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地下党经历了血与火的考验,许多优秀的共产党员为革命作出了无私的奉献。回顾这一段如火如荼的斗争历程,先介绍两个情况:我在陕西省委的工作经过;省委机关的几次变动、迁移。然后再介绍三部分内容:省委执行地下工作方针的发展演变过程;省委有一个好的领导班子;省委机关的干部素质和工作、生活情况。这也是本书的基本结构。
我从1936年10月开始,在中共陕西省委领导下的西安学委工作。1937年秋,又被调到省委机关负责交通科的工作,并管理接转组织关系的业务。1938年下半年,在西安八路军办事处任省委联络员。1939年初,又调回省委机关,先后任组织部组织科、社会科科长。1943年春,省委与关中分委合并为关中地委后,我仍管理原社会科的业务。1943年7月,审干抢救运动开始后,我被送到延安西北党校(后改为中央党校五部)。名义是学习,实际是接受审查,时间整整一年。1944年8月,又调回关中地委统战部任调研室副主任,负责调查研究国民党区域的情况。1945年8月,日本投降后,省委派我去国民党统治区任驻陕西东府联络员,住韩城。次年8月,又调回省委,后到西北局统战部任地方科科长,不久又到组织部干部科做干事,都是分管地下党的有关工作。1947年3月,敌军进攻延安至六七月这一段,南线部队准备出击国民党统治区时,我被调派随军工作。1948年夏,延安收复后,西北局派我到东府工委,任城工部长。这时东府工委所辖地区,一部分已经解放,我负责管理国民党区域工作。这样,建国前断断续续或在省委机关,或被派出搞地下工作,或在其他方面管理有关地下工作的业务,共13年之久,其间留在省委机关约有7年。
中共陕西省委机关驻地,先后迁移过5个地方。1936年12月25日,在西安重新建立了陕西省委。不久,因蒋介石拟派亲信顾祝同进驻西安,1937年1月底,省委迁移到泾阳县云阳镇。云阳镇是中国工农红军前敌总指挥部的驻地。抗战开始,红军改编为八路军开赴前线后,又是八路军一一五师留守处的驻地(主任周碧泉)。1937年初,省委的主要领导成员也到了云阳镇。为了既安全,又便于掩护,省委的驻地先与前敌总指挥部,后与留守处靠近。省委个别同志以前敌总指挥部民运部、留守处地方科干部的名义,进行云阳地区的党、群工作。并非一开始就是以留守处名义出现。1937年秋我到省委时,大部分领导人和许多工作人员又到了西安,很多重要工作在西安进行,还和西安以及附近县的党组织直接联系。留赵伯平在云阳主持日常工作,并负责领导外县的工作。不便在西安进行的工作,仍在云阳进行。如省委的党员训练班在云阳举办,全省性的会议也在云阳召开。
1938年七八月份形势突变,省委主要领导人又返回云阳,住北街毛老五等家。这时八路军一一五师留守处已撤销,省委机关对外即沿用留守处的名称。汪锋在名义上成了留守处主任。省委组织部对外是留守处的副官处,住北街李老五家。组织部长张德生名义上是副官处主任,我对外是副官。宣传部对外是留守处的教育处。省委秘书处叫留守处的秘书处。地下党员来省委,先找雷荣(称雷秘书),再转我接头。这时省委的主要负责人只留杨清(欧阳钦)在西安。后来,杨回省委,赵伯平到了西安,由赵负责西安工委的工作。1940年初,赵伯平也离开西安回云阳。
1939年冬,由于形势恶化,中央指示省委迁进陕甘宁边区。先是大部分领导人和各部迁走,汪锋和部分干部于次年4月撤走。省委到边区后先住关中分区淳化县的安社村,组织部、宣传部住安社的“列宁里”(是为新打的一排窑洞起的名字)。约半年后,又迁到耀县的照金,组织部与省委负责人住附近的坟滩。1941年12月,又与关中分委、专署先后迁到旬邑县的马栏。
陕西省委机关迁进边区后,为了适应形势的发展变化,机构几经变动。开始一段时间,把中共关中分委划归省委领导,省委仍直属中央领导。当时中央设有西北工作委员会,贾拓夫在此工作。省委有些事与西北工委联系。1941年5月,西北局成立。西北工委并入西北局,此后省委即属西北局领导。1943年1月,省委与关中分委合并,改称关中地委。省委的一些负责人到地委担任领导工作,原来省委承担工作的大部分内容包括在地委统战部。1946年1月,为加强国民党统治区党的工作,又根据西北局的决定,成立了中共陕西省工作委员会,和关中地委分设。1947年春,胡宗南进攻陕甘宁边区,2月19日首先侵占了马栏。同年夏,西北局又决定省工委和关中地委合并,仍称关中地委。地委以原省工委为基础,设立“城工委”。后又改为“国民党区工作委员会”,简称“国区工委”。由地委书记赵伯平负责,一直到关中地区解放。为了叙述方便,在本书的有些地方,我统称为省委,不另提省工委或关中地委。
中共陕西省委正确执行中央机动灵活的工作方针,地下斗争成绩卓著。1936年底至1949年这13年间,省委执行党的地下工作策略的演变发展情况,大体可分为四个阶段。
第一,发展阶段。
从1936年底省委成立到1938年底,是地下工作大发展的时期。西安事变后,国民党在陕西的不少机构瘫痪,省党部被摧毁,特务组织也瓦解了。西安事变的和平解决,使国共合作开始形成,抗日民族统一战线逐步建立。这时,陕西省主席是孙蔚如,全省还有十几个进步县长,有利于抗日民主活动。不久,国民党势力卷土重来,恢复和加强了统治,对于人民抗日活动有所限制。对共产党开始进行防范,也有少数党员被捕。但抗日总是大势所趋,总的来说环境比较好。到1938年6月,国民党陕西当局的反共面貌已经明显暴露。如取缔13个抗日救亡团体,逮捕5名群众组织的领导成员等,形势开始恶化。这个阶段党的活动主要内容是:
首先,党组织得到恢复和大发展。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陕西党组织遭到几次大的破坏,党员人数锐减。西安事变后,党组织主要是由以下五个部分组成,并进一步发展起来的。
第一部分是:西安事变以前留在地方活动的老党员。如崔廷儒、惠子俊、吕剑人、严克伦、周芝轩、谈国帆、刘庚、王杰、胡达明等,都是当时省委的骨干力量。抗战初期,在云阳小学工作的王云、孙一君,还有1937年上半年我接头的党员马志超(崔廷儒介绍,马当时在省卫生训练班学习),1938年接头的贺伯珍(吕剑人介绍,贺当时在三原斗口农场工作),都是内战时期留在地方进行活动的老党员。刘拓、聂景德也是以周芝轩为书记的渭北工委在二战时期发展的党员。陕西省委成立初期参加活动的谢华、徐彬如,则是很早中央派到西安进行地下工作的西北特支领导人。
第二部分是:保存在杨虎城部队的老党员。其中先后调到陕西省委工作的有杨信、王写剑、王力、王国、吴伯畅、雷荣、孟浩、李向中、秋宏等。他们也是省委的骨干力量。1938年下半年,阎揆要调到中央后,很多党员仍留在西北军工作。但他们常常根据形势,有时在部队,有时又在地方工作。当蒋介石向部队安插反动军官,追查共产党员,有同志在部队待不住或地方需要时即回地方。当地方情况紧张,不好立足,或部队需要时,又去部队。他们无论在部队还是在地方,都起了很好的作用。他们不少人常驻西安。1938年下半年,我随汪锋与杨晓初接过头,也单独与崔一民联系过。
第三部分是:监狱中保存的老党员。如赵伯平、韩学理等,都是西安事变后从敌人监狱营救出来的。
第四部分是:在西安事变后,红军移驻渭北时期发展的党员。
第五部分是:从西安事变前已经开展的学生运动中涌现的积极分子中发展的党员。这部分党员在陕西党的革命斗争中,也起了比较重要的作用。内战时,董学源从陕北来西安师范上学,他是荫蔽在学生中的一个老党员。西安事变前,他即在学生中发展党员,先是几个人,成立了临时支部。西安事变后,由这几个党员又在西安十来个学校学生运动积极分子中发展党员。到1938年春,已达到300名左右。董学源在这方面是有贡献的。就我仅知的少数算了一下,先后入党的西安学生有现在陕西或在陕西工作过的陈元方(陈宏)、何承华(何贵生)、刘邦显(刘零)、李连璧、朱平(朱怀琳)、肖江洪(肖蓼)、王博(王喜德)、刘蕴华(柳青)、冯和骏(黄军)、任鋆、惠贵迪(方晨)、白宗信、康行(赵廷平)、李骥德、王宏谟(田超)、李浩(李丕满)、邵武轩(邵文修)、张路(张克智)、王子绩、韩夏存(唐磊)、陈吾愚(陈钦)、秦树文(苏逢贤)、杨洛平、麻兆瑞(女)、刘蓟(女)、刘杰(女)。在外地的有,甘肃的陈煦(毕淤仁)、孙生贤(梁浮)、王维祺,云南的安平生,北京的刘南生(刘日修)、杨拯民、陈因(岳文琴,女)、陈芳(岳文兰,女)、姜辅文(张力之)、曹冠群(李冰,女)、张铁镰(女)、苏一平(蒲望文)、杨克(杨文秀),沈阳军区的张午,安徽的杨蔚屏(杨三保),上海的郝继贤(少儒),原团中央的罗毅(薛乐义),新疆的张思明(江仁凤),黑龙江的王维之(李益敬),天津的安群,江苏的史悦(薛会文),包头的孙彬水等。
