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12.24)
我这次回来的经过是这样的(第拾壹号)
十一月十六日我配属第二处情报组长陈祖荫出发商县(目的地是豫西南之西峡口)。十一月二十四日奉处命向前推进,与地方团队确取联系。当天我们乘军车向前进,二十五日抵达龙驹寨,向西安伪报已抵武关东,三十里之清油河与地方团队取得联络。我因途中受雨着冷,二十八日即觉得头痛发热、发冷,吃不下。十二月二日即觉更沉重,整夜失眠盗汗。我给西安机要室拍电报请准短假,以便返西安医治等语。七号复电称:“给假一周,不必来西安,应速设法在当地医疗”。同时七号晨我收到勉斋由西安电报局拍来之电报:“龙驹寨中山街八十三号华美药房陈先生转高琪妻同母来省请速返西安新”,后面的附名是我表兄解常新的名字。当时我未想到是勉斋的来电,信以为真,心中甚为着急,并将此电报交陈组长看。到下午又接到电讯局送来一份电报,电文如上,唯后面加了一句“勉斋送家来”。我看了心中完全明白了,知道不是家人来省。因为至五月间,由于勉斋往返西安至韩城经商,我给韩城保安科长高步林捎来信联络上了。后因六月间我出发陕南镇安、柞水一带,和我方失掉联络,所以心中着急。现在知勉斋来省,定有重要任务给我,所以我以病势沉重家眷来省作为藉口,毅然、决然返省。即与负责人陈祖荫商议,我之职务暂由通讯员李志兴代替。我返省一行,他很同意。所以七号晨我乘车到商县,八号买票乘公路局班车,因天雨再转抛锚,一天仅行了四十里。晚宿麻油小镇。九号又以黑票搭商车,当日下午抵西安。十号上午八时在菊花园和勉斋会面,详叙数月来失掉联络,对我方情报损失至巨。十一号上午我至小雁塔西安绥署机要室见程再颐[1]及王微[2],他要我速去医院疗治重返防地。我因各方面的情形实不愿再返龙驹寨,向我们直接指挥人程再颐表示,希另调地区。伊允许我向第二处刘庆曾处长商议。所以我存着这种另调工作地区的念头——最好是渭北各县或韩城,因便于我方联络……。小雁塔归来下午一时左右,我到北院门绥署二处见情报业务负责人谢璇组长,说明我因病返省。伊客气以“辛苦了”寒喧,要我速医病。我当时就表示东南地区不适合我工作,希另调地区。我并以潜伏工作最好,“什么地方人到什么地方最为适宜”来强调(因我早知道刘庆曾处长最赞成这样说法)。谢璇听了我这话甚高兴,即问我是什么地方人,我答韩城。他听了说:“韩城现在正需要潜伏人员,这两天正在发愁人选问题,好极了!你如果愿意回家工作,我马上将尊意转达处长(刘庆曾)”等语,我表示愿意,因为我许多宝贵的资料极需到解放区一趟详为报告。当然这种机会是求之不得的,就答应了。不一会谢璇来说“处长请兄到他房中一谈”。我当即到刘之密室中,因民三二年我曾配属伊,刘任参二科(八战区副长官部情报科)科长时。所以伊对我甚为熟悉,一见面即热烈握手,以辛苦了等话来客套着,以兴奋的口吻说:“你愿意回去工作吗?很好,现在韩城急需要你这样的人员,籍贯合适,而且通讯问题不要另配电台,这类人员我们叫‘一元化’,就是情报组长是你,谍员是你,电台台长也是你。电报员、译报员都是你一手包办,自己采集情报资料自己译发。做潜伏工作,这种人最适合理想”。并且说一元化的工作组,除自己正薪外,另给五个兵的粮饷,由我们自己运用。这是国民党机关的一种特色,一切以钱来做运用人的要素,这是资产阶级政权的本色,而且下面一切工作人员都为了骗钱而已。哪一个是为工作而工作?现在西安绥署第二处(情报处)的各外勤人员出发时先预支粮薪三个月,其它旅费、情报费等另实报实销(听说国防部保密局的情报人员待遇更好)。所以该处每月经费除应得者外(当然第二处的经费比任何处的预算要高,占全部绥署的经费十分之三强)。据内幕人称,刻每月处内经费尚透支贰万“金元券”,折合法币六百亿。在全蒋管区各阶层的特务人员经费支出,占整个军费预算十分之三的样子,当然这是加速经济总崩溃的因素之一(这是我的估计,或者尚不此数)。
