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1月4日,半个中国已浸在血泊之中,日军向太原推进着。这一天,日军的23架轰炸机飞到太原上空,穿梭似的俯冲扫射,丢下一批又一批炸弹,炸得墙倒房塌,民众死伤无数。

危急关头,张震和留守人员照顾周恩来副主席和彭雪枫主任,隐蔽在成成中学内预先构筑好的简易地下防空洞里。敌机飞来了,丢下了几颗炸弹,炸塌了门岗和招待所,冻土块“飞”进防空洞内。张震非常担心周恩来、彭雪枫的安全,再三劝他们离开险地。

敌机飞走了,张震的心情才平静下来。周副主席在防空洞里指示彭雪枫、张震要抓紧时间开展工作,力争坚持到最后一天。

当天傍晚,沉雷似的炮声隐隐可闻。太原城内的阎锡山和省主席赵戴文得知日军一部占领阳曲,慌忙弃城乘车溜出混乱的太原城。这时太原城内散兵游勇趁火打劫,敌特汉奸公开活动。周副主席镇定如常地问阎锡山、赵戴文走了没有?彭雪枫、张震回答:“他们早就走了。就连'第二战区长官部'、'太原绥靖公署'和'山西省政府'的官员们都撤出太原城了!”周副主席这才不慌不忙地让延安派来指导华北工作的刘少奇及北方局书记杨尚昆带领机关人员分批南迁临汾,他和彭雪枫、张震留下来一边处理紧急事务,一边协助傅作义将军维持秩序。

11月5日,日军逼近太原城郊,与郊外傅作义的守军发生激战,十多架敌机把晋绥军的防御工事炸得乱七八糟。当时,傅作义下令把太原城堵死,实行分区防守。他看到日军人多势众,火力很强,自己仅有3个旅万余人的兵力,不免忧心忡,害怕打了败仗,对不起全国的父老兄弟姊妹。就在傅作义忧心如焚之时,周恩来让彭雪枫告诉傅作义,他和卫立煌要去看望他。傅作义听了此话,脸上才稍微露出一点笑意。双方见面后,周恩来说,傅将军统帅三十五军捍卫国土,多次杀敌立功,使敌退避三舍,让人可敬可贺。从目前战情看,敌人强大,武器精良,晋绥军是无法与日军相比的。我们必须从三个方面来看这场反侵略战争。一是晋绥军坚守太原城是正义的,一定会得到民众的拥护;二是我们进行的这场反侵略战争是长期的、持久的、复杂的,不能只顾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悲观丧气;三是我们要争取时间,保存有生力量,最后的胜利是属于我们的!傅作义听着,连连点头,说:“周先生的看法是正确的。我军要与太原城共存亡!”临别,卫立煌给傅作义写了四个字:“相机撤退。”

周恩来回到八路军驻晋办事处,听彭雪枫说张震已经把办事处的汽车带出太原城,隐蔽在汾河西岸。而后张震火速返回太原城,准备随同周恩来、彭雪枫带着机要警卫人员最后撤退。

太原的夜空,乌云遮住了月亮,城内没有灯光也没有人声,好像一座死城。大街上尽是废墟和弹坑,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

11月6日夜里,日军攻打太原城的炮声响起来了,周恩来、彭雪枫、张震才带着机要警卫人员撤退。他们的汽车行至西门,发现四面城门已让晋军堵死了。彭雪枫让周副主席等候片刻,他和张震跑步赶到城防司令部交涉出城。他俩走进傅作义的客厅,看见这位坚守涿州3个月而驰名全国的战将皱着眉头,背着双手,正在客厅踱来踱去,思考战事。彭雪枫、张震说明来意,傅作义亲笔写下一道出城手谕交给张震。他俩离开傅作义驻地,返回周恩来身边,然后向守城的一名军官交验了傅作义的手令,那个军官带领他们从城门一侧一个很小的暗道里通过。汽车不能过去,周恩来、彭雪枫、张震他们只好丢掉汽车,抬着必需的物资走出太原城。①

张震来到汾河岸边,只见桥上人山人海,水泄不通。汾河上搭的木板桥已经被撤退的官兵损坏了,桥头堆满了车辆和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有桥中间一尺来宽的木板可以过人。张震一看此情,就对周副主席和彭雪枫说:“今晚寒风刺骨,不能涉水过河,看来只能从桥上挤过去了。”此时此刻,轰隆隆的炮声越来越近了,如果晚上过不了河,等到日军赶来,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大家都为周副主席的安全而担扰。周副主席还是那样沉着镇定,他当机立断地吩咐彭雪枫、张震赶快丢掉私人用品,保管好电台和文件,挤过桥去!说完,他和彭雪枫带领机要警卫人员向桥上挤去。张震带领通讯员赵大万在后面抬着发电机步行过桥,检查有无掉队人员。

