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浩然
我们通讯军官训练班一共70多人,我和吕出、高健、李福泳等几个人经常接触。一是有共同的思想基础,二是可能还有点气味相投。和其他同学来往比较少。地理环境和形势趋使我们逐步靠拢、接近和走向革命。吕出从河北回来,到郑州给我来了个电报,回来住在杜公祠,经常和我住一起,到郊外散步。他真正给我透露实情还有一段时间,他还有个了解、摸清我们的过程,信得过才向我们透露。我们也愿意帮他寻找组织,急忙联系不上。
我和高健一直没有离开过,过去他只说过高步林的名字,他也不便直言和高步林有联系。吕出到了后,对我的思想起了积极推进作用,觉得在那样的环境不能继续呆下去,要找出路。吕出的谈话、高健的谈话对我都有影响,他们看的东西比我多,从他们那里接受了些影响。
1948年9月下旬,我从镇安回西安,当时就准备离开西安去解放区,在西安准备了一段,研究到底谁走?从那条路走?那时有两种想法:一是从淳化、耀县走。为了这条路,我曾到三原去探测,感到从这边走困难比较多。二是从华阴到韩城。我是韩城人,以回家的理由比较充足。决定后,我便积极准备。我们通过师世德办了几张身份证,师世德本来和我是小学同学,也是高健的同学,他是国民党专门换发身份证的。原准备高健、赵继义、吕出、师世德和我5人去,后高和赵因事未走成。我们3个还有一个客人雇了一辆轿车,我穿长袍,打扮成东关小学教员,吕出是学生。我们作了两手准备,还带了二处的特工身份证,如出问题,就准备以此应付。路上尚未遇到很大困难。
到了解放区和国民党统治区交界处的合阳县方镇,就遇上晋绥公安处韩城情报站秦博派的石启明,老石对我们进行了细致的盘查,后来吕出把情况全向他讲了。第二天,老石派老丁送我们到韩城,轿车拉我们到北关狮子巷,到秦波那里住了5天。秦波给我们做工作,要我们仍回西安。吕出同意,我却不愿。后来吕出也给我做工作,也就同意了。秦波最后说:你是韩城人,家里还有老母亲,你回去看看。我回家见了母亲和四哥,住了一夜。四哥说:“高步林早给我说过要见见你,你这次一定要去见见他。”第二天,四哥便带我进城到了高勉斋的铺子里,勉斋和我打了个招呼,转身就出去了,大概到韩城保安科去了,一会儿勉斋回来说高步林叫我。11月15日见到高步林,高当时是韩城县保安科长。高领我到黄龙地委社会部,高仰山是社会部副部长,我简单谈了一下情况。他们问我还有谁回来了,我说还有吕出,在秦波那里。大概高健向高步林谈过吕重山,高步林不知道吕出就是吕重山,没在意,吕出就留在秦波处,对我则不让再回秦波那里了。
我住宿在一个中学里,高步林和高仰山找我谈话,高步林很忙,不断有人找他出去谈话,主要是高仰山和我谈。以后布置任务是高步林和高仰山。他们了解我在西安的社会关系,社会基础,我回西安后的有利条件和不利条件。我提出了李福泳、徐学章等人,以后研究决定发展李福泳和赵继义。为什么决定发展这两个人呢?因为我的电台瓦数小,李的电台瓦数大,是15瓦的,便于联系。发展赵是因为赵与国民党二处机要室译电员秦福祥关系非常好,想通过他搞到更多的材料。我们商定了电台联系的办法,决定了波长为45米,呼号、密码为明码加“西北解放军”5个字。由于李福泳的电台经常和下边联系,他的电台信号就常在空中出现。我便告诉了他们李电台出来的波长。事实上后来也是李第一个联通的。这次还商定了我回来的化名叫“万国祥”,因为薛字和繁体“萬”字都是草字头,国家吉祥的意思。如到西安联系,接头时可先问:“你是万国祥吗?”就算对上了号。
由于高步林、高仰山都不懂电台业务知识,全由我决定。当时一般电台呼号为“CQ”,我提出呼号为“CQQ”,因为多加一个“Q”,敌人就不易发现。组织上如发现有电台呼“CQQ”,就可拨我们的波长,进行联系。
从韩城离开的头天晚上,东府工委书记刘文蔚和我谈话,说:你们年青,要为中国做贡献,现在蒋家王朝快完了,要不打蒋介石,就没机会了。你们回西安有条件有社会基础,便于隐蔽。说他自己如果到西安,出不了几天,就会被抓起来。这次刘和我谈了约一个小时。
高步林同志给了我一辆自行车,让我回西安。派了保安科的老李一直送到方镇,老李打扮成农民模样,带着枪。我们在方镇住了一夜,第二天清晨,天还不太亮,老李又从方镇送了我两华里,我一人骑车走了。到了朝邑,遇上国民党保安团的检查站,我便拿出了二处的通行证,顺手带出了一张5000元的边币,这下可把祸闯下了,硬要问我为什么带着解放区的钱。我说这是买东西时找回来的。当时一万元边币才能换一元国民党的金元券,5000元边币无法兑换,只好留在身上了。其实,当时我是想回来让徐学章他们看看解放区的钱是什么样的。我和哨兵吵了一阵,他把我带到保安大队大队部,没人管。后来来了个当官的,我向他反复解释,当官的让我留下这5000元边币,才放我走了。我原想在朝邑吃顿饭,结果把我弄到营房待了几个小时,把我肚子饿坏了,出来后赶紧买了几个馍馍,边骑车赶路边吃馍。到了华阴住了一夜,第二天要上火车,但客车自行车不让上,我只得等了一列货车,这列货车是装花生的,我把自行车放在花生包上,自己也坐在花生包上。行至赤水,后面来了一列客车,看见客车上坐着国民党特工电台台长孟师孔,他和我打了个招呼。孟是潼关人,他从潼关回西安。晚上到西安后,我便到徐学章家。第二天孟师孔到徐家来找我,他问我:“你干什么去了?”
