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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三抛尸石川河之后,他圪蹴在岸边洗过一把脸,忽然灵醒过来——驮黑虎尸体的马自己不能再骑回关山镇,这样会被人发现,引来麻烦的。他放走黑虎的马之后,心想这样别人对自己就少一分猜疑,沈三觉得自己终于出了一口恶气,但他却又顶上一层不该有的压力来——如何叫人对自己不产生联想呢?又咋样可以除掉刘寡妇勾引的另一个男人呢?他想自己给保安团报信,又加之刘寡妇这长嘴,要她不说出去实在很难。

沈三多日前在刘寡妇家捡来的一串铜钱从衣袖掉在地上,这让他想到去关山镇烟馆抽口大烟,以解自己多日来的一场郁闷,同时,他又想到了声东击西的道理来。既然,临潼县开办赌场的邢有良也与刘寡妇有关系,将这事嫁祸与他就算天衣无缝了。这样,自己再无需担忧富平北山土匪来找自己寻事,再受此牵连搭进自己的一条命。

沈三有了主意,他一来关山城烟馆,便躺在烟炕上大过起了烟瘾。他与烟馆里的侍奉窑姐扯了闲话,有意抖出黑虎在刘寡妇家遭遇邢有良仇杀。此后,这条消息便很快传了出去,关山城里人们纷纷议论着黑虎的死因与邢有良有关。

沈三放出消息却仍然担心事情败露,他怕刘寡妇走漏风声,便去找刘寡妇说事,刘寡妇心想沈三给保安团报信,猜想他同他们是一伙的人,我在土匪黑虎的死上说漏嘴,这不等于我自找苦吃嘛!刘寡妇对沈三说只要他没有害自己命的想法,自己这辈子即使做牛做马也愿意跟着沈三过。

沈三听到这话,心里头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他心里明白,保安团苏仁义与土匪是世仇,他不会计较自己毙了土匪命的这件事。而此刻苏仁义着实无暇顾及土匪黑虎的死因,他在夜以继日操练人马,只等时机成熟之后好去剿灭北山乱匪。

沈三又想这事自己欲盖弥彰,还会让不少人产生联想,他担心万一自己被土匪找来这就大祸来临了。想到此处的他放了一股子风声之后,拽上了刘寡妇连夜逃出关山城,朝着大荔古镇朝邑的方向一路走去。一天一夜的赶路终于寻到大荔县荒芜的黄河滩地,他俩在此搭建一座茅草屋,从此隐居在这里并过上平静生活了。

邢有良因是县警察局局长孙福禄的拜把子兄弟,因此他在县上开办赌场也多年来没有人起哄捣乱。邢有良赌场事红火,他挣来钱自然要供养警察局局长孙福禄,外界曾传出说邢有良之所以在县上飞扬跋扈,主因是孙福禄局长的官,是邢有良卖了祖传家宝,给他早前的拜把子兄弟在县长刘景义手中买下局长这顶官帽。

邢有良赌场买卖赚来钱,除过送县警察局局长孙福禄之外,他还在时而八节送县长刘景义好处。他处好各方关系,长此也认为自己的赌场不会遭人算计的。

一连好几天,富平县香华山等不来黑虎回来的消息,乔青龙心急如焚,却听来报说黑虎的马跑回了山寨。他冲同样也一直担忧黑虎去向的高占娃说:“你看看,他马回来了,人却丢了,成天去骚寡妇家,我估摸着迟早要出事,你看看,果不然找不见他人了。”

高占娃和乔青龙两人都是聪明人,黑虎的马回到槽口却没见他的主人,马通人性,似在暗示主人已经被人仇杀。尽管已经知晓答案,高占娃为了以安其心,冲乔青龙安慰的口气说:“别想不开,我下山去找找,这家伙也许钻在寡妇被窝没起来。”

乔青龙心里明白这是高占娃给自己说宽心话,但是为了了却心思,他就得派人下山查看原委,而高占娃既然提出他下山去看,他的所言之事又正好是乔青龙心中所想。

于是,高占娃带了手下的几名弟兄匆匆下山,又马不停蹄地骑马赶到关山镇,寻找刘寡妇无果之后,听说黑虎之死与县城开赌场的邢有良逃脱不了干系,高占娃与他手下人等又骑马直奔了临潼县方向。

高占娃一到县城不大一会工夫,就打听到了邢有良的赌场。来到赌场外的高占娃与他手下喽啰们系好马缰绳之后,他们一伙拥入赌场,又混在赌客之中,坐在赌场摇骰子的地方,听到有人在说:“各位爷们,我开始摇了啊!各位爷,开押了,押大,押小,都可以,开了锅就有赚的钱,各位爷,快来试试手气吧!”一屁股坐在摇骰子跟前的高占娃冷冷一笑说:“我来试试手气咋样!”土匪喽啰煽惑着说:“高爷试试,赚钱了带我们逛窑子,俺想睡窑姐!”

周旁的赌客们惹得哈哈大笑,高占娃也跟着冷笑两声,说:“我赢了,有你睡的窑姐,我输的话你睡个锤子。”土匪喽啰听到高占娃说出泄愤的难听话,他急忙说:“高爷,小的盼您好手气啊!”