西安发展或者以后入党的学生党员,有一批是山西运城地区过来的。“九一八”事变后,运城的学生抗日运动发展很快。1934年,运城发动了一次反对“会考”的学生运动。当时阎锡山不让学生过问政治,在学生中进行“会考”(即正常考试之外增加的考试),使学生埋头于功课,无暇参加抗日救亡活动。学生因此反对“会考”,闹学潮,阎锡山勒令开除了这批学生运动中的积极分子。许多被开除的学生便跑到西安,其中除杨春荣(李浩林)原来就是党员外,其他很多人后来都参加了革命,入了党。在西安高中和我在一起上学,能记得名字的有16人,就有14人参加革命,入了党。其中曲晓峰、马启庆、马保全、贾武明、贾全民等5人,后来在斗争中牺牲。
按照省委的布置,西安的学生党员,参加领导回乡工作团、宣传队,或者假期回乡时,又在当地抗日宣传活动中考察、发展党员,播下种子,然后再继续发展。1937年,我到凤翔师范检查工作时,接头的支部书记刘维华(高诚),就是西安师范的学生党员肖蓼发展的。这个支部的一些党员,又是刘发展的。这些党员毕业后,又在几个县发展了党员。
由于陕西特别是西安的学生运动,有其光荣的革命传统,到1935年“一二·九”运动以后,又是学生运动的高潮,所以这一批从学生积极分子中吸收的党员,大多数质量较好,不少人后来成了党的骨干力量。当然也有不重视质量、审查不严,甚至简单“拉夫”的现象。1937年冬,我到兴平县东关五岳庙小学,找肖蓼介绍的一个学生党员接关系时,他不承认是党员,说他是民先队员。西安学生党员中后来出了几个叛徒,也和审查不严有关。
1938年底,省委系统党员在册人数达八九千人,实际上中共陕西省委成立后发展的党员已超过1万。因为还有一批送进边区的党员,一批转到外地工作的党员,一批被国民党拉壮丁的党员,一批牺牲了的党员,都未统计在内。
其次,为解放区输送了一大批革命青年。中共陕西省委成立以后,从西安向延安选送的青年学生很多。现在全国著名的骨科专家尚天裕,就是当时从西安高中介绍到延安抗大的。除西安以外,当时临潼、三原、渭南、华县、麟游、韩城、宝鸡、凤翔、岐山、扶风、高陵等地,党的力量比较雄厚的地方,也选送了不少青年。由于要求去解放区的学生很多,1937年秋,经省委提出,由贾拓夫等与冯文彬商议,在省委驻地附近,先在斗口农场,后在云阳设立了一个青年干部训练班,协助省委训练革命青年。1938年初,青训班第三期又迁到云阳北边的安吴堡。这时青训班已经中央批准面向全国(还有国外华侨),并属中央领导,但仍与省委有横的联系。省委仍从各地继续介绍青年(也有党员)去训练班。我在省委时和青训班有工作来往,除介绍一些党员到青训班学习外,还接收过青训班地方科在附近农村发展的党员的关系(共4个支部)。截至1940年4月撤回边区,青训班前后共收1万名学员,为解放区培养、输送了大批革命干部,还有很多人结业后又返回国民党统治区参加、领导抗日救亡运动,有些还参加了地下党的斗争。实践证明省委关于设立青训班的建议是有远见的。
再次,合作抗日,掀起抗日救亡运动。陕西省委一成立,特别是抗战开始后,就布置各级党组织和共产党员,要大力进行抗日救亡宣传教育工作。动员民众服兵役,购买救国公债,对党员、革命青年进行军事训练,组织民众抗日武装等等。1938年初,因日寇侵占晋南黄河东岸,关中的沿河地区已成抗日前线。当时驻防沿河的一一七师,由吕剑人负责的党组织即与地方党组织联系,在一一七师举办了沿河各县学生军训大队,召集部分党员和进步青年进行政治军事训练,准备日寇过黄河后领导游击战争。当时党组织还选派出一些共产党员,协助进步县长的工作。如雷荣、伍仲秋(女)就分别派去担任华县县长吕向晨、合阳县长苏资琛的秘书,开展抗日救亡活动。还动员一些同志到武汉,参加国民党的战干一团学习。过去和我在一个支部活动的西安高中二七级女党员卢清慧,就是其中一个。当时特别强调,共产党员要在抗日救亡运动中和抗日前线,发挥先锋模范作用。那时在国民党部队的共产党员,由于作战英勇,牺牲的很多。仅阎揆要部队中的共产党员,就牺牲了200多人。
这个时期总的斗争方针是要积极抗战,反对投降,要求民主,反对专制。学生运动也围绕这个内容。1937年12月,省委派我去凤翔师范检查党的工作,正碰上学校闹学潮。起因就是同学们在党支部领导下,要求进行抗日救国教育,减少文化课授课时间,增加抗日救国教育内容,并已开始实施。但校长忽之申阻止破坏,学生便群起反对。我去后,和该校党支书刘维华研究如何领导这场斗争。后来学生派代表赴西安,向国民党省政府请愿。省政府主席孙蔚如答应了学生的请求,撤换了校长忽之申。当时党领导的类似斗争不少。
西安事变后直到抗战时期,大力发展进步组织,最多时省委领导的进步群众团体有几十个,成员不下几十万人。如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西北青年救国会、学生联合会、新文学促进会、妇女慰劳会、西北青年文艺工作者协会等。省委掌握的舆论工具也相当多,如《西北文化日报》、《工商日报》。省委的刊物《西北》杂志也公开发行,影响很大。当时各地党组织发动领导的救亡运动轰轰烈烈,很有声势。因为我们的活动合乎时代潮流,所以中间势力大都倾向共产党。而国民党领导的群众团体人数不多,影响也小。1937年4月,我到延安参加完第一次西北青年救国代表大会,回来向西安高中同学传达会议精神时,大礼堂坐得满满的。有些教职员工也参加了,有个平时不问政治的数学教员叶志刚,从头到尾听完了传达。
省委和各级党委的革命活动(非党内活动)方式,由公开、半公开逐渐转向荫蔽。抗战初期,党的主张可以通过报纸或其他方式公开发表,省委几个负责人也用化名发表文章。比如贾拓夫化名关锋,张德生化名张心余,欧阳钦化名洋青,赵伯平化名赵戬、方晟。李初梨也曾以省委负责人名义,公开出面活动。当时党领导的群众团体多,党领导或受党的影响的进步报刊多,党领导或掌握的进步书店多,党领导的学生假期回乡工作团、宣传队多。有很多党员,就在这些进步活动中担任领导工作。1938年下半年,我在西安八路军办事处工作时,和西安生活书店的党员就有联系。地方党组织的有些领导人,就把书店作为活动据点。临潼县委书记刘庚,就是为了便于活动,扩大宣传,才专门开设了骊山书店。还有华县的王立人、合阳的管建勋、凤翔的王田夫,都曾以书店为掩护进行活动。
当时很多党员虽然公开进行抗日救亡活动,但是党员身份、党的活动绝对保密。党员凡进入边区另行分配工作,或到省委工作都要改名换姓。罗文治就是我到省委后改用的名字。因为我在省委组织部工作,还帮经省委介绍到边区的一些党员起了化名。
1938年夏季,环境开始恶化,省委大部分领导干部在七八月即从西安转移到云阳,并于8月在云阳召开了全省积极分子会议,研究部署党的活动方式的改变和调整。因为敌人对西安等大城市控制严了,党的主要活动地区逐步由城市转向农村。从轰轰烈烈的群众运动,转向扎扎实实的群众工作。从敌人集中打击的民先队、青救会的活动,改为着重开展一般社会团体的工作。从集中在进步群众圈子中活动,转向同时注意对中间层、落后层的工作。同时开始注意在国民党、三青团和国民党控制的“抗协”中开展活动。1938年底,省委又根据中央六届六中全会精神,把少数已经暴露的党员调开原地。阎揆要和西北军中其他一些党员,就是这个时期撤回省委的。这些活动方式的转变、调整,为党组织在国民党统治区继续活动提供了条件,为后两个阶段的进一步转变做了准备。
第二,巩固阶段。
从1939年到1940年上半年,是陕西党组织的巩固阶段。1938年10月武汉失守后,河南很多地方相继沦陷。这段时间陕西东部的潼关等地已成抗日前线,陕西再次出现遭受日军进攻袭击的危险。1938年底省委扩大会上,即提出保卫陕西、保卫西北的口号。根据这种情况,陕西抗日气氛应该更浓些,国民党对战争的准备应该更充足些。但国民党自1939年1月五届五中全会后,即公开执行反共政策。年底又掀起第一次反共高潮。当时,陕西处于国民党的反共前线,其反共措施更为突出。他们不仅在大中城市镇压进步活动,迫害共产党员,而且这种镇压和迫害已经扩展到农村。国民党为了加强思想控制和清查异己分子,加强了联保制度。还设置了许多训练机构,除战干四团和劳动营外,各专区、各县都有灌输反动思想的训练机构。教育界和保甲人员,是他们进行思想控制的重点。国民党还通过强行发展党员来加强思想控制。我记得1939年的《西京日报》,曾刊登过国民党要人吴稚晖发表的题为《吾党一以贯之》的文章,就强调要普遍发展党员。同时,国民党普遍建立情报特务机构。党务系统有“党网”,政府系统有专任“调工”、情报组、情报员。这个时候,国民党特务普遍进行邮检。西安邮局经常有警备司令部、行营宪兵队、省党部、省政府等单位派的专人检查信件。他们在取缔进步报刊的同时,在西安集中了叶青(任卓宣)、柳宁(朱其华)等一批共产党叛徒、反动文人,大量编印《抗战与文化》这样一类的反动报刊。这个时期破坏共产党组织,捕杀共产党员的事件也越来越多。
针对以上情况,中共陕西省委不得不同时准备两手,来对付国内外敌人的进攻。根据1939年8月中央《关于巩固党的决定》精神,省委采取了一些新的措施来巩固党的组织。
