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路军驻晋办事处搬到临汾刘村镇不久,八路军总部也驻扎到临汾附近。从此,总部可以直接与驻在临汾的阎锡山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部谈判了。为此,八路军总部下令撤销临汾办事处。这时,彭雪枫奉党中央之命,前往河南发展抗日武装。临别前,他去八路军总部会见了朱德、彭德怀、邓小平、肖克等同志,一起长夜竟谈。之后,他又探望了杨尚昆、李伯钊同志,并把一匹黑凤驹坐骑送给他们作为留念。

彭雪枫离开临汾大地,渡过汹涌的黄河,到达潼关附近,举目南望奇险峻拔的五岳之首华山,顿觉心胸宽阔,感慨万千。古老的神州国土,而今战云密布,山河破碎,难民成群,一片凄凉。这需要多少爱国的英雄与敌血战啊!

彭雪枫乘车到达汉口,在八路军驻武汉办事处,找到时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副部长周恩来汇报工作。那时,周恩来在民族危难深重的时刻,由临汾来到武汉,代表中国共产党,促进全国团结抗战,领导国民党统治区党的工作。此时,蒋介石邀请周恩来去珞珈山会谈。周恩来坚定地执行中共中央关于巩固与扩大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方针,同蒋介石的片面抗战和反共政策进行了坚决的斗争。周恩来在武汉,天天都很繁忙。再忙,周恩来还是抽出时间,与彭雪枫进行了长谈。

彭雪枫在武汉,奉周恩来、叶剑英之命,与张经武、周昆、边章五一起参加了国民党召开的全国师以上参谋长会议,还与李克农、张经武参加由叶剑英召集的研究中共豫鲁联络局工作方针和任务的会议。

1月25日晚,《新华日报》记者陆治采访了彭雪枫。陆治提出请彭雪枫谈谈八路军开入冀、察、晋边区时民众的动态和开展敌后游击战争的情况。彭雪枫应邀介绍了怎样组织农民自卫军来协助军队抗战等问题。他说部队和老百姓的关系一天一天亲近起来,而近乎“打成一片”。八路军采取渐进的办法,在民众自发的抗战情绪极为高涨之时,把他们组织成农民自卫军。彭雪枫说:“这种渐进的方式,曾使冀、察、晋边区的农民自卫军,不但在量的方面有增加,而且在素质方面,也有长足的进展。譬如在最近,农民自卫军竟有以三四十人为单位,自动地埋伏在公路沿线,以袭击敌人。平时听了打仗便战栗的农民,今天也能独立自主地进行广泛的游击战了。……敌人在过去两个月间,曾经组织了'督剿队',分了几路来消灭我们的游击队伍。大概每一路敌军多者300人,少者60人,每队配以飞机1架,大炮数门。敌军各路的距离,总是四五十里。当攻击开始时,他们总是先要展开阵地,把炮排好,把飞机叫来,所以与我们遭遇时,总得要花一两小时的时间,然后才可以把行军的队伍开入阵地。我们便在敌军较多的路上,布置了许多疑阵,作佯击的形式,以诱惑多数敌人,而在敌人最少的路上,便以全力来迎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攻击,歼灭阵地上尚未展开的敌军。等到其他各路敌军发觉,要赶来支援,那时这些少数的敌军,已被我们打得落花流水了!”①

在武汉期间,周恩来交给彭雪枫的任务是:在河南省确山县竹沟镇积蓄力量,协助王国华、周骏鸣整编八团队,建立一支抗日队伍。要发展与扩大党的力量,发动与领导鲁、豫、皖、苏广大敌后之游击战争,积极开展统战工作,联络地方实力派共同抗日。

竹沟,位于确山、泌阳、桐柏三县交界处。这个200多户人家的集镇,被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沙河分为两半。四周群山环抱,涧水飞溅,丛林深密,地势险要。大革命时期,这里老百姓在杨靖宇等人带领下,打进确山县城,活捉了反动县长王少渠。后来是王国华、周骏鸣、张星(新)江、李子健等几位优秀共产党员惨淡经营的红军游击根据地之一。

彭雪枫来到竹沟镇上一座四合院的西屋先住下来。北屋住的是留守竹沟的王国华,他年约五旬,高高的个儿,身体健康,灰白胡须,为人朴实。他就是豫南群众领袖、传奇式的老党员王老汉。彭雪枫一看见王国华就说:“国华同志,我们到竹沟街蹓上跶蹓跶去吧!”

王国华说:“这个竹沟没啥好看的。你刚来,一路辛苦了,先休息休息吧。”

“我养成了一种习惯,每到一地,就要先看看环境。”

王国华陪同彭雪枫顺着街巷,边走边看。街上到处都贴着抗日救国救民的大标语,年轻的新四军官兵高歌着《义勇军进行曲》、《大刀进行曲》等抗日歌曲。整个竹沟,抗战气氛很浓。

彭雪枫笑着说:“国华同志,竹沟搞得不错嘛,怪不得有人称这里是'小延安'哩!”