彭雪枫守在木板桥边,先后将机要警卫人员扶过去。他们在汾河西岸找到了隐蔽待命的汽车,然后乘车直奔汾阳。张震和赵大万过了河,发现周恩来、彭雪枫他们先走了。二人搭车追赶,赶到汾阳,总算赶上了周恩来他们。

此时,日军步兵在坦克、大炮的掩护下,全力突破太原城东北阵地,如潮水般拥进城内。傅作义将军率部与敌血战,终因敌众我寡,晋绥军伤亡惨重。傅作义还想在城内支撑几天,立即向蒋介石呼救空运支援。蒋介石回电道:“相机撤退。”傅作义气得撕碎电报,破口大骂蒋介石。他指挥人马突出敌军重围,就此太原完全陷入敌手。

到临汾后,周恩来于1月13日电告毛泽东、张闻天、朱德、彭德怀、任弼时:“太原既失,敌正长驱南进”,风陵渡的失“陷只是时间问题”。周恩来在电报中指出要“广泛发展游击战争,并训练干部,以坚持抗战。”并说:“关于游击干部训练,各军区应自行组织训练队,收容各地青年学生及工农分子。”周恩来建议“晋南以雪枫为主,兼负责军政党委,以集中和统一党政军的行动”。①

1月14日,中共中央北方局和八路军驻晋办事处由临汾迁驻刘村镇。当时,彭雪枫奉周恩来、刘少奇、杨尚昆的指示,找到身经百战的红军干部何以祥,派何以祥以八路军驻晋办事处的名义,在大街上收容青年学生,办一个“八路军学兵大队”,由何以祥任队长,谢忠良任副队长,陈克寒、李伯钊、方中铎同志大力协助。何以祥接受任务后,当天就把招生布告贴在临汾大街的墙壁上。青年学生们得知这一特大喜讯,纷纷前来参加学兵队。

那时候,国民党亲日派已经开始散布对日妥协求和的流言。为揭露其阴谋,发动民众抗日,周恩来、彭雪枫于1月16日在临汾女子师范学校的操场上,组织了盛大的党政军民联欢会。除了各界抗日救亡团体外,还有八路军学兵大队、临汾师范、山西大学工学院、临汾师范和各中学师生,以及《大公报》记者秋江等中外记者。彭雪枫致了简短有力的开幕词之后,周副主席演讲《目前抗战危机与坚持华北抗战的任务》。周恩来以他清晰刚劲的声音,向数千民众、国民党军政人士讲道:“上海、太原已相继失陷,目前抗日局势正遇着一个新的危机。这个危机的特点,是政府军队抗战颇难为继而全面抗战犹未兴起的青黄不接。国内国外调停空气抬头,愈来愈严重。”接着,他从战局、国际、军事和民众动员等方面,列举了大量事实,揭露了国民党政府片面抗战带来的严重后果,然后说:“正由于这样,才出现了汉奸政权的活跃,投降主义的生长,特殊化思想的滋长,失败主义情绪的发生。”①

彭雪枫和数千名军民聚精会神地听着。

周恩来锐利的目光扫视军民,又讲了这些严重情况的发生,对我军在华北战场上与日军作战是十分不利的。但是日军战线拉得太长,兵力不足,地形不熟悉,气候不适应,困难重重。假如南京政府能有得力的生力军开来,与八路军紧密配合,改变专守防御的战略战术,多打运动战和游击战,我们就能驱逐日本鬼子出中国!周恩来的报告,深入浅出,讲得简明扼要,举例生动。他大声疾呼:.“只有无丝毫迟疑地宣传民众,发动民众,组织民众,武装民众,起来共同担当华北的持久游击战!”

全场掌声雷动。有的人哭了,大声喊:“我捐款,把周副主席的讲稿印刷500份!”有的人含泪脱下大衣,说:“我把大衣卖了,也要捐款抗日!”有位妇女抱着孩子喊:“我把金戒指捐给八路军抗日!”何以祥忙着维持秩序,收集军民、师生们捐来的银洋、钞票、铜钱和金戒指等物。周恩来、彭雪枫看到这动人的场景,感动得流泪了。

“华北不会亡!中国不会亡!”临汾的军民被周恩来一席振聋发聩的讲演激动了。会后,彭雪枫组织群众将周恩来的这个演讲稿印刷了几万份,向各地散发。不久,《群众》周刊全文登载,并加按语指出:这个讲话“对目前抗战有重大的贡献”。

15 从太原突围到临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