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粉碎国民党的第四次“围剿”中,彭雪枫在朱德、周恩来、彭德怀指挥下,率领红二师参加了南丰、黄陂、草台岗等战役、战斗,打得英勇顽强,荣立了战功。
1933年6月中旬,红一方面军在永丰、乐安间的大湖坪进行整编,彭雪枫改任红三军团第四师政委,张锡龙任师长。7月1日,红三军团根据中革军委命令正式组成东方作战军(即东方军),彭德怀任司令员,滕代远任政委,袁国平任政治部主任,执行东出福建人闽作战任务。当时,红三军团顶着酷暑,兵分两路进军福建。彭德怀、滕代远根据战情,计划首先攻打反动军阀卢兴邦驻泉上的三〇七团,然后攻击卢部驻清流、嵩口三个团。因此,电请一方面军总司令朱德、总政委周恩来转告中央军委代主席项英,结果被项英推翻了,他让三军团强攻卢兴邦重兵扼守、城堡坚固的清流县城。在朱德、周恩来、彭德怀与项英反复争论之时,卢兴邦已察觉红军围攻泉上的企图,急派旅长张兴隆率三、九团从清流增援。彭德怀当即拒绝项英的指示,决定“围点打援”,命令红五师包围泉上,红四师在延祥设伏攻打敌军。
7月8日深夜,星月当空,刮着热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彭德怀来到红四师,与师政委彭雪枫、师长张锡龙率领部队到达延祥附近,他们亲自到通往泉上的川谷观察地形,并将全部自动火器集中,隐蔽在山上掩体之内,把部队埋伏于山谷两侧占领山林的有利地形,准备痛打敌援军。
拂晓时分,敌人分两路纵队进入红四师伏击圈。彭德怀站在前沿,仔细观察敌情,发现模糊不清的人影越来越近了。
阵地上一片紧张的气氛,官兵们都沉不住气了。
彭德怀军团长命令号兵吹响了战斗的号角。随着号音,隐蔽在两侧高地上的自动火器一齐射击,顿时战马嘶叫,硝烟弥漫,直打得敌人血肉横飞,溃不成军。
正当敌人被这顿密集炮火打得懵头转向之时,彭德怀把一只拳头攥得紧紧的往下一劈,立时冲锋号吹得震天响。彭雪枫、张锡龙各带一队人马,端着闪亮的刺刀,从两侧山上杀下来,夹击混乱不堪的敌军。
敌人被杀得人仰马翻,一片混乱,开始崩溃了。此时,彭雪枫亲率刺刀队冲入敌群当中,与敌人展开了白刃战。敌人被这支训练有素的刺刀队杀得抱头鼠窜,哭爹叫娘,溃散而逃。彭雪枫指挥部队奋勇追击,激战一小时,一举歼敌一个团,缴获了大量的枪炮弹药。
紧接着,彭雪枫、张锡龙奉彭军团长之命,带领红四师乘胜追击,将敌另外一个团一部歼灭在清流西北岭下一线。这一仗,大灭了敌卢兴邦师的气焰,大长了红军的志气,为攻克泉上创造了极为有利的条件。随后,围攻泉上土堡的红五师十五团杀进堡内,与友军全歼守敌一个团。红四师人不解甲,马不卸鞍,乘胜追击逃敌,连战皆捷。卢兴邦惨败,无可奈何地骂了半天娘,最后带着一队残兵败将溜走了。
泉上战斗大获全胜后,项英电令红三军团由北向南进攻连城。彭德怀发现连城驻有十九路军区寿年师三个主力团,兵精弹足,训练有素,且工事坚固,易守难攻。仰攻地形对我极为不利,当即改变了项英的作战方案,全力指挥红四师、红五师等部在朋口、营溪歼灭了十九路军区寿年师四六六团、四六七团。十九路军现在损失两个团,气得区寿年叫苦连天,急电漳州军部救援。敌军部命令区寿年放弃连城撤回永安,并下令驻闽中毛维寿六十一师一个旅连夜赶到大田、永安。
彭德怀得知情报,急令红四师、十九师、三十四师连夜赶到连城、大田,追击毛维寿部,猛打区寿年师。十九路军英勇善战,在国民党部队中被称作常胜之师。“一·二八”上海抗战,这支部队与日军交战,打得鬼子人仰马翻,死伤惨重。现在两支劲旅交战,双方虎视眈眈,都想打败对方。彭雪枫接到攻打连城区寿年师的战斗任务,简明扼要地对大家说:“同志们,十九路军力量强大,装备尚好,淞沪抗战,堪称英雄部队,誉满全国。可是自从开赴红区'剿共'以来,为蒋介石卖命,四处攻打我军,令人气愤。我们红色战士,一定要发扬英勇顽强的革命精神,以一当十,痛打真老虎,消灭真老虎!”
