盛阶段,他们创办的《民主》杂志刚刚诞生之际,海伦决定步丈夫后尘,独立进行一次旅行。事实上,当她第一次阅读丈夫带回的那些材料时,就认识到自己必须不惜一切代价,进行一次类似的采访。4月下旬,她离开北平,去延安收集丈夫前一年未及采访的所有红军领导人的情况,包括朱德的部队,二方面军及四方面军。她在延安呆了4个月,约会了许多人,提出了数以百计的疑问。她采访的人,起码不少于65名。她同各行各业的人见过面,采访过他们,或同他们进行过长时间的交谈,并写了34个人物小传。后来,她根据这次采访的材料,写成了《西行漫记》的姊妹篇《续西行漫记》以及另外3本书。
埃德加对妻子的延安之行,提出过许多宝贵的建议。他要求妻子“收集一切可以收集的材料,收集得越多越好”。“只要能拍摄,什么照片都要。”他建议妻子“抛砖引玉,设法引起毛泽东的哲学辩论,把它记录下来,写成对话的形式……”
为了适应事态发展,斯诺“不得不重写《西行漫记》手稿的最后4章”。海伦把丈夫急需的材料,及时地从延安转给他。6月13日,她还委托从延安回北平的王福时,给丈夫捎回她拍摄的14盒胶卷,并提醒丈夫“注意保存”。
50多年来,当世界各国的读者阅读《西行漫记》时,恐怕极少有人知道该书部分章节的原始材料为作者妻子所提供;书中几十幅珍贵的历史照片,其中有十多幅为斯诺夫人所拍摄!由此可见,《西行漫记》并非一次旅行的成果,而是斯诺夫妇两次陕北之行的产物。
海伦•斯诺不仅是丈夫西行的坚定支持者、《西行漫记》的忠诚合作者,而且也是尖刻而公正的评论者。
在《漫记》的写作过程中,海伦与丈夫有过许多争论,包括全书的情节,也有过不同的意见。
埃德加要妻子把毛泽东的生平材料压缩一下,为他的书做些摘要。他准备用自己的话,把其中某些部分重写一下。海伦惊呆了,当即提出异议:“可这是经典著作,是无价之作!”妻子认为,毛泽东生平材料,要成为丈夫著作的心脏,成为脊梁。它以完美的形式,展示毛泽东的整个背景。妻子进一步论证说,丈夫不应改动原材料,而应该使用毛泽东向他讲述时的原话。“为什么呢?这就像在弗治谷请乔治•华盛顿讲革命故事一样。”
丈夫认为不能把一大堆难以理解的东西塞进书里,那要毁掉这本书的销路。妻子帮他整理笔记时,埃德加吩咐她删掉所有那些人名、地名和部队名称。然而,海伦坐下来,准确无误地抄下了每一个手写的单词,就像当初毛泽东向丈夫讲述的那样。名称表及所有的一切,一个也没漏掉。海伦认为,“这是共产主义运动的内部秘史,尽管它有可能使某些潜在的读者感到厌倦。”她意识到,“这会使该书在年复一年的未来,具有经久不衰的永存价值。”
海伦访问延安期间,对《漫记》的写作相当关注。她一方面唯恐丈夫趁她不在,对手稿大删大砍;另一方面,她根据变化了的形势,及时对手稿提出许多建设性的意见。1937年夏天,国共两党第二次合作的谈判正在艰难进行,但统一战线随时有可能正式成立。她及时转达延安方面的要求,帮助丈夫修改《漫记》手稿。5月21日,她给丈夫的信中写道:“陈赓要你特别小心,不要发表任何对蒋介石不利的东西。”4周以后,她又向丈夫忠告:“陈赓特地写了一信,再次要求你修改他的自传,删掉搭救蒋介石的那件事,他在南京同蒋介石的谈话也要删去。他说,他现在要去做特别统战工作,如不删去,就会坏事的。如果书稿现在还没有出版,你可以及时发出更正,至少在陈赓的生平部分,不要对蒋介石进行任何评论。”
《西行漫记》被誉为研究中国革命的“经典性的百科全书”,它论理透彻,读来引人入胜,不仅具有重要的文学价值,而且史料翔实丰富。当我们今天重新学习、研究这本书的时候,也应当感谢埃德加•斯诺当时的妻子、他忠诚的合作者和评论者海伦•斯诺。