我说:“到那边逛逛。”
他说:“你还不敢告诉人,我知道你干啥去了。”
我说:“你知道我干啥去了?”
他说:“你屁股底下坐得是谁的?”
这一下我心里有底了,他是怀疑我贩卖花生去了。便顺水推舟说:“那是人家的。”
他说:“行了,行了,我也不分你的,你不要害怕。”
接着他问我离开有多长时间了?我说:
“恐怕有10多天了。”
他说:“我回潼关一个来月。陈再颐到处找我们,咱们俩一块去找陈再颐。”
我说:“你给陈再颐证明我这一段时间在什么地方。”
我们俩人就定了一个攻守同盟。我回来后这个关好混,是孟师孔为我做了保护,他掩护我,我掩护他。我说他在三原没有回家(潼关)。他掩护我说是到三原孟师孔处玩去了,没有做生意。孟的电台设在三原,原准备作三原解放后的潜伏台。这样我们在程再颐(领导电台的特工)面前就混过去了。我们便领了电池等用品,他回三原,我回镇安。并按原计划向李福泳、赵继义布置了一下,把自行车交给了赵继义,他后来交给了高勉斋。
在徐学章家里,他们惊异地问我为什么回来了,我开始吱唔,一点都不透露不可能,也没有原原本本都说。作为任务交待是告诉李福泳,把电台联系任务告诉李福泳,以后是李福泳联系通的。李福泳和谁联系通的,现在他死了也不清楚。当时曾出现解放区两个台,可能高步林和秦博两方面都出来过。吕出也从秦博处,比我早一天回到西安。吕回来也让李福泳联系,因为李福泳的电台在西安,而且他的台瓦数大。
我回到西安,电台联络任务交给李福泳去完成,大概在元月中旬,李联通了,用的是我在韩城时说好的密码。组织上发现这种密码漏洞比较多,二月上旬或是元月下旬,派我哥哥送来了一本密码,这是高步林从家里把我哥哥叫到韩城,又让人把他送到合阳。在合阳袁心湖交给的密码。这本密码是用地图作加码本。我哥哥来西安住在李福泳处,带回韩城的信是吕出起草、李福泳抄的,也是依照组织上来信的办法,把信抄在一小块白色绸子上,说我们已接到密码,同意使用等。据说组织上为了给我们送密码,曾经试验过,写在绸子上,吞到肚子里,然后随着大便拉出来,这样拉出来的东西,被人的肠肚较高的温度腐蚀,看不清楚。后来只得改变把它缝在棉裤中,我把四哥送到三河口。
1949年1、2、3月,为应付特务点,我在西安停留时间不多,到处跑。通讯联络交李福泳。记得在三原时,曾经把东关特务台潜伏的情况告诉过民盟的一个进步人士冯一航,以便他可以向组织转告。敌人从西安撤退是在1949年的5月13日。我们决定把李福泳留下,原因一是当时李正患病,二是他留下后,西安解放,便于和我们联系,这样在技术上、业务上和我们通报更畅快些。但当时组织不可能信任我们到这个程度。另外还想他留下后,解放军进城,张继祖他们可以面授机宜。
他留下,电台怎么办?我急中生智,5月9日我打电话给通讯营长,问他李福泳病了,电台怎么办?营长答复让我带着电台走,于是,我带着李福泳的电台上了火车。到宝鸡,我们的电台住在周家湾,一个人是很难工作的。这个台有个报务员叫王万顺,我便给他做工作,让他协助我们与解放区联系。这段时间的情报,主要报过:西安撤退、炸桥、蒋介石准备来宝鸡(后未来)等。5月19日从宝鸡撤到益门镇,和吕出他们见过一面。那时沿途看见真是兵败如山倒,到处是残兵败将。后来撤到汉中,李福泳6月底已到了汉中,9月初我到汉中后,又把李福泳挤出去,让李带着小台从宁强插到西边山中去了。
在汉中,我和李福泳等去见过一次王微,领了些办公用具,把通讯营营长董应武吹捧了一通,说董如何忠实执行王主任指示等等。并说王家赢如何不好。这实际上是我过留坝时,你们3个给我布置的,你们想打入5兵团王家赢那里去,要挤垮王家赢,解除你们打进去的障碍,如果是周维刚当营长,你们进去的可能性便大一些。李福泳9月底离开汉中,从武都进四川了,我是坐飞机跟胡宗南走。12月7日从绵阳到成都。这时成都很混乱,很多电报都发不出去。
在汉中,我发出的情报大部分是二处特务布点和胡宗南撤退的情况。印象比较深的,如报过镇安东关小学的一个特务据点,那里派了韩城一个娃娃,他在汉中见了我,向我讲了那里的情况,我很快便报了解放区。张继祖说过:接到电报就告诉了镇安,镇安便把他抓起来了。
胡宗南离开成都是12月22日,22日至30日成都是真空阶段,解放军未进城前,有少数先遣人员入城,这一段我便了解二处的一些残留人员的住处,有真潜伏的、假潜伏的。裴昌会宣布起义后,便把起义军官往一起收,都集中在昭觉寺。1950年元月26日,严夫同志派人到昭觉寺来把我们接到他的住处白公馆。
(根据1984年10月新疆座谈会录音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