当天夜里,红军包围了连城敌营房。彭雪枫亲率红十团冲进营区,正好碰上两个敌兵连。他把手一挥,大喊一声:“跟我上!”转眼间红十团官兵一齐端着刺刀,冲进敌群,一顿乱杀猛砍,直杀得敌人四散奔逃,不敢恋战。彭雪枫他们猛杀片刻,又把集束手榴弹扔进敌宿舍,炸得烟火腾腾,砖碎瓦飞。敌团长从梦中惊醒,弄不清红军来了多少,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惶惶不安。后见情势不好,就和勤务兵从后窗口跳下来,准备外逃,当即被红十团的战士活捉了。
红四师与兄弟部队与敌血战三个小时,大量杀伤敌军。敌师长区寿年大惊失色,慌忙带领一队残兵败将,弃械夺路溃逃。彭雪枫率领红十团,一天一夜追击二百余里,歼灭敌军一部,缴获了大批武器、弹药。区寿年他们被红军打得狼狈不堪,逃进永安城内不敢出来。
8月16日,彭雪枫、张锡龙奉命率领红四师由连城出发,冒暑抢占夏茂、高桥等镇。他们从闽江上游渡江后,攻占商埠洋口、峡阳,歼灭国民党第五十六师刘和鼎部3个团。之后,他们指挥红四师一路连战皆捷,打了多次胜仗。
11月初,中革军委命令东方军离开苏区,进攻敌北路军驻地临川附近的浒湾,企图诱敌出援,与敌决战,以求大批歼敌。1月1日,红七军团肖劲光部对浒湾守敌徐廷瑶第四师发起攻击,在浒湾、八角亭遭敌第三十六师和第四师的联合攻击。同日夜,彭德怀命令彭雪枫率红四师于次日拂晓前赶赴增援红七军团。12日凌晨3时半,彭雪枫率红四师准时出发了。
部队到达目的地,发现敌人逃跑了,红四师像一股滚滚滔滔的钢铁洪流,跟踪追击。敌人钻在山坡的碉堡里疯狂地往下用机枪横扫,红军战士的枪打不着他们,手榴弹甩不到跟前,师长组织了几次冲锋都未成功,只好将敌人团团包围起来。
第二天拂晓,敌人向红四师发动猛烈反击,双方展开激战。红四师的机关枪喷吐着火舌,哒哒地扫向敌群,手榴弹炸得敌人晕头转向。敌人的炮弹落在红四师第二梯队的阵地上,炸死炸伤我数十名战士。
在这场激烈的战斗中,一群敌人冒着雨点般的枪弹,乘隙突入红四师指挥所附近,企图围歼。这里仅有红十团通讯主任张震带领的一个通讯排,情况十分危急。
在这烈火燃眉、羽箭抵胸的时刻,彭雪枫两眼凝视着的敌群,立即命令张震带领通讯排歼敌。彭雪枫挥动手枪,一梭子子弹把冲过来的敌人打倒五六个。接着,他从地上拣起一支带有刺刀的步枪,声响如雷一般地喊道:“通讯兵同志们,赶快与敌肉搏,夺回阵地!”喊毕,彭雪枫端起明晃晃的刺刀,迎着扑过来的一个敌人,猛冲上去,只见他一个突刺,“咔嚓”一声,把那个敌人捅倒在地。
“杀呀!拼呀!”张震他们看见彭政委端着刺刀,杀人敌群血战,顿时精神大振,高喊:“杀!杀!杀!”扑向敌群,与敌拼杀。彭雪枫拼杀了一会儿,灵机一动,顺手从腰间摘下两颗手榴弹,一齐扔进敌群,两声巨响,敌群内血肉横飞。余敌不甘失败,准备重整队伍再战。
几乎在同时,红十团政委杨勇带领一队士兵冲杀过来,发现这群敌人,立即命令道:“同志们!狠打这群野猪!”随着他一声令下,红十团阵地上的机枪、步枪、冲锋枪、驳壳枪一齐怒吼起来,直打得敌人连滚带爬,溃不成军。没费多大劲儿,就把这群敌人全报销了。
红四师与敌激战之时,敌人的飞机来了12架。战士们没有隐蔽,仍然不顾一切地向敌人冲杀。敌机飞得较低,但难以分清敌我。飞行员只好伸出手帕,向下乱摇,战士们也向他们摇手帕,所以敌机未丢炸弹。在另外一个阵地上,敌机轰轰轰地投下来10余枚炸弹,顿时炸得天摇地晃,但红军无伤亡。
敌机飞走了。彭雪枫、杨勇带领红十团向敌人冲杀而去。敌人不甘心失败,惊叫着拼命地射击。彭雪枫正跑着,突然觉得左大腿像被砖头砸了一下,趔趄两步,摔倒在地,他不管这些,爬起来继续冲杀。这时,一颗炮弹在他附近几米处炸响了。随着一股冲天而起的浓烟,一股强大的气流又把他冲倒在地。
张震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失声地呼喊:“彭政委!彭政委!彭政委……怎么了?”