首先,加强武装工作。既准备对付日寇进犯陕西,又准备对付国民党的破坏。省委从抗日战争开始,就在各期的党员训练班中设有游击战争这一课。我参加的第二期训练班,就学过游击战争。省委要求每个共产党员,要做好打游击的思想准备,都要具备一定的军事知识。同时,省委又把关中地区划分为几个区域,一旦日寇打进陕西,即以南北两山为依托,各自为战,互相配合,和敌人进行周旋。还准备在铁路沿线的重要据点,荫蔽一些没有暴露的共产党员,以便在日寇占领后开展工作。在《西北》刊物上也多次发表文章,号召保卫陕西,保卫大西北。这一时期,省委要求各地党组织要加强地方武装工作,强调对在乡军人、地方团队和其他武装进行争取和改造。重视武装工作,是陕西地下党的一个优良传统。在解放战争中所以能够普遍组织地方游击队,策划国民党地方团队起义,和平解放许多城镇,就是因为前多年打好了武装工作的基础。
其次,明确荫蔽斗争的指导思想。1939年,省委领导人的荫蔽斗争思想已经明确。我印象比较深的是1939年春,张德生在全省组织部长联席会上,就提出巩固党的问题,改变了过去强调发展组织的提法。省委书记贾拓夫在一次讲话中,就曾借用《水浒》上的语言,提出陕西一些党的组织将来应该起到“开城门,放吊桥”的作用。明确要求:先荫蔽下来,必要时从敌人内部杀出来,里应外合。赵伯平也曾提出共产党员在国民党统治区要“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要把人当人,谨防鬼捣鬼”。明确要求党员学会随机应变,要有保护色。由于省委领导的思想明确,各地党组织在布置工作和进行各项斗争中,大多能按照长期荫蔽斗争的思想路子办事。
再次,针对国民党的反共政策,采取了一些针锋相对的斗争办法。比如针对国民党开办训练班来审查公教人员,加强对政教系统的控制,省委即确定:共产党员可以参加国民党的训练班,有些地方还要有组织、有计划地派党员和进步人士进去。特别需要提到的是:针对国民党强迫人们加入国民党的情况,在中央没有统一布置前,省委专题报告中央后,即确定在特殊情况下,共产党员可以参加国民党,并对参加国民党的有关问题,作了具体规定。比如必须报告组织,如果在参加前来不及时,事后也要说明。在国民党担任一定职务的,不过党的组织生活,只单线联系等等。这是当时陕西省委有远见的一项大胆决策。1939年,我分工领导泾阳县委的工作。云阳镇小学是泾阳县委活动的重点,县委一位领导干部便荫蔽在这个学校。当时国民党咸阳专署要从云阳小学抽人受训,并安插特务到学校进行控制。我和泾阳县委负责同志商量后,选派了党员和信得过的进步人士去咸阳参加训练。这样,就可以事先把位子控制在我们手里。同时,告诉泾阳县委领导人,在接受训练时可以参加国民党,以免敌人怀疑。
第四,加强对党员的教育,针对这一时期党内出现的轻敌麻痹思想,加强党内教育,使党员认识抗日战争的长期性、艰苦性,认清国民党消极抗日、积极反共的政治面貌,认清三民主义与共产主义的区别。使党员做好长期斗争的思想准备。同时,针对国民党的破坏阴谋,进一步突出保密教育和气节教育。1939年省委还专门派人到外地巡回教育,举办小型学习班。
第五,组织工作中的荫蔽措施。除继续把暴露的党员调回边区,或向其他地方转移外,党内活动更加荫蔽。在领导方式上、党员管理上、党内文件的处理上都是这样。比如泾阳县委的活动,由于该县辖区驻有八路军一一五师留守处、陕西省委机关和青训班,国民党统治较严(曾被称为“模范县”),再加上后来形势恶化,所以从1939年3月成立县委,到1940年把领导干部调进边区一年多时间里,县委只开过两次会。一次是我宣布县委班子的成员,讨论分工;一次是我传达省委有关指示,大家研究贯彻措施。平时县委成员,都是个别联系。当时县委书记涂福元(洛克)住在县城,负责城区党的工作。组织部长杨万仓(杨雨霖)分管北区工作,住在云阳小学。云阳小学的教师支部和学生支部都与我直接联系,他们之间互不来往。有一次县委曾拟填写党员登记表,我知道后,当即制止。党员不仅没有花名册,而且县委几位领导人除直接管理者外,对其他人管理的党员也只知道数目,不问姓名。再如党内文件,能减少,就减少,能不用就不用。我在省委工作时曾三次外出巡视。1937年去凤翔师范,把要传达的文件放在点心盒内;1939年先后去铜川和兴平、咸阳,这两次什么文件都没带,全靠脑子记忆来传达。接转党员关系也更加隐蔽。我在组织部接转党员关系时,开始是使用化学密写办法,即地方组织在普通信纸的字里行间用化学药水写上,晾干后不显字迹,我们收到后再经技术处理,设法将字显示出来,进行识别。有时在密写中重要字句,还使用事先约好的密码来代替汉字。到环境开始恶化后,为防万一泄密,化学密写、密码办法也不再使用,而来人只持一封以商人或同学名义写的普通信。只是上下款填写约好的代名,所介绍的是否正式党员从落款的日子来识别,如是单日表示候补党员,双日表示正式党员。当时省委有关组织方面的材料,如党组织代号、负责联络地点等都用特殊办法记载,防止万一丢失,或敌人突然袭击被查抄,别人也无法辨认。
第六,加强省委的警戒保卫工作。1939年下半年,在全国连续发生了几起国民党军队袭击我军后方办事机构(同时是地下党组织领导机关驻地)的事件。先是湖南平江惨案,接着是河南竹沟事件。在此前后云阳发现了一个叫“华云龙”的特务,以“卖艺”为名对省委警卫部队进行侦察(被我捕获),同时发生了干部科长王德(余洪远)在云阳北门外被人打黑枪(幸未击中)的事件。从各种迹象看,国民党随时都可能袭击陕西省委,省委就加强了机关的保卫、警卫工作。省委开始组建了一个警卫连,后来成立了警卫营。两个连每晚除连队巡逻外,省委机关干部都要轮流在各自单位驻地放暗哨。我在组织部驻地李老五院子的后门放哨。1940年春,有一次国民党某部拟偷袭或摸哨,警卫连发觉后,开了枪,敌人跑了。第二天察看时,发现一片麦子被踏倒,证实了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当时安吴青训班也做了防止敌人偷袭的准备,并和省委互相照应。直到1940年4月同一天,经事先商量安排青训班从安吴向西北翻嵯峨山撤进边区,省委最后一批人员从云阳向西过淳化县城撤进边区。
第三,“荫蔽精干”阶段。
从1940年下半年开始,到1946年解放战争爆发,是“荫蔽精干”阶段。这个阶段国民党曾于1940年冬、1943年夏掀起第二、第三次反共高潮。这个阶段,是国民党统治区的反共措施日益加强的阶段,也是我地下党“荫蔽精干”政策在实践中逐渐完备的阶段。也就是通常说的“荫蔽精干”,长期埋伏,积蓄力量,以待时机”十六字方针的贯彻执行与不断总结提高的阶段。在1945年6月党的七大,特别是8月日本投降后这段时间,省委加强了对地下组织的联系,加快了各种革命力量的“积蓄”。这段时间前后共五六年。
1940年4月,陕西省委全部搬进陕甘宁边区后,形势更加严峻。后来国民党把陕西划为三个区域:陕南为“巩固区”,陕北为“斗争区”,关中为“肃清区”。“巩固区”就是要巩固国民党在陕南的统治;“斗争区”就是要对陕甘宁边区制造摩擦,进行破坏;“肃清区”就是要肃清关中地区的共产党组织(地下党的活动主要在关中)。为此,国民党在边区周围大量增派部队,修筑碉堡。一方面封锁边区,一方面增强“肃清”关中地区我党组织的反动实力。在陕甘宁边区周围还侵占了我军驻防和边区政府管辖的一些地方。1940年4月我随省委最后一批人员撤进边区,路经淳化县城时,那里还驻我们一个营,不久也被国民党逼迫撤离。
国民党为加紧迫害共产党人和进步人士,还采取了两项特殊的反共措施。一是1940年冬,成立了两个民众动员指挥部。东边是商(洛)同(大荔)指挥部,头子是蒋坚忍,管辖商、同两个专区,主要管大荔专区的一些县。西边是彬(县)洛(川)指挥部,头子是梁干桥。主要针对边区周围的彬县、旬邑、淳化、耀县、洛川、同官(铜川)等县。蒋坚忍是蒋介石的侄子,梁干桥是个叛徒、托派,都十分反动。当时梁干桥已重病在身,但仍让人用轿子抬着到交通不便的地方,去布置指挥反共事宜。二是国民党在社会上到处部署特务网络,特务控制很严。每个保都设指导员,实行“连坐法”。普遍建立“通讯网”,每个完全小学都设情报组,所有战干团毕业的学员都布置情报任务。如果说1938年下半年国民党强行大量发展党员,企图全国皆党,以国民党员的数量战胜共产党,那么这个时期国民党就是到处发展特务组织,使全党特务化,全国特务化,企图用特务手段彻底破坏以至消灭共产党。当时国民党为了消灭共产党,除了积极镇压和推行自首政策外,还有一套更为恶毒的办法,就是所谓“打击外围,深入内线”。在取缔进步群众团体的同时,企图用收买或派遣的办法把内奸放在共产党内长期潜伏,进行“内线”活动。这个时期,我党不少地方的党组织遭到特务破坏,地下党的活动极端困难。有一些意志不坚定的党员自行脱离党,有的向国民党当局办了自首手续,还出现了少数叛徒。