言毕,土匪喽啰待在一旁再不言语了,高占娃初押一宝,报官揭牌之后他输掉了,而后来,他来了赌运,把把押几乎把把赚,庄家的伙计口瞪目呆。

高占娃赢了钱,赌场却耍赖说赢可以,钱要按赌场历来的讲究办,给他一半,剩下一半也只能是给牌子,下回再来,用牌子可以抵钱继续再来。早就看到赌客来者不善的主家邢有良,他叫伙计应付着来人,自己急匆匆去了县城警察局,他一见局长孙福禄便慌里慌张说出自己赌场遭遇的麻烦。孙福禄心想临潼县是自己的地盘,拜把子兄弟亲自来求自己救场,本当效力。

邢有良报警之后又急匆匆地回到赌场,他这下来了底气,心想除过自家雇工伙计之外,又有警察帮衬,自己就不怕他有多大本领了。邢有良来到摇骰子的赌场,见他的伙计与高占娃争论不休,他一捋胡须,冲高占娃蔑视地说:“你赢钱归赢钱,可是,得按老子这儿的规矩,历来是赢多了钱,拿不出去,你硬撑着来的话,这条命就不保了,我也不想害你一条命哟!”

高占娃说:“今天老子来玩,这规矩我就想给你改改,以前是你说了算,这下老子我非要你们给出我个升子米来!”邢有良见他说撑话,他暗示手下伙计操家伙。土匪喽啰们个个也是身手不凡,他们时时察言观色,对方如动家伙,他们首先的任务是保护高占娃毫发不受损害。

正当两方处于焦灼状态,临潼县警察局局长孙福禄带警察闯了进来。他看了一眼邢有良,邢有良心领神会他的意思,孙福禄表情严肃地问:“接举报,你们聚众赌博,我们要查封赌场,还要带人回去查办此案。”

邢有良有意赔情道歉说:“哦!你是孙局长吧?小的这赌场招来弟兄们嘛,都是玩的,弟兄们输钱自然不高兴,赢钱嘛,我这里就要亏账,难免有输家跑到局里报官,这不,惊动您亲自来查,小的真是很不应该!”孙福禄假装生气说;“你啊!邢有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赌场不能乱开,是这,今天不管是谁,涉及赌资统统没收,涉及任何人都要认真查看。”

常来的其他赌客嘴里嘀咕:“你孙福禄也真会演戏,这出戏不知道唱给谁来看。”孙福禄手下的警察扛着长枪一拥而上要抓高占娃和他一伙来的土匪喽啰以及其他看客,此刻,高占娃鼓掌说:“好戏,好戏啊!不过以前唱戏,是邢有良唱主角,你孙福禄客串一下,观众嘛都买你的账。今天,爷我高占娃来了,我要改变这法程,这出戏的主角要变成我,龟孙子你听到了吗?”

话毕,高占娃立刻从怀里掏枪,两发子弹打出,两个警察倒在地上。孙福禄见对方动起家伙,他喊道:“大家蹲下射击!”土匪喽啰和警察们及邢有良伙计们两方枪战起来,赌客们吓得腿脚哆嗦,胡钻乱窜。高占娃一脚踹起桌子,跳跃而起,接着,又一个侧身翻,只听到“砰砰”两声枪响,两个警察又被撂倒。邢有良的伙计扛起砍刀冲土匪喽啰而来,身手不凡的土匪喽啰一个躲闪,手扛砍刀的伙计被闪到了一边。这伙计又重新拾起身子扑来,土匪信手抓来棍棒横面相迎,刀与棍发出“噌噌噌”的打斗声。警察们见来人动了真格的,他们惜命如金,个个退却不前,孙福禄骂他们是饭桶、没出息的家伙,他自己却丝毫不怯场,他开枪再打高占娃,而高占娃却动作十分敏捷,他有时前空翻,接着又是连环的后空翻,他在瞬息万变间又开枪打死了对方几人。这时,邢有良架起一根木棍冲一个土匪喽啰面门砸下,土匪喽啰被打倒在血泊之中却并没有咽气,他信手捡起一把关山刀“嗖”的一声扔出,不偏不倚地刺中了邢有良,邢有良嘴里喊道“我中刀了,我、我、我不行了,孙兄保重……”一命呜呼。孙福禄恓恓惶惶地说:“兄弟,我没保住你,这是我的错。狗日的土匪,我日你祖宗十八代!”

赌客们见双方打斗有了间隙,他们各自钻进了石桌石槽、收银柜台下,此后,孙福禄手下警察们看到孙局长的弟兄被打死,他们立马气上心头,又一阵冲土匪喽啰交火。土匪喽啰也丝毫不给对方示弱,两方火力相拼,警察死去了七八个,土匪喽啰无一幸存。赌场伙计见邢有良已经毙命,他们趁机逃脱了。

此后,孙福禄大声喊道:“孙子,缴枪投降吧!”高占娃一个闪人又几个翻滚,两枪打出之后,跟随孙福禄的警察已全部被他打死。孙福禄又是两枪打去,一发子弹擦伤了高占娃一只胳膊,他忍着疼又骂:“你个狗日的,看我这枪要了你的命!”他又翻番闪人打枪却没有了子弹,孙福禄嘿嘿一笑说:“小子,我这就送你见如来!”

孙福禄打了一枪,高占娃又从腰间掏出一枚飞镖,飞镖与子弹交叉而过,孙福禄被飞镖刺喉当场毙命,而高占娃右胳膊又中了一枪血流不止,他咬牙切齿,撕扯衣服缠包了自己的伤处,一瘸一拐地出门,寻到拴在木桩上的那匹枣红马。他艰难地上了马,一拍马背,回到富平香华山脚下之后,细细一想,自己的病情不能继续拖延,得找个地方看好伤再回山寨的好。他又快马加鞭地赶到富平县西北二三十华里的耀州县药王山去医治他胳膊的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