彭雪枫忍痛咬牙说:“不要紧,划了层皮,你快冲锋杀敌!”
张震不放心,扶着彭政委坐起来一看,裤子上全是血,一颗子弹从前到后穿左大腿而过,周围又被弹片炸伤。张震急忙拿出急救包,用颤抖的双手帮助彭政委包扎了一下,望着彭政委那张被烟熏黑的脸,心里难受极了,赶快派人把他背了下去。
八角亭战斗结束了。大家把彭政委抬上担架,派人送到红四师后方卫生处治疗。这个卫生处设在一个小村庄里,设备十分简陋,药品奇缺,仅有几个医务人员。伤员的伤口只能先用盐水冲洗后,再涂上一点红汞水或者凡士林药膏。彭雪枫身负重伤,又是师政委,在医疗上略受优待。李军医检查了他的伤情,发现两块弹片还嵌在左大腿内,整个大腿红肿较甚,泛着亮光,脓血不止,叫人看了很害怕。卫生处决定给他动手术,可是眼下没有一点麻药。那时候,想搞到一点麻药不容易呀!红三军团通过北京、上海、天津地下党的关系,买下一些药品,经过敌人几道封锁线,好不容易运到红区,早就用光了。战斗中身负重伤的伤员,因为缺药治疗,伤情逐渐恶化,以至有些同志因此含恨离开了人间。
彭雪枫躺在床上等急了,就向李军医说:“快动手术吧!没有麻药也行!”
李军医答道:“政委,我们拿刀子往你腿上硬割,怕你受不了。”
彭雪枫镇静地说:“别担心,这点痛苦算个啥!”
动手术的那天,彭雪枫躺在手术台上,李军医把手术刀插人大腿外侧,用力向下割去。彭雪枫咬着牙,身子不由自主地颤动了一下。李军医担心彭政委痛得厉害,不免紧张起来。彭雪枫发现他犹豫不决,当即鼓励他大胆来做。李军医这才在彭雪枫大腿上割开一条大口子,挤出血脓,取出弹片……彭雪枫痛得满头大汗,紧咬着被子,两眼一直看着军医,始终未吭一声。李军医看着坚强的彭政委,敬佩之情油然而生。手术做完后,李军医两腿发抖,坐在椅子上起不来了。①
当时,红三军团天天与敌作战,为了便于伤病员安全转移,彭德怀派人把彭雪枫、甘渭汉等同志送到军团卫生部,由医疗主任饶正锡负责治疗换药,彭雪枫的伤势很快就有所好转了。②
一天上午,彭德怀来到彭雪枫的养伤处,他亲切地劝嘱说:“雪枫同志,你的伤势虽有减轻,但随军行动还有困难,先留在后方养伤吧。”
彭雪枫一听,心情沉重:当前我军处境极其艰难,战友们整天与敌硬打死拼,自己怎能留在后方养伤?他坚决要彭德怀带着他们随部队行动,时刻准备参战杀敌。经过他再三请求,彭德怀才同意了。
彭雪枫深情地望着眼前的彭德怀,关心地说:“滕代远政委、邓萍参谋长伤愈刚刚归队,你重任压肩,望多珍重!”