地下党和执政党的处境完全不同。执政后,一些企图升官发财的人,设法往党内钻;而地下时,当环境恶化后,一些只顾保命、贪名图利的人,就从党内往外跑。我接触过的两个党员就是这样。一个叫宋继唐。他于西安高中上学时,1937年春在延安西北青救代表大会上被选为青救会常委。以后组织送他去延安马列学院学习。因宋继唐吃不了苦,曾以西北青救会常委名义,借身体有病为由,向中组部写信要求补助,未得满足,即提出离校回蒋管区。宋离校回家后,中组部将原信转交省委,陕西省委从此停止了宋的组织生活。宋继唐后来投奔国民党的特务机关,与国民党省党部调统室挂上了钩,还在社会处(实际是特务机关,陈固亭是处长)当了科长。户县地下党遭破坏和宋有关。另一个叫姚秀姗,也是西安高中学生党员。西安环境恶化后,贪图享受、追求名利的思想就暴露了。1938年下半年姚到八路军西安办事处与我接头时,以来回乘坐人力车等花费不少为借口向组织要钱。我当即进行了批评。后来又听说他曾去安吴青训班,因吃不下苦又到了西安。姚什么时候与国民党挂上钩,我不清楚,但后来我知道此人在国民党省党部当了特务,而且从敌人内部材料中,看到姚亲自到凤县追查过“共产党嫌疑分子”的消息。
针对国民党的破坏和党内出现的问题,陕西省委便千方百计设法保护、巩固党的组织。国民党要“打击外围,深入内线”,省委便提出党的组织要“外不孤立,内无奸细”。国民党企图从共产党员的行动中找出借口,进行打击,省委便提出党员的活动要做到“好人都赞成,坏人难反对”。这个时期,我印象较深的主要会议有两次。第一次是1940年9月,在照金召开的省委常委扩大会议。传达、讨论中央关于陕西工作的决定,围绕“荫蔽精干”的方针政策,研究制定了一系列新的巩固、加强党的措施。第二次是1942年初,在马栏召开的省委扩大会议。传达讨论西北局关于陕西工作的决定,进一步丰富了贯彻执行“荫蔽精干”政策的内容。这个时期省委的具体措施有以下几点:
第一,继续审查清理党组织,大批撤离暴露的党员。为了保存地下党的组织,实行“荫蔽精干”政策,1939年即开始有计划地审查党员。1940年集中进行了一年,以后是陆续审查,陆续清理。当时清理的办法是,除开除极少数严重违纪党员外,对成千名政治上有怀疑和思想上消沉的党员,停止了党的生活,割断了组织联系,但大多数仍然进行党外联系。针对国民党推行的自首政策,对于办过自首手续的,也是争取改造的方针。到1942年,根据中央的有关指示精神,还准许在被捕后,必要时,在不暴露党的秘密的情况下,可以履行一般手续。这个时期把暴露的党员大量调离本地。那时调进边区的人数最多,陕西省委驻照金时,仅西北联大就调进二三十人。当时县级以上领导干部,绝大部分进了边区,进来的同志有近百人还参加了在照金附近秀坊沟开办的干训队。由于以上原因,加上一些自行脱离的,这个时期地下党员的数目就减少了几千。
第二,撤销机构,缩小目标。大发展时期,党员数目多的地、县普遍设有地、县委或工委。1939年下半年,陆续撤销地委,改为中心县委。1940年下半年,为了缩小目标,便于荫蔽,县以上机构绝大部分撤销,改为由个别领导人领导,而且这些领导人大部分撤回省委。后来省委分设了第一、第二两个研究室。研究室的成员,都是从国统区撤回的领导干部。他们又都分区指导国统区的工作,平时学习研究,必要时以特派员、联络员身份派出联系。完成任务后,又回到省委学习。
第三,划小基层组织。过去一个支部十几个人,甚至几十人。1940年后,支部一般三至五人。而且有多种形式。有平行组织,比如一个单位有两个以上的平行支部,互不联系,不发生横的关系。有交叉联系,如许多地方党员因职业变动到了外单位或外地后,不转组织关系,仍由原领导人领导。有“异地领导”,比如一个地区的领导不驻本地区,而在外地取得职业掩护,必要时去本地联系,这也是交叉联系。
第四,要求党员群众化,社会化;强调不突出,不特殊。1940年9月,省委在讨论中央关于陕西工作的指示时,明确提出党员要“内红外灰”(也有“内红外白”的提法。但张德生认为:对于少数在敌人内部活动的党员需要“外白”,而对多数地下党员来说,“外灰”更为合适)。为了外表上“灰色”,要求党员对政治活动要极其慎重。原来积极从事进步活动的党员,为了站住脚,必要时可以暂不进行公开的政治性活动,表面上“消沉”。党组织在一定时间,甚至较长时间不去联系,主要任务是保存自己,待机再起。此种情况因形似睡眠,当时有人叫作“睡眠状态”。后来恢复联系,加强活动后,又用“叫醒”来形容。在国民党党、政、军方面干事的,曾提出“同流而不合污”,这是“内红外白”的特殊要求。“外灰”主要是不要轻易进行群众性的革命活动,不暴露革命面貌。但是联系群众的工作非常强调,要求党员“广交朋友”,要求党员用群众能接受的形式联系群众,用合法方式从事社会活动。我任东府联络员时,在合阳联系的党员管俊亚,就是以卖文具的货郎担为掩护,进行活动。青年农民党员孙明远,就以结拜弟兄方式联系群众。我去接关系时,一进房门迎面就是梁山泊一百单八将挂图。当时党员用结拜弟兄、姊妹的形式,交结朋友比较普遍。同时,为了避免引起怀疑,党员活动强调用“自然联系”的办法。日本投降后,派我到韩城时,县委书记孙绍先(孙昶)在韩城县中学当事务主任。我去时,并没有通过孙或其他党员给我安排掩护的职业,而是通过我的一位老同学关系(进步人士),当了个小学教员。
为了活动方便和接近下层群众,党员还曾准备利用青洪帮等封建会道门组织。1940年夏,我去延安,住西北工作委员会期间,西北工委曾专门把临潼地下党员崔明珍(青帮头目,以行医为职业)调到延安,向我们传授青帮活动知识、行动规矩和常用暗语,并给每人发了一本青帮的《海底》。张德生和我们在延安的几位准备外出搞地下工作的人员,都办了参加青帮的手续。当时,刘庚同志还专门研究青洪帮工作。崔明珍是个好党员,为革命做了不少工作。解放战争时期,中原突围的领导人陈少敏等返回边区,路过临潼时,崔曾进行掩护。虽然我们办了加入青帮的手续,准备在必要时利用,但是因为我们党的政治影响很大,群众基础很广泛,所以实际活动中很少利用。
第五,通过各种社会关系在国民党的行政、教育、军事、党务系统中取得职务,并争取打入国民党的要害部门开展工作。当时许多党员和进步人士做了学校校长。有些打入国民党政府的基层政权,当联保主任、保长、乡队附、保队附等。对参加敌党团问题,第一阶段是限制,第二阶段允许,这个阶段是鼓励有条件的积极参加。对于参加敌伪组织的,要求“向里钻,往上爬”。所以,有些党员就打入了国民党、三青团的领导机构。韩城县委曾派几个党员通过关系,在县三青团做股长。1941年,我在省委接待过渭南县固市中学学生党员贺一禾。他既是固市中学党支部的干部,又是固市中学三青团的负责人,还经组织派去国民党的战干团学习,懂得国民党特务活动的知识。贺一禾和他的未婚妻从固市中学回省委,途经国民党封锁线时,被碉堡中的敌人扣留。在审问中,他说是固市三青团的负责人,在战干团受过特殊训练,是国民党派到边区搞侦察工作的。贺会用左手写字,便谎称他的这种特殊字体,是进行特务联络的暗号,敌人信以为真。奉承招待后,放他们过了封锁线。临潼张依中(张中涛)是利用与县党部书记长郑育人的师生关系,到县党部做干事的。在省委社会科时我曾使用过他提供的材料,他当时的代号叫“绿钢皮”。打入国民党内部,荫蔽得比较好的,如李骥德,后来当了国民党眉县三青团干事长、县党部的书记长。刘德生当上了高陵国民党县党部的书记长。药怀愉当了副书记长。
陕西省委对国民党政权内部的工作,很早就重视。1939年省委派我到铜川巡视工作,就了解布置了当时陈炉镇镇长的工作。云阳镇镇长张永禄(张端),原来是泾阳县长王开基为对付我们特意选派的。后经多方说服教育,张思想转变,靠拢我们。省委驻云阳时,张对保卫省委机关起了一定作用。省委撤离时,张永禄也进了陕甘宁边区。关中地区有许多县,在这方面做得比较好,其中有好些县,都掌握了几个乡镇的军政实权,而且这些乡镇统战工作搞得好,群众基础又好,实际上是我们秘密控制的红色区域。所以我们一些重要人员,如中原突围后的几位负责人以及汪锋、李敷仁、杨明轩等,过往关中几个县都很安全。临潼县的栎阳、交口地区,就是这方面的一个典型。临潼渭北地区,本来是几股封建武装势力长期盘踞的地方。内战时,地下党员谈国帆就开始在交口、毛瑞甫开始在栎阳进行活动。后来,谈国帆(还有王志温)经过斗争,逐步掌握了交口镇的镇、保政权,毛瑞甫协同杨宜瀚,掌握了栎阳的镇、保政权。这两个镇的地方武装、教育机构,长时期也由我们控制。两镇都有修械所,都能自造枪支,都能团结领导一批革命群众,都能必要时动员数以百计的武装人员。这两个镇地区相连,互相配合,并对周围镇、保实力人物,根据其政治面貌,或者多方联络,友好相处,或者进行打击,予以控制。这样就长期形成秘密的革命割据局面。
