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的这三份材料,上面都没有注明日期。不过,鲁迅和斯诺这次谈话,无疑是在斯诺1936年6月去陕北前的那次上海之行期间进行的。也就是说,这次谈话不是在1936年4月,就是在那年的5月。

鲁迅日记1936年4月26日载:“姚克、施乐同来,未见。”因为鲁迅那天“与广平携海婴往卡尔登影戏院观杂片”去了。自此后直到鲁迅10月19日逝世,日记上再也没发现鲁迅会见斯诺的记载。不过,一周以后的5月3日,姚克有可能邀斯诺一起出席了译文社举行的聚会,与鲁迅见过面,并约定了再次谈话的时间、地点。所以,这次重要的谈话,或许就在5月3日以后的某一天,因为在三十余人出席的译文社宴会上,似乎不可能进行这样的谈话。

这次谈话的时间,从斯诺夫妇的著作中,也进一步被确证为1936年5月。海伦•斯诺的《现代中国文学运动》一文,脱稿于1936年4月下旬,作为《活的中国》一书的附录之一,文末所署写作时间却是“1936年6月”。或许,“6月”就是她这篇文章的定稿时间了。海伦在这篇论文中,引用了鲁迅的一次谈话,其引文正好是斯诺整理的这份谈话纪要的一部分。海伦在引用之前,明确地交待了引文是“最近他在一次与埃德加•斯诺的谈话中所发表的意见”。她把问题单交给丈夫,由斯诺当面征询鲁迅意见,正是为了写好这篇论文。论文既然已在四月下旬脱稿,文末却署写作时间为“6月”,想必是由于根据鲁迅的这次谈话,重新修改了她的论文,后在6月定稿的缘故吧。一年过后,斯诺在1937年6月8日出版的一期《民主》杂志上,发表了他的《向鲁迅致敬》。文章一开始,他以《一件小事》为例,说明鲁迅的伟大和他品德的高尚。斯诺写道:“去年五月在上海的一次访问中,当我看到鲁迅时,我想起了这个故事。因为当鲁迅出来迎接我时,我出乎意料地发现他的个儿真的很小,只有五英尺多一点。然而,自从我四年前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起,我一直认为他是一个身材相当魁伟的人。”这短短几句话,不仅证实了鲁迅同斯诺的这次谈话确实是在1936年5月,而且再一次证实,这两位伟人的首次会见是在1932年。

那么,这次会见为什么在鲁迅日记中没发现任何记载呢?据海伦•斯诺说,斯诺多次见到过鲁迅,可是查对鲁迅日记,只有过两次记载。一次是1933年2月21日,记云:“晚晤施乐君。”一次是1936年4月26日。这说明会友不载入日记的事,并不是没有发生过。不过,北京鲁迅博物馆的姚锡佩在《斯诺“向鲁迅致敬”的启示》一文中,却另有一番见解。她说:“那次,斯诺到上海是秘密的,时间很紧促,但他还是一而再地造访鲁迅,表现了他对鲁迅的无限景仰和关切之情。那么,为什么鲁迅没有在日记中记下这次会晤呢?推想起来,很可能是在会见中,斯诺把自己陕北之行的计划告诉了他可以信赖的鲁迅,而鲁迅出于对同志的爱护,是从来不把负有特殊使命的友人写入日记的,对瞿秋白、冯雪峰是这样,对斯诺也是如此。所以在未了解秘密时,信手记下‘未见’这一节,得知消息后,便谨慎地略去了会晤这一笔,从中可见他们间的相互信赖和关怀已非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