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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舒兰不在渭北书院任教了,住在苏仁义家,她却想自己不能一日无事,这样待在家里闷得慌。她见石川河西岸的半阁城娃娃读书没地方,于是,她找来村里闲置的一家空院子临时搭建草木屋,办起一家临时小学,堡子里的人嫌娃娃过去上学路程远,图个省事也都送娃来到她的学校,她也为自己的事业开心着。在开办好学堂的基础上她仍不忘记自己的革命身份,她还兼顾笼络苏仁义,想让他成为陕北红军的团结力量。白舒兰来到苏家,虽然她是地下革命工作者,却也纠结在了与苏仁义的儿女情长上。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这天她在私塾学堂的课堂上突然感到头晕恶心。去关山镇找中医大夫看过之后,大夫说她有喜了,她暗自开心着,她想自己怀下了苏仁义的骨肉,他的心无疑以后就会偏着自己来。苏仁义听说白舒兰怀了自己的骨肉,欣喜如狂地叫翠翠为她买增加营养的水果与饼干之类的东西,此外,他还嘱咐翠翠在照顾好田梅妮的同时,更多的时间要伺候好白舒兰。

翠翠是个明白人,她过去是窑姐,吃香的喝辣的,吃的是青春饭;后来跟上赵团长,因为是团长女人,也照样过洋火日子;而后来她又被土匪拽上山,跟他高占娃不敢说是好日子,但是相比之下差不到哪儿去。关山镇保安团北山剿匪,她又被保安团的苏仁义拽下山,心想自己也许能落个好下场。自从进了苏家门,过去窑姐的身子如今生不了娃,按说姿色一点不比她田梅妮差,也至少可以与白舒兰一较高下,但如今怀不上娃娃的她却只能沦为苏家的一个附庸。她恨自己,却只能面对事实。在田梅妮和白舒兰之间,她更偏向田梅妮,对于白舒兰怀身孕的事,她来照顾她也是出于苏仁义的嘱咐,推脱不过而敷衍为之。

逼近严冬,天气更加糟糕,白舒兰身体显怀更加明显。她花钱雇了就近的一户读书人家继续为她打理半阁城的私塾。她心想自己要养好身体,要为苏家生个娃娃,进一步夯实自己在苏家的地位,她无疑就成为苏仁义宠爱的对象了。田梅妮为了弥合她与白舒兰之间的紧张关系,买了水果点心之类的东西,赶在这天晌午来白舒兰屋看过她。白舒兰心想,她既然与自己不计前嫌,自己也要与她处好各自之间的姐妹关系。田梅妮前脚进屋,翠翠后脚就跟着进屋了,她同样送来点心水果之类的东西。

白舒兰见她俩过来看自己,她不好意思地说:“我生下娃之后,去两位姐姐屋里坐,到时候两位姐姐有啥忙要我帮,只管言传。”田梅妮和翠翠异口同声地说:“到时候,有事肯定要求奔妹妹家的。”三个女人在屋子里发出爽朗的笑声来。

田梅妮和翠翠看过白舒兰三天过后,白舒兰生出一个男娃。苏仁义开心地说这下自己有传宗接代的人了。白舒兰生下孩子,如同麦芒扎针一样刺痛田梅妮和翠翠两人的心。她俩尽管很生气,但是表面文章又做得毫不马虎。她们赶在白舒兰生娃的第三天之前,看过月婆母子。

时间过了二十多天之后,有人登上门来找沉浸在喜悦之中的苏仁义。原来是大荔朝邑的买卖人寻上门来,要苏仁义为他的药材买卖押镖。手头丢了官差的苏仁义心想他接下这单生意,至少可以赚些家里日常的花销,他将丢手多年的押镖买卖又重拾起来,他为了镖事走了外地。

天很冷,接着又降落了一场大雪,翠翠按照惯例先给田梅妮烧炕,又要去给刚刚生过娃的白舒兰烧炕,最后回自己屋给自己烧炕暖被褥。而她向来的习惯恰与田梅妮相反,田梅妮睡得早起来得也早,她历来是睡得晚,也起来得迟。苏仁义没有成规的东西来约束自家屋里女人,她们睡觉的早晚,也就任由她们去了。

这天清晨,田梅妮的娃还在继续酣睡,她却没有睡意,起身来到东厢房口渴喝茶。这日翠翠又破例起得老早,她见到田梅妮在东厢房走动,就问候说:“嫂子早安!”田梅妮回答她早安,又惊讶地说:“你个翠翠呀!我知道你恋床,今天咋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翠翠说:“姐姐,我没有困意,这不,就给你过来请安。”

田梅妮说:“你个巧嘴的翠翠,净说灵醒话了。”她又花绞着问,“多日不见苏爷,你想他吗?”翠翠摇头并说:“我才不想他哩,自己一个人住着多静办。”

翠翠接她话茬说:“乃是,乃是啊!这男人成天烦,我们倒少了一份清静了,因此上他在不在,我们别理会他就是了。”田梅妮一看这屋里就她两人,她故意醋意十足地说:“姐姐你养好身子,等苏老爷回来,他可要好好犒劳你啊。”

田梅妮毫不在乎地说:“你嚷姐姐我哩,苏爷这心早叫白舒兰那小妖精勾引去了,我虽说大婆,纯粹是个摆设品,指望他回来犒劳我——我看这辈子没戏哟!”翠翠又说:“哎!我心眼就见不得她,不是老爷吩咐我给大太太烧炕之后,不要忘记给她烧炕,我才懒得给她淘奴里,她这书房人真难伺候。前几天,她嫌我烧炕给她烧得不暖和,她说我是偏偏心,每晚给大太太的炕烧得暖和,我给她烧炕从来没有暖和到天亮过,唉!论说都是一样的柴火,她一抱麦草,你这边一抱麦草,她一抱玉米秆,给你也是同样的一抱玉米秆,可是她就爱给人生事端,我真服了她这人了。”

田梅妮本来就憋火,她听翠翠这么一说,给翠翠抛了个眼色,又怕她意会不到自己的意思,她不瞒着说:“这货给你生事哩。你既然烧人家的炕,那就给人家暖和个够,别叫人家没完没了地怪罪你是个偏心眼。”翠翠心想:“你个白舒兰成天给我冷眼看,今天,我给你一点颜色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