1936年初,刘少奇从陕北奔赴华北时,就曾住在杨宜瀚家,并由毛、杨派人护送上了火车。这个地区很早就引起敌人注目,并曾设法剿灭其革命势力。1939年冬,匪徒在栎阳袭击杨宜瀚、毛瑞甫。毛当场被害,杨躲在床后进行还击,幸免于难,但不到一年也亡故。1943年7月,敌人调集数千武装力量,对交口进行洗劫烧杀。谈国帆、王志温和一批暴露的干部,被迫撤进陕甘宁边区。虽经如此重大挫折,但地下党员郎瑞亭等,继续就地领导斗争,国民党当局仍难控制。而且在解放战争时期,还设有若干秘密交通站。过去撤回边区的尹省三(卫平)、王智德等地下干部,仍然能安全来往通行,联络布置工作。1946年汪锋从马栏去陕南,李先念等从陕南回陕北,都安全地通过这个地区。
韩城县委这方面工作做得也好。日本投降后,国民党曾鼓吹进入宪政时期,乡、保长的产生,要通过选举形式。韩城县委领导人孙绍先等人即趁选举之机,通过各级党组织,利用敌人内部矛盾,动员党员、革命群众用竞选等方法,安插革命人士担任乡、保长。不到一年时间,在全县不少乡、保,特别是南乡,安插了许多党员或进步人士。在县参议会竞选中,也争取民盟负责人苏资琛做了副议长。甚至三青团选举赴省代表时,把县三青团书记挤掉,将县委的贾德陞等二同志选为赴省代表。全县中小学校校长中党员、进步人士更多。
第六,加强调查研究。陕西省委根据中央关于调查研究的决定,做了很多工作。实践证明,要在国民党统治区开展活动,就必须调查研究国民党。要对付国民党对我党组织的破坏,就必须调查研究国民党的特务组织、破坏活动规律。1940年7月,省委成立社会科后,我曾到中央社会部听取关于对敌情调查研究的部署,回到省委后专门搞这项工作。当时不仅社会科,而且其他部、组织部的其他科都进行了大量调查研究工作,并向中央和省委领导提供了许多有价值的调查报告。仅1940年,省委组织部就编写过9份调查报告。有的调查材料,中央有关部门还曾来电表扬。当时,省委与三十八军地下党组织有电台联系。省委曾通过三十八军党组织,搜集过日寇与国民党方面秘密来往的重要情报,并转报中央。
1944年8月,我回到关中地委统战部调查研究室后,与唐磊继续调查研究国民党统治区的有关情况。通过编印《陕情汇报》,向中央有关领导人和地委负责人提供情况。1945年8月底,我离开时,已编印了近30期。后来,陕西省工委还曾成立调查站,搜集研究国民党区域行政设施、社会情况,并编印小册子供领导参考。
这一段的前期(1940年下半年到1943年上半年),省委同各地的工作是集中贯彻执行“荫蔽精干”政策并不断总结经验,改进工作。这个时期,“荫蔽精干”政策日趋完善,工作很有成效。到中期(1943年下半年到1944年上半年),因抢救运动的影响,省委与绝大部分地下党组织中断联系。后期(从1944年下半年对抢救中搞错了的人普遍进行甄别,到1946年上半年),省委派人与下属组织逐步恢复联系,并在新的情况下继续执行“荫蔽精干”政策。抢救运动的影响,实际不只一年。由于这种影响,调进边区的许多干部,后来没有很好地学习。有些同志重新使用后,工作也束手束脚。地下党的组织后来恢复得很慢,有些组织也一时难于恢复联系,均与此有关。所以抢救运动对地下工作造成的损失的确不小。
第四,解放战争阶段。
这个时期,国民党当局为了配合进攻陕甘宁边区和其他解放区,在国民党统治区对革命力量加强了镇压措施。解放战争后期,敌人垂死挣扎,更加疯狂地进行了大逮捕、大屠杀。但国民党的倒行逆施,又激起了人民群众的反抗,迎来青年学生和工农群众的革命运动新高潮,党的组织和武装斗争也进入了一个新的大发展时期。这个阶段因我不在陕西工委,对整个情况不了解,只就我了解的部分材料,结合当时我的工作变动,谈谈这个阶段的情况。
1945年10月,国共两党签订了《双十协定》。当时我在韩城,后来也听过党内关于“和平民主新阶段”的传达,准备在国民党区域进行公开合法活动。但是国民党很快破坏了《双十协定》,向“和平民主”过渡已无希望,地下党组织随即承担了配合解放战争的任务。
随着形势任务的变化,这个阶段总的活动方针已经不是“荫蔽精干”,而是发展壮大组织,积极开展活动。不是“积蓄力量,以待时机”,而是时机已到,有条件的就要采取各种形式,发动群众斗争,打击、摧毁国民党的统治。当然解放战争的前期,在条件不成熟的地方,特别是敌人统治严密的城市和平川地区,在斗争中仍然强调“荫蔽”。
当时武装斗争提到突出位置。为了大力开展工作,发展武装斗争,过去调进边区的地下党的干部,从1945年日本投降,特别是1946年8月起,大批派回原来活动的国民党统治区。原先撤销的地、县委组织又普遍恢复,在有条件的地方组建游击队,并争取、改造民间武装。1946年8月,我从东府返回陕甘宁边区时,正值敌人“围剿”我中原突围部队,也是我地下武装开始大力发展的时期。这时省委即将苏史青、白云锋、吴沙浪等一批当地干部派回东府,组织游击队,并相继重新组建了东府工委和各县委(韩城县委原来就存在,这是“荫蔽精干”时期继续保存的少有的一个县委机构)。我回到陕甘宁边区时,又适逢国民党保安六团三大队董策成在边区封锁线上率部起义。董是由省委的地下交通员王生春通过同乡、同学关系长期联系并经过多种统战关系进行工作后率部起义的。这是陕西省委在解放战争中策划的第一次敌军一个营规模的起义。
1946年秋,我被调去西北局,先后接替严克伦、胡达明到统战部、组织部工作(严、胡被分别派去西府、商洛地区活动)。我在统战部是搞地方科的工作,联系、了解国民党统治区党的斗争。在组织部干部科,分管分布在边区各处的原地下工作干部的搜集、登记和派出工作,也接触从国民党区返回边区的地下工作领导人员。李敷仁、杨明轩就是这个时期到延安后,我们才熟悉的。李是被国民党特务暗杀未死,由地下党组织营救护送回边区的。杨是陕西早期知名的共产党员、革命的教育家,他长期坚持地下斗争,不受敌人威胁、利诱。国民党当局规定放映电影前必须向“蒋委员长”立正致敬,他为表示“绝不屈服”,多年来没有看过一场电影。国民党当局对杨明轩恨之入骨,拟进一步迫害时,1946年秋陕西省委将其调回陕甘宁边区。杨回边区前,曾于1944年与杜斌丞共同组织了民盟西北总支,并与韩夏存分头联系李敷仁、王维祺、武伯伦等,领导了西北民主青年社的工作。民青社在解放战争时期,配合全国的民主运动,发动了西安地区的学生运动。特别1946年春领导的反对反苏游行的斗争,1947年夏领导的总罢课,把争取民主、争取和平的斗争推向了高潮。这是解放战争时期,陕西省委在国民党统治区领导的规模最大的一次学生运动。
1947年春胡宗南进攻陕甘宁边区,我被调任东线工作队指导员,在延属分区的固林方向活动。3月19日,胡宗南攻占延安的前三天,我又从东线被抽调回去,活动于关中分区的南线指挥部。随从张德生(时任西北局统战部长,又任第一野战军政治部副主任,负责国民党统治区的工作),先与第一野战军总部,后与警一旅一起活动,准备出击时相机与地下党组织联系,配合解放战争。旬邑县自卫大队大队长、地下党员马志超,就是我军第一次进攻旬邑时,由黄艾民联络起义配合攻占县城的,当时我曾随军进城。在此以前,我军第一次攻进耀县县城时,我也随军进城。当时我军抓获敌耀县专员严师儒。严是乾县人,虽系黄埔军校一期学生,但非国民党嫡系,有转变的条件,可能为我所用。开始严关押在警一旅时,何承华和我与严师儒有接触,后交西府总队管理教育。不久严被放回国民党区,为我们做了一些宣传工作,起了一定作用。解放后曾被任命为彬县、宝鸡副专员。那时为了解放战争的胜利,确实动员了一切力量,调动了各种积极因素。从严师儒的转变,也可看出党的反蒋、反胡统一战线的威力,以及争取团结西北地方人士正确方针的效果。
我离开南线部队后,接触的两件事也能说明此点。先是我军转入内线作战,我随即离开部队北上,返回西北局,根据敌军流动情况,随西北局在陕北游动。这个时期,原杨虎城部旅长,抗战时任国民党师长、曾在中原前线与日寇奋战的王劲哉(外号王老虎),因不满国民党的统治,摆脱了胡宗南的控制后投奔陕甘宁边区。王是渭南人,是由地下党员贺修之介绍到陕西省委,后由省委转西北局的。当时正是敌军占据延安,胡宗南气焰嚣张之时。关中解放后,王劲哉曾被任命为渭南军分区副司令员。再是1948年,我军从边区向国民党统治区出击后,我又南下被调派到东府工委工作。当时东府工委活动的澄城、合阳一带,是敌我反复争夺的拉锯地区。正是此时,过去西北军的旅长姬汇百,在其子地下党员姬颖的影响下,也进入东府解放地区。而且敌军反扑时,还拖着病体随机关转移北上。
我到东府工委时,地下党组织领导的武装斗争已非常活跃。东府地区的韩城、合阳、澄城,都有较为强大的游击队伍。曾在西北地区解放战争,以及澄合战役,解放韩、合、澄战斗中起了有力的配合作用。这时东府工委又抓了朝邑[1]、平民[2]、大荔的地下武装斗争。大荔是当时国民党专员公署驻地,也是抗战后期反动的商同指挥部所在地。敌人统治很严,地下党的力量薄弱。我当时联系的董周温是大荔西北乡的一个领导人,那里也有小股地下武装。朝邑与大荔情况不同,那里既有地下党的长期斗争历史,又有从三十八军派回的军队干部。当时党的领导人史曼中、韩增友、刘仲谐、杨海潮等,他们认真执行了地下斗争的方针,出色地完成了控制敌人地方武装的任务。不但绝大部分乡镇政权及其武装由党员或进步人士控制,而且掌握了国民党的县保警大队、常备大队的领导权(杨海潮、王彦亭分别任正、副大队长),还掌握了平民县的地方武装(县民众自卫队队长王志敬被教育、发展为党员),为迎接西北战场的全面进攻做了充分准备。