创建工合运动1937年冬,海伦视察了被日本侵略军炸毁的工业区,目睹了难民和伤病员挤满上海的悲惨景象后,首先提出了成立生产合作社,组织战争难民生产自救,支持抗日战争的主张。得到她丈夫和路易•艾黎等人的赞同和支持后,这一主张很快付诸实践,中国工业合作协会于1938年在武汉宣告正式成立。
1939年,埃德加•斯诺专程赶到延安,确认毛泽东理解并支持工合的主张。海伦把她的写作搁置一旁,帮助工合事业筹集资金。同时,斯诺应菲律宾华侨的请求,前往香港,成立工合国际委员会,掌管海外华侨捐赠的资金。1939年,海伦在菲律宾写成了关于中国工业合作运动的专著《中国为民主奠基》,1940年正式出版发行。
斯诺夫妇协力工作的黄金时期,也许是他们返回美国后的最初两年。珍珠港事件后的1942年,在二次大战的关键时刻,斯诺夫妇是白宫的座上宾。埃德加被聘任为《星期六晚邮报》的首席战地记者,而该报立即成为罗斯福的新朋友,成为总统的宝贝。埃德加带着罗斯福总统给尼赫鲁的口信,于1942年首先到了印度。他随身携带的,还有海伦的专著《中国为民主奠基》。尼赫鲁为这本书写了序,立即在那儿出了印度版。该版的序言是这样结束的:“未来有可能指引我们走上合作联邦制。如果人类要在当前这种不间断的战争及相互残杀的野蛮水准上突起,整个世界有可能不得不以这种合作的方式组织自己。”印度后来确实走上了工业合作的道路。
1941年初,埃德加•斯诺带着3部重要的著作及一袋颇具影响的报刊文章衣锦还乡,他的妻子带着两部手稿和她那本正在印刷的著作《续西行漫记》返回故里。他们为珍珠港历史危机,提供了6部著作及许多文章;海伦还提供了3部用中文出版的书稿,其中一部是根据斯诺苏区采访笔记编写而成的。这就是说,到1941年底,他们夫妻俩共写作了9本在历史上产生过重大影响的著作。
斯诺夫妇生平最重要的成就《西行漫记》和《续西行漫记》,一直被当作关于共产党领导下的中国革命的姊妹篇。这两部名著,历时50余年,从各个角度,起到了真正沟通的作用;对他们所处的那个时代的历史,产生了真正的影响。这两部著作,证明他们的旅华岁月是值得的,证明他们毕生从事的新闻事业是无可指责的。
这就是海伦称作的“工合生产主义”及婚姻动力说。这种婚姻的动力,不是以加法的运算方法使生产力仅仅翻一番,而是以乘法的运算方法使生产力提高许多倍,各自发挥出自自的优势和潜能,以合作的形式在工作。
离婚多年之后,埃德加曾经写道:“她常常给我带来痛苦,却又常常激励我。”“我在家里管理的惟一部分,就是玉米仓;那儿有我的写作间……我制定基本法,然后退居玉米仓;我太太根据她的基本法修正案,管理家政。一切都进行得很好。”埃德加的基本法从一开始就很简单:无论何时何地,他的写作第一。自1932年结婚之后,埃德加比以前享有更多的自由。他后面有了人,全面负责除他本身工作以外的一切事务。海伦不惜一切代价,坚持其它的一切事情都必须服从丈夫的工作。他们的分工是丈夫挣钱养家,妻子负责其余的一切事情,包括鼓励他写作和旅行。在他们整个婚姻生活过程中,海伦完全为丈夫着想。午饭前,从不分散他的精力,不让他受到任何干扰。海伦用一种自觉的意志行动在放弃小事,以求大谋。她从不喊屈叫苦,怨天尤人。她有一条座右铭,叫“知足常乐———如果我没有得到我喜欢的东西,我就喜欢我已经得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