彭德怀说:“放心吧,你安心养伤!”说到这里,他话题一转,又说:“你在八角亭战斗中,带领通讯排,打退了众多敌人的反冲锋,挽救了危局,荣立了战功,军团决定给你嘉奖!”
“这次战斗,我师没有彻底消灭敌人,个别领导思想动摇,悲观失望,在友军与敌血战时,却按兵不动,指挥位置不适当,错过了在运动中歼灭敌人的最好时机。冲锋不奏效时,大家'听天由命',让敌溜走……所以,我请求军团千万勿给我嘉奖。”
彭德怀看到这位“讲道理”的师政委实事求是地总结经验教训,颇受感动。他说:“这一仗是存在一些问题的,但是终究打了胜仗。”
“'取法乎上,所得乎中。'如果打了胜仗就骄傲自满,盲目乐观,不去总结经验教训,那么等待我们的肯定是失败!”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雪枫呀,你真是虚怀若谷啊!”彭德怀高兴地说,“这样吧,你抓紧时间,写出八角亭一仗的经验教训,给三军团带个头嘛!”
彭雪枫点了点头。
1934年3月31日,彭雪枫写出《八角亭战斗的教训》一文。彭德怀将此文推荐给各级指挥员,要求大家总结经验教训,灵活地运用战术原则,巧妙地组织战斗和指挥战斗。不久,这篇文章登在红军创办的刊物《火线上的一年》上。①
文中尖锐地指出:“指挥员的勇敢是冷静的细心的克服一切困难,灵活敏捷的运用战术原则。但在那时,大家把'机动'忘记了。'呆笨'把'机动'赶跑了!”他在总结血的教训时写道:
一、目前敌人实行他的所谓“堡垒主义”的条件之下,是不轻易离开他的堡垒的。一旦脱离了堡垒,在运动中被我袭击时,他第一步就是修堡垒。我们应抓紧这一时机,迅速动作,干脆解决之。须要记着,在运动中是我们消灭敌人的最好时机!
二、步兵战斗条令上说:“当进攻时,步兵应将自己发扬的火力与向敌前进配合起来,在突击以前和突击之际,须先发扬最大之火力。”八角亭战斗恰恰是违背了这一原则,把机关枪(步兵最有威力的火器)、迫击炮(射击敌掩体内之集团和机关枪巢的有力火器)放在后边!
每一个战士都会使用自己手中的武器!每一个指挥员都应灵活的使用自己掌握之下的武器!
三、由于以轻敌观念为出发点,把一切所谓“麻烦”的作业都取消了,以为敌人是可以“一举拿下”的,何必实施艰苦的近迫作业?顾及战士的疲劳是对的,然而要姑息战士的疲劳而自己又借以偷懒苟安那就错了!
四、条令的森林战斗(八角亭也就是森林战斗)中说:“在森林中进攻,实际主要的是不要失掉向所指定的冲锋出发地的方向。保持方向的正确,就要依靠预先侦察的精密和善于利用指北针。从当地居民中找向导更是有利,但对他的选择,就要非常慎重了。”突击点和冲锋道路选择不适当,某营长之首先牺牲,都是由于不“精密侦察”的结果!
为什么没有进行侦察呢?因为一是森林,二是夜间,三是时间不够。然而战斗条令上又说:“步兵侦察,无论在任何情况,都应进行,不得以时或时间不够而停止不进行。步兵部队在自己动作地带内,是靠侦察来补足并检查所有的情报。”
五、部分指挥员位置不适当,往往因为轻举妄动(不止八角亭一役)而受到损失,脱离部下而失掉掌握。
条令上对“指挥员”说:“在全战斗的过程中,能一起安置指挥员和靠近他指挥战斗所需要的一切通信工具;与一切部署分队,各种技术战斗的兵器,毗邻部队,上级指挥员和后方等能保障通信联络。从战斗开始,直到战斗完结,都能指导战斗。”
八角亭战斗,教训尚多,但主要的只能说到这几个,这就够如何警觉我们将来对战斗的指挥了。
一个好的指挥员要充分的做到灵活运用战术原则,巧妙地组织战斗和指挥战斗!
“谁战胜谁”的伟大任务严重的放在他的肩头上!①
从彭雪枫总结的教训看,他向无产阶级军事家的道路上迈进了一大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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