1948年10月初,在配合荔北战役中,为牵制敌军,根据西北野战军前总的要求,平朝工委及朝邑起义指挥部成功地领导了朝邑县常备队、保警队等地方武装1000余人起义。在城内很快抓获敌县长以下200余人,城外俘获敌军近百人,朝邑第一次解放。后又策应、配合了平民王志敬部的起义。这次成功的配合,受到西北野战军彭总的表扬。在此以前就听说1947年秋,我军围攻白水县城时,过去从西北军转入地方工作,分别担任国民党县保警队长、常备队长的杨培才、田焕贵等,在省委直接领导下率部起义,俘虏敌县长等400余人,第一次解放了白水。白水、朝邑是西北军中地下党员转移地方组织后,抓地方武装的两个成功例子。解放战争时,我接触的上述东府地区的武装斗争,只是陕西地下党组织开展的武装斗争的一小部分。但是,从中可以看出陕西省委很早注意“开城门,放吊桥”,长期执行“荫蔽精干”政策的成效。
这里需要特别提到的是,陕西省委领导的三大摊武装。一摊在渭北是谈国帆领导的地方武装。谈国帆于1943年7月敌人袭击交口(时任镇联保主任)的“交口事件”后,与一批进行地下武装斗争的干部撤进陕甘宁边区,在马栏进行学习训练。解放战争中的渭北总队,就是以这支武装力量和三原、泾阳、高陵、耀县的武装为基础发展起来的。
另一摊是西府赵伯经领导的地方武装。赵伯经在1930年做过麟游县长,后任县军事科长,与县委书记王乐天(1943年被捕后英勇牺牲)等人,长期从事武装斗争。内战时,组织领导游击队。抗战后,曾控制了麟游县国民党的常备队。该县党组织和所掌握的武装力量虽经几次破坏,但仍保留了一批骨干。西府总队就是由麟游和礼泉、乾县、永寿、岐山、眉县、扶风、长武等地游击队,以及保六团起义的董策成部组建发展起来,由赵伯经与吕剑人、严克伦领导的。
还有一摊子是商洛地区的地下武装。这股武装最早是由王柏栋创建的,王被害后,由巩德芳领导,以地下党员为骨干逐渐发展壮大起来。巩德芳于反共高潮后与一些武装骨干被调进边区,进行整训。1945年底,由陕西工委先后派回商洛,重新建立武装。后来,陕西工委又派王力、薛兴军、刘庚、秋宏等加强领导,并成立了陕南游击指挥部,领导了1000余人参加的武装斗争。他们在配合中原部队突围,建立鄂豫陕边区的斗争中起了很大作用。当时和巩德芳秘密配合埋伏在敌人内部的还有李世华。李是陕西省委很早联系培养的地方军人,李世华被吸收入党后,党指示其打入敌人内部,取得合法地位,到时发挥作用。李世华后来取得敌二十七军军长谢辅三的信任,并多方活动担任了第四区清剿指挥部参议、保安团第三营营长,掌握了几百人的武装力量,驻扎在交通要道麻街。在鄂豫陕边区斗争十分困难的时期,担负了重要的地下联络任务,保护了我们很多人员,并掩护过郑位三、陈少敏等领导人。直到当地解放前夕,李才率部起义,公开了政治面貌。李世华是长期埋伏在国民党地方武装中,工作成绩突出的党员。但解放后,由于“左”的思想影响,曾被开除党籍,后几经周折才得以纠正。
除上述地下党领导的武装力量外,还需要提到的是:咸榆公路以东,由蒲城、富平、同官、白水地方武装组成的路东总队。陕西工委配合中原部队突围后,在商洛等地开展斗争而组建了长(安)柞(水)支队。由于在陕西国民党统治区普遍建立了我党武装力量,并对国民党的地方部队进行了工作,所以后来绝大部分的县城都是和平解放的。
解放战争时期,荫蔽在敌党、政、军机关中的党员,在情报、策反工作中也起了重要作用。1948年,我在东府工委工作时,常驻澄城活动。获悉该地地下党员刘振邦,前多年经组织安排曾去国民党的战干团受训,后来做了国民党的乡长。解放战争时期,刘振邦即受命与过去熟悉的敌特务专员杨兆春接近,了解情况,进行工作。后杨兆春携特务电台起义,并策划了另外几部敌特电台归降。西安市敌人控制严密,多次对革命力量打击破坏,但地下党组织仍然保留了骨干力量。解放战争时,韩夏存(西安市工委书记)、吴伯畅(西安调查组长)、崔一民、朱子彤等,仍然就地坚持领导斗争。他们除过进行解放西安的准备工作外,在情报工作中也取得了显著成绩。为西北战场上几次重大战斗(包括歼敌3万多人的“瓦子街战役”),提供了极为重要的军事情报,受到彭总的表扬。而这些重要情报,都是来自早期按照“往里钻,向上爬”的要求,埋伏在敌人要害部门的党员之手。
解放战争时期,国民党区域又一次出现了大批革命青年要求进入解放区的热潮。地下党组织借此选送了很多青年到解放区受训,为新解放区培养骨干。1948年冬,东府工委驻合阳县黑池镇时,就在南边靠近国民党区域的蔡目村举办了一个训练班,我和方晨都讲过课。当时,许多新解放区党组织都举办了训练班。同时,经过地下交通员、交通站把一批一批的党员和革命青年,安全地送到老区马栏和延安学习。
纵观陕西地下党13年的对敌特斗争历程,陕西党组织认真记取了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左”的、右的教训,特别是“左”倾路线的教训。在贯彻执行“荫蔽精干”政策中,能够根据陕西的特点,不断总结经验,不断完善充实,使地下党组织在国民党发动的三次反共高潮,以及后来发动的全面内战中,不仅保存了自己,而且不断发展壮大,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陕西地下党之所以能够在13年中经得起严峻的历史考验,能够取得比较显著的斗争成绩,首先由于陕西省委是一个坚强有力的领导核心,并长期直接受到党中央的正确领导。党的组织关系直接与中央组织部联系,党员关系介绍信直写组织部长“陈”(云)、“李”(富春)。经费由中央财政部拨给。特别是一些重要问题,毛泽东主席亲自听取汇报,进行指导,亲自参加研究制定有关文件。1942年后,虽改属西北局,但有关重大工作仍由中央决定。八路军西安办事处的负责人,也积极支持帮助地下党的工作。办事处曾经为地下党的活动提供了不少方便。比如1937年省委领导人贾拓夫、张德生等,曾于夜间在办事处地下室召开西安各校支部负责人会议,传达布置工作。又如1937年4月,在延安召开第一次西北青救会代表大会时,叶剑英就曾亲自布置派车,并着人与我联系接送代表去延安。代表大会期间,毛泽东还专门接见了西安、三原的代表。1938年初,陕西省委派到天水地区领导地下工作的董振国(董邦),就是林伯渠给省委推荐的。这一年下半年,我在西安八路军办事处时,曾以侯某代名与董联系汇款。从陕西省委成立直到1940年,省委在办事处一直派驻联络员。当时办事处有人对省委利用办事处做秘密工作有抵触,而林伯渠是积极支持的。惠子俊和群众组织的五位领导人被敌人逮捕后,也是周恩来、林伯渠亲自交涉要出来的。
其次,陕西地下党活动的国民党统治区,紧靠陕甘宁边区,形势艰险时,省委可迅速迁进边区,大批骨干站不住脚时,可以调进边区,可以依托陕甘宁边区领导国统区的地下斗争。省委经费困难时,也在边区的边界开设商店,自筹经费渡过难关。陕西省委的很多工作,都得到陕甘宁边区有关单位的资助、配合。这是陕西地下党一个得天独厚的优越条件。
再是陕西地下党有光荣的斗争历史。从建党初期到1936年西安事变时,党的活动从未间断。党的领导虽然犯过这样那样的错误,但是有许多宝贵的经验教训可以借鉴,有许多好的革命传统可以继承。党组织虽然经过几次大的破坏,但是保留了一批久经磨炼的骨干。在地方和西北军中长期坚持了有组织的革命活动。后13年陕西省委工作的成就,与前十多年党的工作基础是分不开的。
省委有一个好的领导班子,是陕西地下工作能够取得成就的另一个重要原因。这方面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以主要领导人来说,在省委(包括关中地委、陕西工委)先后任职的有五位书记:贾拓夫、杨清(欧阳钦)、张德生、汪锋、赵伯平,他们虽有不同特点,但他们都经过长期的斗争考验,都有一定的理论基础,都有丰富的斗争经验,特别是地下党的工作经验。杨清于中央红军到达陕北后,即参加领导党在陕西白区和白军中的工作。其他同志在陕西工作更早,因此,对陕西的情况了解较多,对过去路线错误特别是“左”的错误有沉痛的教训。他们介绍情况时,常联系陕西的实际,把过去“左”的、右的路线作为借鉴。