王国华用手摸着灰白胡须说:“雪枫同志,你过奖了!俺们工作还做得不够。你来了,俺们很欢迎。从今后,俺们一起做好抗日救国工作。”

彭雪枫到达竹沟不几天,张震、岳夏、王子光、熊梦飞带领一个手枪班和一个冲锋枪排的60多名干部战士,由临汾来到竹沟。此时,彭雪枫对内担任河南省委军事部长,负责发展地方游击队工作;对外仍以八路军总部少将参谋处长名义,主持统战工作。

这时,那位长须银发、风度潇洒的王国华同志向雪枫介绍了这一地区的两股较大的“杆子”(即土匪):一个“杆子”头叫段永祥,另一个叫安可祥。这两个家伙都长得五大三粗,牛头马面,各有七八百人,二三百条枪,这就是当时有名的安段两团。他们口里常喊“天天过年,夜夜结亲。”不知多少妇女被其奸淫,多少人家受其掳掠,弄得十室九空。老百姓背后都骂他们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彭雪枫、张震选派周启帮同志以“俱乐部主任”的名义前往谈判,周旋应付,终于收编了安段两团。那年月,因为生活甚苦,给收编的100余人发不出粮饷,“杆子”中一些惯匪恶习难改,仍然在驻地奸淫妇女,偷鸡摸狗,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民怨甚重。彭雪枫、张震了解到此情,立即召集王国华、李子健等负责同志开会,认真分析了豫南、豫西、豫东的现状。当时这一带“杆子”很多,小股十余人,大股五六百人。他们大部分是劳动群众,是为了反对军阀、反对苛捐杂税而组织起来的。像安可祥、段永祥这样的坏蛋是“杆子”中的少数,大多数都不欺压群众。为了彻底把安段两团改造成人民军队,彭雪枫提出对一般“杆子”进行说服教育,团结利用,而对于那些罪大恶极的首恶分子则给予坚决打击的方针。对段永祥、安可祥这样作恶多端的“杆子”头,要坚决除掉。他们决定把改造段团的任务交给周骏鸣去完成,他在新集整编的部队虽然只有一个营,但对付段团的力量绰绰有余。而在竹沟我军较少,对付安团很不容易。彭雪枫、张震他们商量以后,决定智取安团。于是,彭雪枫提笔写了两封信,派人给安可祥、段永祥送去。张震通知周骏鸣做好对付段团的战斗准备。

安可祥接到彭雪枫的信,拆开一看,脸上的横肉微微抖动,似乎有些紧张。看完之后,他大声喊叫:“勤务兵,快把段团长请来,俺有要事商量!”

当天夜里,万籁俱寂。天空中一弯新月,点点星光,把辽阔无垠的田野照得灰蒙蒙的。段永样带着勤务兵,骑着战马赶到安团驻地。

段永祥一见安可祥就说:“老弟,彭雪枫来信了,命令俺团去新集集中。”

“老兄,彭雪枫给俺也写信了,命令俺团赴竹沟集中!”安可祥惊慌地说。

段永祥沉思片刻,睁大三角眼,望着安可祥说:“彭雪枫要收编俺们,多日未见动静。这次集中,一来是让俺们上前线打鬼子,二来是进行整编,让俺们归降共产党,这岂不是弄假成真,自取灭亡?”

“老兄高见!”安可祥随声附和。

“老弟,俺们要小心谨慎对付彭雪枫!”狡猾的段永祥说,“此人身经百战,能文能武,诡计多端,用兵如神。他一到竹沟,就召开万人大会,大讲什么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积极抗日,人们都跟着他跑。然后,他和王老汉、张震带着一队队人马,扛着转盘机枪,背着阎锡山送的冲锋枪,还有俄国造的洋枪洋弹,在施公河、邓庄铺、瓦岗一带游行示威,吓得兄弟们直伸舌头。”

安可祥说:“唉,现在大难临头,如何对付彭雪枫,还想听听老兄的见解。”

段永祥皮笑肉不笑地说:“方法有三条:一是俺们两个团都归降彭雪枫;二是俺们联合起来,共同对付彭雪枫;三是俺们率领众兄弟离开中原,投奔他乡,继续占山为王……”

没等段永祥说完,安可祥摇动着肥头大耳,说:“老兄,这第三条,俺们至死也不能干。此地是俺们的故乡,家中大大小小,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加上至亲好友,总有10余人,俺们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啊!还是请在第一和第二条之间为俺们选择……”

“第二条也是行不通的。共产党人多势众,俺们攻打彭雪枫的部队,八路军、新四军都来跟俺们算账,那时俺们要吃亏的!”段永祥望着安可祥说,“这样吧,俺们按照他的命令,按时开往新集、竹沟。如果彭雪枫他们对俺们亲如兄弟,俺们先跟共产党干。假如对俺们冷若冰霜,俺们将计就将,砍掉彭雪枫的头,逃往皖东北,另立山头,招兵买马,扩大武装,大干一场!”