数年来我配属第二处情报机构多次,经验告诉我他们太糊涂了,对每一个事情没有周密的计划,就茫然执行。例如这次派我到韩城潜伏,当然思想方面他们总以为军校毕业生,和他们发生关系七、八年,决不会有问题,所以十分相信。但我丝毫未受情报训练,对这种工作毫无经验,我是纯洁的无线电报务收发技术人员。但刘庆曾并未考虑到这些问题上,就吩咐谢璇,其他一切问题由谢璇解决,并要我速拟一电稿,急拍前方。因为我再三强调,我如去韩城非要我半年来所用之机器,因该机各种常发生现象,我已明了,故障时容易处理。伊已答应要另派机器换回我用之机器,要我当即提笔拟了一电稿称:“陈组长即转电台李志兴(报务员)速将机器全部送回(西安绥署二处),该组另派电台接替工作,该员旅费由组长设法筹垫,勿延为要,刘庆曾亥真[3]勤印”。这个电稿刘看了,马上就批了个“发”字,就由译报室译送总机拍发。谢璇拟一信稿给机要室主任王微,以刘庆曾口气,大意是“西峡口组电台高台长,拟派原籍韩城工作,西峡口拟请另派人员及机器前往接替”等语。十二号下午,王微给刘庆曾复一函,大意称:“高台长系通四营人员,刻系借用,但因工作需要可商议继续调用。唯西峡口组机器不宜送回,因机要室尚有新机器数部,可试用之,以免往返之劳”等语。刘就以王之复函决定,另拍电示该机器勿送回。刘并问我如何返里?我称有一商人系我友好,伊途中很熟悉。我拟机器暂不带,先同该商人同返,布置后再设法运机。这意见刘亦采纳,并拟谢璇组长和此商人会面。当天下午六时约定北大街六十二号与商人(即高勉斋,但告谢为高汉卿[4])相会。谢与勉斋会晤后,一阵寒喧,接着问勉斋和我之关系。勉斋答称:“我俩系自幼为友,拜把弟兄,此次返里他当尽力照管”等语。谢听后说,你们这种关系很好,以后希多帮忙。高台长以后如工作有成绩,可由高台长报老兄(即勉斋)转请上升阶级(他就是报勉斋当官)。谈话约半小时后,谢辞出。十三号晨我到二处未见到刘处长,仅见谢璇,说明商人因经济关系,急欲返里。伊答应决定我先空人返里一趟,给二百元“金元券”作为旅费。下午六时见第二处第一科长岳冠武(专司情报,处理业务)请示我此行附带应注意事项,大意是要我注意朝邑至禹门口沿途我军重要工事之实施,各渡口每日渡部队情形,一般行政实施,医院、仓库所在地等。临行时,岳紧握我手称:“祝你马到成功”。十四日上午十时三十分,我同勉斋同志乘快车出发,下午抵华阴,坐马车三日,十七号抵达韩城。
关于这次电台是否可入我后方,我的意见是进来有利。(1)因为西安我地下工作同志可设法将情报由总台直接拍发,我总台值班报务员有我们知友徐[5]某决可代劳。(2)我可与刘庆曾之关系继续维持,而且更日加密切,争取他对我的信任,以后可得到更多的宝贵资料。
完
一九四八年十二月二十四日
[1] 程再颐:国民党绥署二处机要室中校附员。
[2] 王微:国民党绥署二处机要室主任。
[3] 亥真:韵目代日,地支代月,电台上一种常用的时间代码,“亥”为十二月,“真”为一日,即为十二月一日。
[4] 高汉卿:即高勉斋的化名。
[5] 徐:徐学章,河南开封人,黄埔军校七分校毕业,时任国民党绥署二处总台报务员。系高孟吉的同学,也是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