同时他们又很注意摸索新的情况,总结新的经验。因此,在指导陕西的工作中,虽然也有过某些缺点,但总的来说,还是比较好的。特别在形势恶化,几次转折关头,安排得当,策略灵活,行动坚决。比如在执行“荫蔽精干”政策中,坚决撤离已暴露的干部。地区一级差不多所有领导干部,县级绝大部分主要负责人,都撤回边区进行储备,参加学习与工作。这样,我们就可以在第二次大发展时期,向国民党统治区派出大批骨干,逐步打开局面。1946年我到西北局组织部工作后,因为经办抽派干部的工作,对此感受尤深。我想如果当初不下最大决心储备干部,以后形势发展很快,要铺开工作就很困难。
我感受较深的另一个问题,就是在转折关头,对政策性问题处理也较稳妥。比如,对办过自首手续的总要区别:是自首群众团体,还是党的组织?办自首手续后是继续革命,还是消极不干?视其不同的情况考虑不同的处理办法。并不是一律开除党籍,也不是简单地疏远他们。又如当时被清理了的党员,大多仍以朋友关系接近,使其能在党外帮助革命。这样,党内虽然少了一个党员,党外却多了一个朋友。再如省委统战部对地方实力人物,包括士绅、在乡军人以及民间武装、地方团队中的领导人“画像”(这是当时的形象说法),即对其历史影响,特别是政治态度,按左、中、右进行了解分析。有的还专门写了传记,立了档案。这样,就可以针对不同的对象进行不同的工作,为广泛开展统战工作做好充分准备。
陕西省委领导对机关建设也很重视。省委机关政治空气浓厚,文化体育生活活跃,工作组织紧凑,工作效率比较高,干部的艰苦奋斗作风好,组织纪律性也很强,使领导机关确实成为有力的指挥机构。突出的特点是:
首先,学习空气浓。省委举办各式各样的学习班、训练班,13年中基本没有间断过。党员干部训练班办了十多期,同时办过农民党员训练班,委托青训班办过职工干部训练班。陕西省委迁进陕甘宁边区后,办了几期训练队,后来用“德记店”的名义训练商洛的干部。“德记店”结束后,又办教导队、教导团,扩大训练范围。训练商洛、西府、渭北以及从三十八军撤回的干部,先后有几百人。省委机关的两个研究室,实际也是学习单位。地下县委以上领导干部,绝大多数都离职学习过。省委机关内的工作人员,也根据文化程度指定不同的学习材料,编入不同的学习组织。学员学习认真,要求都有笔记,坚持定期讨论。省级领导人有时也参加讨论,并定期向工作人员作时事报告。当时条件虽差,但长期坚持不懈。
省委驻云阳时,在庙里作报告,在安吴时在大树下作报告,对于提高干部的政策理论水平很有帮助。机关学习,特别强调理论联系实际。干部在学习讨论中,大都能自觉地结合检查工作检查思想。而且检查思想时,确实做到“事无不可对党言”的程度。省委驻云阳期间,毛主席的《反对自由主义》即成为机关干部的必读材料,真正成为干部改造思想的“座右铭”。那时不单是省委机关,而且安吴青训班还把《反对自由主义》用大字书写在墙上,学员们普遍对照自己进行学习。回想起那时的机关、学校,学习气氛很浓,人们的学习自觉性很高。这与现在某些单位那种学习不大联系实际,不谈思想改造的情况大不相同。
其次,风气正,要求严。干部基本能做到认真工作,团结友爱,遵守纪律,服从分配,保守党的秘密。从上到下,经常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领导能以身作则,干部也严格要求自己。1940年春,省委搬进陕甘宁边区前,夜晚干部要站岗巡逻。搬进边区后,要自己开荒种地,打柴烧炭,务菜养鸡,生豆芽,拾野菜,搞运输。大家都争着干,没有偷懒怕苦。那时,吴沙浪是从韩城调回省委的地下党的干部,曾负责运输队的工作。经常带领运输队远途跋涉,且亲自把几百斤重的驮子从牲口身上搬上搬下。省委驻照金,杨清任书记时,有一次省委秘书长张中给干部安群(安秀杰)分配一项任务,安因病未接受任务,杨叫去谈话,批评时发了脾气。安心直口快,马上又批评杨态度不好。杨随即向安作了检讨,安消了气,服从了分配,上下之间又言归于好。
1938年,省委的党刊《西北》在西安出版发行。当时具体负责印刷、发行工作的,只有史悦(薛会文)一人。条件虽然困难,但仍千方百计完成任务。特别是下半年国民党特务多方阻挠、破坏,史仍坚持到年底。出刊30期后转移到陕甘宁边区印刷,从云阳秘密发行。史悦在西安时,我在八路军办事处,我们常在一起活动。史悦除过《西北》的有关业务外,还经常进行其他工作。他机智勇敢地从国民党省党部拉回患精神病党员的事至今仍能记起。一位名叫吕应熊的地下党员,在西安邮电局工作。根据本人要求,拟持介绍信去延安学习。吕由于兴奋过度,精神错乱,到八路军办事处后,随即外出。史悦当即跟随吕后,吕径直跑去国民党省党部,不料跌入一坑内,高声呼喊。在危急时刻,史悦随即跟进,并在省党部院内从容应付敌人盘查,找黄包车将吕拉回八路军办事处,后搭朱德总司令所乘汽车,送去延安治病。省委机关民主气氛很浓,支部大会、学委会、俱乐部大会都定期召开,汇报工作,民主讨论,选举负责人。1939年省委召开会议,选举出席七大的代表时,无记名直接选举。选举结果,当场唱票,黑板上记录公布。
再次,机关文化生活很活跃。当时虽然生活很苦,工作也紧张,但机关生活很活跃,工作人员很乐观。省委领导人也关心机关文化生活。机关人数不多,但经常进行体育活动。在云阳时常打网球,在照金时常打篮球,而且经常进行比赛。工作人员也经常排戏、演戏。曾参加演出的有彭毓泰(女)、李静(女)、年丰(女)、王文(女)、孙毓青(女)、韩学理(严一农)、肖金、董学源(杜介夫)、董实丰(董毅岫)、姜哲、朱明、崔伦、里明等。我和董学源、李静等,曾演过话剧《闲话江南》、《棋局未终》,和孙毓青、董学源、董实丰、王文等曾演过《塞上风云》、《流寇队长》。1941年夏秋之间,排《塞上风云》时,张寒晖刚从凤翔竞存中学回到边区的照金,张就做了导演。张德生因在内蒙做过地下工作,熟悉塞外风情,还亲自指导。
平时一些爱好秦腔的同志,也常在业余自唱自乐。吕剑人、王国、杨信、鲁鹏等人,教我们唱的一些唱段,至今还有印象。省委的七月(八一)剧团是在形势恶化时,由赵伯平领导建立的。剧团前后的领导人斯曼尼、王维之、袁光,都是回省委的地下党员。剧团演出的秦腔剧本,有的是赵伯平亲自编写的,如《七半仙》、《抓壮丁》等。《三滴血》、《黄鹤楼》是常在西安活动的吴力亚(吴伯畅)从易俗社抄好,亲自带回剧团,经赵伯平修改后排演的。这种愉快乐观的情绪,包含着对革命的坚定信念和胜利信心。环境再艰苦再恶劣,也改变不了革命者的乐观主义精神。前面提到的韩学理,内战时期被敌捕押,遭受百般折磨,残酷迫害,甚至双腕被捆绑见骨,两耳被割切过半(治愈后伤痕仍在)。虽遭如此苦难,但韩学理在监牢中,仍不改乐观主义情绪。曾用床单搭起舞台,与难友赵伯平等人演唱秦腔。在马栏时,韩任机关总务科长,年已三四十岁,仍化装登台,扮演旦角。1943年秋,我们被送去西北党校审查。虽然当时行动受到限制,气氛比较紧张,但是大家坚信问题总会澄清,能够泰然处之。1944年初,我和邓谦还参加了春节秧歌队的排练活动。后来《解放日报》提到的秧歌剧《孙老汉拾粪》,就是我们根据边区劳动模范孙万福的事迹自编自演的。
由于陕西省委对机关建设,特别是思想建设的重视,机关干部的素质比较好。他们在金钱和屠刀下,能经得起考验。省委为克服困难自己解决经费不足的问题,开过几处商店。交易数额较大,来往人员也较杂,但多年来未发生一起贪污案件。在工作分配上,干部大都能服从革命需要,不畏艰险,不讲价钱,以苦为荣,以奉献为乐。1938年牺牲在商洛的王柏栋,是1937年冬我去省委工作时熟悉的。当时他的身体很弱,但很乐观。除组建云阳小学党的组织外,又积极开展云阳的群众工作。他善于联系群众,不论是大人、小孩,总是有说有笑。离开省委时,他愉快地走上新的工作岗位。他面临商洛的复杂情况,很快地打开了工作局面。王柏栋的一个弟弟王柏梁,1943年和我一起在西北党校学习。柏梁也很乐观。冬季时,为了改善生活,他约我们几个人到山地里捡拾群众刨收后剩下的小洋芋烧着吃,觉得很有兴趣。后来,省委又派柏梁回商洛工作,他毫不畏缩。赶赴商洛不久,就英勇牺牲了。
马德(马启庆,林坚,外号“工人”)1934年和我一起,在山西运城反对“会考”,后又一起到西安上学。马德入党后,曾在西安学委、长安县委工作。1940年回陕西省委后,经常被派出工作。先到礼泉、商洛,最后到眉县。他对于眉县党组织的恢复、发展,对非法武装的争取改造工作,很有成效。马德同志纯朴、幽默、忠诚、勇敢,不管分配到什么地方,都不讲价钱。1946年12月,他从眉县回省委汇报工作,春节过后,返回眉县。通过小丘封锁线时,被敌特抓住,遭严刑拷打,未暴露任何机密,与同行的余正(徐景先,临潼人)一起被敌杀害,推入枯井。当时敌人进攻边区,他爱人张铁镰临产,在窑洞里生下孩子,三天后将孩子寄养在群众家中。1949年夏,我任韩城县委书记时,张铁镰是县妇联主任,我未让张早接孩子。西安解放后,张铁镰在西安工作,去接时,不幸儿子已从岩上跌下摔死。每思至此,非常懊悔。
据我了解,陕西省委的干部中,表现出色的不少。再如吴伯畅,山西人,内战时党员。原系西北军军官,后来放弃优裕生活,长期从事地下调查联络工作。曾任省委西安调查站长,中央情报部西安交通站长。搜集传递情报,采购运送物资,护送干部,很有成绩。吴伯畅非常能吃苦,经常徒步来往于边区,汇报联系工作。过边区封锁线,为免遭敌人追捕,通过敌岗楼时,常常快步飞跑,因而吐血。解放后一直做公安工作,他后来病故,实系过去积劳成疾所致。