“老兄,妙计!妙计!”

“不可粗心大意,一定要察言观色,见机行事!”

“哈哈哈!”两个“杆子”头高兴得手舞足蹈。

出发的那天,安可祥、段永祥整理衣冠,腰上各插上两枝张着机头的二十响驳壳枪,骑马率领众“杆子”分别奔赴新集、竹沟。途中,安可祥接到彭雪枫、张震给他们划分宿营地的通知,立即派出十多名“杆子”设营,他那紧张的心情也安定了许多。安可祥的马不停地奔驰着,看着距离竹沟已近,等侯弟兄们到齐后,整理好队伍,继续前进。

这一天,竹沟的八路军、新四军把街道、广场、学校、省委小院打扫得干干净净。彭雪枫、张震来到大街上,准备迎接安可祥他们。不多会儿,竹沟镇外的大路上尘土飞扬,远远来了一队轻骑,后边跟着一长排队伍,原来是安可祥的队伍来了。安可祥骑在马上,挥动马鞭,马儿狂奔到彭雪枫、张震跟前,他慌忙地跳下马来,3人互相握手,寒暄了几句。彭雪枫热情地说:“安团长一路辛苦,今日我陪老兄共饮几杯,同庆友军胜利会师!”

安可祥一听“请”他赴宴饮酒,一张嘴乐得合不拢了。他一挥手,后边跟来了一帮身带短枪的马弁保镖。彭雪枫把他们带进省委小院。

彭雪枫为了招待“杆子”头,席面上摆满了酒肉鱼虾,特别是确山的高粱酒,醇香可口。省委的几个领导都喜笑颜开,赴席作陪。安可祥受到这样的热情接待,心里乐滋滋的。他人席前朝外一望,见他的保镖弟兄也在旁边的一间屋子里由新四军干部战士陪着喝酒。安可祥高喉咙大嗓门地喊道:“弟兄们,今天在彭将军这里饮酒,一定要讲究文明哩!”彭雪枫笑着说:“安团长何必客气,回到'家'了,让士兵多喝几杯。来,我们一起干杯!”说着,神态自若地把安可样邀到首席上,顺手将酒杯递到他手里。

彭雪枫见时机已经成熟,举杯时眉头一闪,向警卫员程朝先递了个眼色,示意他赶快动手。这时,机智勇猛的程朝先眼疾手快,猛扑上去抱住安可祥,彭雪枫很快下了安的双枪。这个家伙见此情景,脸色大变,眼珠子转了几转,想伸手夺枪,被彭雪枫一拳打倒在地,桌旁的同志一齐动手,把他箍得死死的,半点也动弹不得。就这样,安可祥成了俘虏。

这时,外屋我军干部战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对一个,把安可祥的一帮保镖紧紧抱住,迅速解除了他们的武装。一个身强力壮的家伙拼命挣扎,企图逃跑,手枪班长提起小木凳子,朝他脸上砸去,这小子翻身倒在地上,弹了几下腿脚不动了。其余的“杆子”见势不妙,纷纷请求饶命。

与此同时,张震把安团全体官兵集合到竹沟西面操场上召开欢迎会,他致了热情洋溢、简短有力的欢迎词,众“杆子”听了,高兴得鼓起雷鸣般的掌声。会后,张震把他们带到南面竹沟小学校里喝酒吃饭,枪支都架在操场上。上第一个菜时,张震一声令下,冲锋枪排封住了大门,大声吼道:“快投降吧!”“众杆子”扭头一看,一个个吓得浑身发抖,目瞪口呆。有的跪下,连声喊道“:我是被抓来当兵的呀,长官请饶命!”同志们把他们拉了起来。张震和冲锋枪排的战士们顺利地解决了安团,然后又派人骑着“杆子”的20余匹战马,到安团营地解决了设营人员的武装。①

接着,张震把安团官兵集中在一起。彭雪枫大声宣布道“:同志们,我们是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专打日本鬼子和土豪劣绅。今天在竹沟抓捕作恶多端的土匪头子安可祥和为非作歹的坏头头,与大家无关。愿意参加新四军,积极抗日的欢迎,不愿干的回家当老百姓,只要安分守己,我军不找麻烦!”

众“杆子”互相望望,除少数“杆子”离队回家外,大多数人都加入了新四军。

再说周骏鸣率领一个营,埋伏在新集附近。待段永祥带“领杆子”们走进包围之中,一阵枪响,“杆子”们吓得晕头转向,乱成一团,放了几枪,掉头溃逃。我军从四面包围上去,猛烈射击,逼“杆子”们投降。段永样一看大势已去,下令放下武器,乖乖地当了俘虏。

此后,安段两团整编为两个营,各级均配备了由延安派来的红军干部及青年学生,充实了八团队。整编的八团由新集返回竹沟,后由周骏鸣率领,挺进安徽庐江抗日前线。这时,八团队留守处只剩下一个警卫连,豫西党委很快又动员了三五百人,在竹沟组成一个补充大队。

17 智取安段两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