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些信

关于这些信

海伦•斯诺一生撰写了64部著作,由于政治上的原因,只有7部在美国正式出版发行。她的房子里,堆满了书籍、报纸、文稿、笔记、资料、剪报等等,大部分与中国有关。20世纪60年代初,她把部分资料送往斯坦福大学胡佛研究所保存。1995年后,她自知上帝留给她的时间屈指可数,便让她的侄女及其丈夫毕绍夫帮助清理、装箱。毕氏夫妇先后两次从西海岸飞往康州麦迪逊,花了近两个月时间,清理满屋子的资料,像可口可乐包装箱那么大的纸箱,整整装了300箱,载了几卡车,运往海伦的故乡犹他。

海伦•斯诺1997年1月11日辞世后,我一年之内三次去美国,参加她的葬礼;同她的侄女谢莉尔一起,编写并翻译、出版海伦•斯诺生平图集《架桥》;帮助杨伯翰大学图书馆对“海伦•斯诺资料”进行分类、编目。在300多箱资料中,有20多箱是她的来往信件。海伦很注意资料保存,尤其是自20世纪30年代以来,凡是她发出的信件,均留底稿;朋友的来信,都分类保存。我惊奇地发现,我给海伦写的每一封信,她都完好无损地保存着。1985年以前,我给海伦写信,从来没留过底稿,因为国内还没有使用电脑,我连打字机也没用过,完全是手写的。看着自己多年前的手写英文信,感到很有意思,就从文件夹中抽出来,给自己复印了一套,装了满满一纸袋。

回国后,我把我给海伦的所有信件,按日期收拢在一起;也把海伦给我的信件按日期收在一起,数了数,将近200封。我从头读了一遍,理解更深,感想颇多。海伦在信中向一名中国青年讲述中国的革命历史,讲述她自己在中国不平凡的经历,谈她对中国现代化建设的看法,谈中美特殊友谊的重要性,字里行间,洋溢着她对中国未来的关注,对中国人民的热爱,对老一代中国革命领袖的敬仰。我写给海伦的那些信,朴实无华甚或有点幼稚,却表达了中国青年和人民对老朋友的深厚情谊,也真实地记录了斯诺研究在中国,尤其在陕西的兴起和发展,展示了西北人民同两个斯诺的特殊关系。

在一次闲谈中,我把有关这些信件的事,告诉了马珂,立刻引起了他的兴趣。我们一致同意把这些信件编在一起,出版一个“通信集”,搞成中、英文对照的,由我编纂,马珂翻译。谁料一句戏言,竟成一个有意义的计划。说干就干,马珂在百忙中开始翻译了。初稿打出,仅汉语译文就近400个页码,肯定不能印成

一本英、汉对照的读物了。毕绍夫、谢莉尔以及许多美国朋友听说此事后,非常兴奋,建议尽快单出英文版,他们很想读到这些难得的信件。在编辑这些信件中,唯一的遗憾是,我没能找到海伦写给我的第一封信。我记得是1978年底,收到信后,我翻译出来,连同原件,一起送领导审阅。这是当时的外事纪律,必须这么做。1979年,我还接到过海伦两封信,也照章处理。我曾经查阅过单位的外事档案,也没有找到,可能是传阅丢了,因为此类信件只供领导参阅,不属归档文件之列。下次重访杨伯翰大学时,再去海伦•斯诺资料馆查阅,这次是赶不上了。

在省外办工作期间,口译是我的本职工作;笔译和研究,是自找苦吃的爱好,全是工余完成的。我翻译、出版过海伦•斯诺的五本书,即《七十年代西行漫记》《我在中国的岁月》《延安采访录》《毛泽东的故乡》《中国为民主奠基》。她的《红尘》一书,我只翻译了一半。我还翻译、发表了她的一些文章和诗作。为出席国内外举办的“斯诺研讨会”,我还撰写、发表过几篇研究论文。海伦生前要求我重新翻译她的《续西行漫记》,我答应了。之所以需要重译,海伦列出了两条理由。第一,这本书在中国曾出版过两个版本,由于种种原因,把许多重要的内容删掉了,读者已看不到该书的原貌,然而,她对此能够理解。第二个原因,她认为我对她的生平比较了解,工作认真细致,译风比较严谨,希望我能主笔,搞一个新译本。海伦认为,作为一部经典著作,要成为学者的案头参考书,内容必须忠实准确,译文语言必须流畅,人名、地名、历史事件等等,都要准确无误。

凡是珍贵的东西,当人们失去它的时候,才会认识到它的可贵。海伦•斯诺的一生,是丰富多彩的一生;她的贡献是杰出的,也是多方面的。海伦•斯诺是一位走在时代前面的人,她的思想及其著作的价值,在她的晚年已经被为数不多的人们意识到,她去世以后,更加引起了广泛的注意。

海伦•斯诺的去世,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在人类进入21世纪的今天,这种由两国老一代领袖人物亲手打造的“中美特殊友谊”,就显得更加珍贵。

海伦•斯诺的辞世,不是“斯诺研究”的结束,而恰恰是开始。

#:2002年仲夏于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