王国,也是山西人,内战时入党。1940年党组织从西北军把他调回省委后,长期来往于西安等地。除联系有关党组织外,经常向边区内运送物资,接送干部。王国工作泼辣,不避艰险,多次圆满完成任务。1940年,曾与李俊林(马汉骐)一道,从西北联大接引地下党员陈越平、里林(女)、张榕林、万千等二三十人安全进入边区。在解放战争中,王国在西安进行地下斗争时,被特务抓捕。他沉着冷静,与敌周旋,方得获释脱险。
张中,是西安事变后我党从上海监狱中救出来的一位老党员。张是广东人,家中只有妻子幼女,他出狱未回家,直奔西安,后留在陕西省委机关工作。妻子携幼女,专程寻夫,找到延安未遇,又折回西安,找到八路军办事处,得知确讯后,转赴云阳,才得团聚。张中先后在八路军西安办事处做联络工作,在省委秘书处工作,后来是省委秘书长。我和他相处多年,看到他的生活很艰苦。他长期穿的布鞋,是在狱中自己制作的。他对工作非常认真,埋头苦干精神十分突出。当时省委的文件、党内刊物需要油印,很多蜡版都是张亲自刻写的。我经常看见他的指头因刻蜡版过多而红肿,但仍包着布条继续刻写。
我在与张中以及省委机关许多同志接触中,处处体察到他们时时刻刻考虑的是人民的事业,几乎把全部心血都倾注在革命工作上,很少计较个人的得失、利害。很多人有这种高贵的品德,机关也有这种革命的气氛。一些同志在生命的最后一息,面对敌人的枪炮、屠刀,能够视死如归,就是这种崇高品德、高尚思想的集中表露。
曾在陕西省委工作,后来牺牲的同志,除上面说过的王柏栋、马德外,还要特别提到以下几位:崔廷儒(景岳),旬邑人,是1927年入党,二战时期坚持领导地下斗争的一位老党员。1936年12月,陕西省委初成立时,任秘书长。此人机智勇敢,刻苦乐观,斗争经验丰富。经常活动于西安、西府等地,对恢复地下党组织做过很多工作。1939年冬,被中央调派去宁夏任省工委书记,1940年被特务机关捕押,虽然经严刑拷打而至死不屈,后在马鸿逵指使下被活埋。陕西省委的同志,对崔廷儒无不痛惜怀念。1947年第一次解放旬邑时,我随张德生曾专程看望了崔廷儒的父亲(崔家住旬邑县城东门外)。
前面提到的商洛地区地方武装首领、共产党员巩德芳,曾任省委“德记店”经理、教导团负责人。解放战争时巩德芳在十分恶劣困难的环境中,坚持斗争,支撑危局,后积劳成疾,不治而亡,死后敌人还割头示众。他的弟弟巩德胜,也是省委派出工作牺牲在商洛的。巩与其叔父两家共8口人,敌人抄家时又杀害了4人,巩母也气恨而死。巩家为革命牺牲了7人,只有巩德芳的小女儿被扣在箩筐下,未被敌人发现,幸免于难。巩家堪称“满门忠烈”。
胡达明(胡通、胡治安),蓝田人,长期从事工人运动。性情直爽,政治上坚强,工作积极,学习认真。1932年被捕,在狱中仍坚持斗争。1935年出狱后,立即找到组织,继续进行地下活动。1939年调陕西省委,曾任省委职工委书记、组织部干部科副科长。解放战争时被派往商洛,任鄂豫陕边区一分区副书记、第一军分区副政委。战斗中负重伤,牺牲前拒绝了警卫员要背他转移的要求,令警卫员立即追赶部队,亲自销毁了随身携带的文件。胡达明是独生子,父早逝。解放后,组织上将其母亲接到西安供养。
秋宏,礼泉人,著名烈士秋步月的亲属。从小就受到革命教育,曾在三十八军任连长,二战时党员。1938年下半年回省委经过八路军办事处时,我们认识的。他坦率赤诚,坚强勇猛,后在省委警卫营担任连长、营教导员,教导团政委。解放战争时被派往陕南,曾任鄂豫陕二分区副政委,西北民主联军三十八军十七师副政委。1948年在豫西西峡口战斗中,侦察敌情时被炸牺牲。秋也是独子,其母很早寡居,且体弱多病。秋宏死后,组织未敢告知,以“派出秘密工作”相瞒。其母至死不明真情。
康行,户县人,曾在省委做宣传工作。我认识康是1937年4月同赴延安参加第一次西青救代表大会期间。1942年、1943年我在地委统战部时,他在宣传部工作。康行为人耿直,吃苦耐劳。在马栏上山砍柴时,他拉运的木柴最多。当时我们都住在新打的土窑洞内,一天深夜,康所住窑洞一大块土垮塌,幸好未砸到要害处。解放战争中,康任户县工委书记。回省委请示汇报工作时,1947年11月遇胡宗南进攻边区,在旬邑境内被敌捕去活埋。
胡宣(张周勤),长安人,原西安二中学生。抗战初新婚期间,即离家出走,投身革命。1938年省委派任三原联络站站长。当时联络站只有一两人,胡在国民党特务的监视干扰下,不畏艰险,为党工作。为给陕西省委、西青救和八路军西安办事处联系有关事宜,我与胡宣曾多次接触。1940年初,胡因患病一度精神失常,一天晚上从三原城墙上跳下,后即送延安治病、学习。1947年被陕甘宁边区保安处派出工作时被捕,10月7日与杜斌丞等被敌人杀害。
当然,在陕西省委工作过的干部中,也有动摇逃跑和叛变的。据我所知动摇离队的有:原西北联大支部负责人文仲山(余××),调回省委后,安排在宣传部工作。1942年初派出向西大分散各地的党员传达省委指示,布置工作。但传达后,未返回省委,自行在外找职业。他虽然参加了民主党派的活动,做了些有益的工作,也没有发现危害党的行为,但从此脱离了党的组织。
叛徒金山(高绥夫),乾县人。1939年曾在陕西省委做过短时间的联络工作。后因思想不好,调到陕甘宁边区淳耀县做行政工作。解放战争时被敌人捕去,在劳动营叛变,向敌人出卖了被押在劳动营的关中专署民政科长杨直,致杨被敌杀害。解放后,镇压反革命时将高绥夫处决。
交通员李占青,原西安市人力车工人,长期做交通员工作。因思想落后,与一农村妇女私通。后一同逃出陕甘宁边区,到眉县齐家寨落了户。后来在解放战争时,他又准备联络人迎接解放军,被敌杀害。
陕西省委机关中,虽然出现过逃兵、叛徒,但总的来说干部的绝大多数革命立场是坚定的,思想作风是好的,是真正继承和发扬了党的优良传统作风的。
在这里,我把陕西省委交通科的情况再作个介绍。省委交通科和省委其他部门是分开住的。前后有几十名交通人员,除李占青逃跑外,绝大多数不辞劳苦,不避艰险,传递信息,接送人员,昼夜兼程,从不懈怠。但他们的事迹鲜为人知。史青(苏佐良)、梁浮先后担任交通科长的时间长。他们对交通科管理得很好,依我看交通科是一个默默无闻的英雄群体,其中有不少值得提起的出色人物。如李对章(范世华),长安人。他父亲曾参加辛亥革命,后牺牲。李对章家境赤贫,他小时候讨饭为生,是内战时党员。1937年冬,我在省委党训班学习时,与李同期学习。因李当时任生活队长,后即起名“李对章”。后来我管理交通科,他担任交通员,直到全国解放前夕病故时,一直搞地下交通工作。李对章对党忠诚,社会经验丰富,机警灵活。环境恶化后,他身着蓝布袍,手提筐子,内装蟋蟀作掩护,通过城门等重要地方,为避免敌特检查,即见机将蟋蟀放跑,借机追赶捕捉,以转移敌特注意力,避过敌人检查,然后趁机通过。因李既机警又忠诚,所以许多重要任务交他完成。1947年,中原突围的领导人郑位三、陈少敏,从商洛进陕甘宁边区时,其中一段路就是他带的。
再如任民(张仁民),渭南人,老党员。多年来一直从事地下交通工作,直到解放。张仁民身形瘦小,容貌、体形、风度,一派农民模样。加上农民装束,不被敌人注目。多次出入陕甘宁边区,从未出过问题。1947年李先念安全进入边区,就是张带路的。
还有李俊麟(马汉骐),是云阳小学的学生党员。做地下交通时,李的全家为之帮助,李父曾自愿单独承担交通任务。李俊麟有一次被敌捕去,表现很好,后经家中花钱买通有关人员,在夜晚枪毙时逃跑。
我记得好的交通员还有:形似老农,外号“老百姓”的澄城孙健;1945年带领我出边界封锁线的韩城高纪光;经常挑担,以卖小百货为掩护的河南人单志诚;留有山区农民的“刷刷头”短发,常跑西安和西路各地的礼泉李继成;曾专门从西安向陕西工委传递情报的长安孙焕文、韩城孙光明;长期在西府跑交通的王振邦(赵乃鼎);跑交通并从事联络站工作,解放后任三原独李村支书,“文革”中被迫害致死的商洛谢正兴。
我20岁时调到陕西省委工作,那时正是政治上成长的时期,自到省委后我受益匪浅。现在虽然时过境迁,但是我仍然留恋那一段生活,仍然怀念牺牲了的战友,仍然觉得有许多同志值得我学习。
忆往昔,看今朝,13年峥嵘岁月,迎来了新中国的诞生。47年的社会主义建设,虽然取得改革开放的胜利,但是工作中的很多困难和问题,仍然急需解决。创业难,建设亦不易。我们如果能够继承发扬民主革命时期好的精神作风,社会主义建设事业就定会胜利。我虽已是夕阳西下,但仍满怀激情,翘首企足,盼望着灿烂的明天。
[1] 朝邑原为县治,1958年撤销,辖区在今大荔县境内。
[2] 平民原为县治,1950争撤销,辖区在今大荔、华阴境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