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军医身体稍一恢复,就立刻投入紧张的工作之中,她还是如往常那样忙碌着,这一天早上她匆匆来到我们修理所,把小四川叫走了,我有点纳闷,柴军医叫小四川干什么呢?我一想,是不是小四川的媳妇要生小孩了?不对呀,小四川的媳妇已经回四川了呀。到了晚上,柴军医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是小四川爱人生小孩难产,已经住进了县医院,她代小四川请个假。我这才知道小四川的爱人没走。
原来小四川入伍前就和这个女孩好,和她是一个生产队的,上次小四川受伤不重,团里就让他回四川休息了一段时间,他回去后就提出和这个叫小琴的女孩结婚,他这一请求把家里人惊坏了,原因是小四川的父亲是大队的党支部书记,而小琴的父亲则是前任党支部书记,两家是死对头。当小四川提出这件事以后他家里首先表示不同意,而小琴压根就没敢跟家里说。小琴长得确实很美,她眼睛又黑又亮,十分有神,她的眼睛看到你身上,使你浑身产生一种酥酥的感觉,使人不禁联想到白居易的“双眸剪秋水”的诗句来。小琴的这双眼波如纯洁的、柔柔的、袅袅的白云,一旦拂过你的心头,你的心里就会有一种情愫不停地弹拨着你,让你不停地想她,念她。因此小四川家和小琴家尽管闹得很紧张,但任何阻力都挡不住爱情的洪流,他们闹他们的,他们闹翻了天也不能把被爱情燃烧着的年轻人分开。
有一天,小四川和家里说他和小琴已经生米做成熟饭了,他家里人一听,如果小琴家真把这事闹到部队去恐怕自己的儿子是要吃亏的。因此小四川的父母虽然是一百个不同意,但还是硬着头皮托人到小琴家提亲,这一提不要紧,小琴家立刻炸了窝,坚决不同意且不说,她妈妈气得晕了过去,原因是小琴跟她妈妈说自己怀孕了。小琴家于是就把小琴赶了出来,小琴到了小四川家,小四川的父母和兄弟姐妹都不给小琴好脸色看,于是两个年轻人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找到小四川一个在镇上工作的亲戚,因为这个亲戚和两家大人都熟悉,他首先说服了小四川的父亲。他跟小四川的父亲说:“年轻人自由恋爱没什么不对,你作为党支部书记这样做小心逼出点事来,你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小四川的父亲权衡利弊,就悄悄地给他们俩开了证明让他们到镇上领了结婚证。结婚证拿到手以后,小琴就跟小四川来到了部队。小琴家找不到女儿,估计可能在小四川家,就领了很多亲戚到小四川家要人,还是这位亲戚跟小琴的父亲说:“年轻人自由恋爱,不违什么法,别说现在是新社会,就是在旧社会,年轻人要是一起走了你也没什么办法,我在镇上查了,他们俩是领了结婚证的,你这样闹是没什么道理的,闹下去只有你们自己吃亏。”小琴的父亲一听倒也是这么回事,于是就回家劝老伴说:“肖建忠那两口子虽然不是人,但他们那个崽肖驷川人还是不错的,我们就当她死了,再不要管他们了,愿他们怎么办就怎么办去吧。”就这样小琴跟着小四川来到了部队。可是,别说小四川是战士,是干部家属来队也不能住很长时间的,因为部队空房子有限,又总有家属来队,前面来的要给后面来的腾房子这是部队多年形成的不成文的惯例。小四川正在发愁之际,小四川的老乡来看小四川,小四川就把自己发愁的事情跟老乡说了,老乡说,到我们农场去,那里有的是空房子,小琴去了可以帮我们择择菜,喂喂鸡,做个饭什么的。给他出主意的人叫尚红星,是我们团顶顶有名的人物。
保家滩农场是我们团在黄河边开垦的一个因黄河改道淤下的一片荒滩,面积很大,因是黄河淤积而成,土地很肥沃,我们把它开垦出来,种了水稻、小麦、玉米,大豆等农作物和蔬菜,还在那里养猪、养鸡,养羊、养鱼,同时还在那里办了一些为部队服务的加工厂,加工米、面、饲料,酿酒,小四川的老乡尚红星号称“三军司令”。因为他不仅养、鸡、羊,而且还养鱼、养鸽子,这样大家认为他陆地的、水里的、空中的都有了,因此管他叫“三军司令”,他还有一个外号叫“丧门星”。因为这个人很活跃,一天到晚总是笑眯眯的,他爱和大家开玩笑,大家也爱和他开玩笑,因此在他身上闹出了很多笑话,其中有个挡自行车的故事,由于保家滩农场地处比较偏僻,如果有便车的话还可以,如果没有便车进一趟城是很麻烦的,有一天他搭团里的便车进了一趟城,回来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车了。他走啊,走啊,直走的他腰酸背疼也看不到一辆车。眼看太阳快要落山了,他正在发愁,这时一个小姑娘骑了一辆自行车远远的过来。他想,我如果这样挡人家的自行车,人家会觉得很可笑,于是他蹲在地上用手捂着肚子做出痛苦的样子。小姑娘走到跟前下车问他:“叔叔你怎么了?”他结结巴巴地的说:“我……我肚子痛。”小姑娘赶紧说:“叔叔那怎么办啊,我也捎不动你呀。”“那我来捎你。”小姑娘又说:“那么叔叔你去哪儿呀?和我是不是一路啊?”他说:“我去保家滩我们部队的农场。”小姑娘高兴地说:“我们家就离你们农场不远。”他说:“那可真是太好了。”于是他准备骑自行车捎上小姑娘走,小姑娘又说:“我爸爸认识好多你们部队的人,叔叔你叫什么名字?再说,你不是肚子疼吗?能骑车吗?”尚红星一想挡自行车毕竟不是件光彩事,他就地就胡诌了一个名字,说:“我叫尚门星,我的肚子现在好一点了,那就让我把你送回家吧。”因为柴军医看病在部队和部队农场附近很有名,有一次柴军医到农场巡诊,小姑娘的爸爸听说了就带着小姑娘来看病,小姑娘就对卫生队的人们说:“我认识你们农场的‘丧门星’叔叔。”卫生队的唐军医听了笑得肚子疼,“还有叫这名字的。”小姑娘说:“就叫这名字。”于是就把那天挡她车的那位解放军叔叔的模样描绘了一番,也把他挡车的过程跟大家说了一下。从此他又多了一个“丧门星”的名字。而“丧门星”这一绰号一出现很快全团都知道了,进而全师都知道了,弄得大家都忘记了他的真名。
由于我们团在保家滩开荒并开展多种经营,搞得好,集团军要在我团召开现场会,负责报到的团警卫排的排长当时实在想不起“丧门星”的真名,于是就在报到册上写下了“尚门星”三个字。因为尚红星这次是先进个人,师里后勤部的科长在宣布名单时就直接念出了“尚门星”,结果引起全场哄堂大笑。科长不知大家为什么笑,站在台上呆住了。于是台下又响起热烈的掌声,科长只好继续往下念。下来后团里领导跟科长进行了解释,科长很生气,团里领导首先向科长道了歉,然后准备找到警卫排长批评他,警卫排长吓得藏了起来。再一次出名呢,是有一次地方上的一匹马突然掉进黄河里了,尚红星看到后就赶紧跳下去救马,结果他游泳的技术很差,刚下去一会儿就不行了,于是他急中生智,一下子抓住了马尾巴,是马把他拖到了岸边,他才算是得救了。团里宣传部门写了一篇报道,准备宣传报道他勇于救马的事迹,结果他自己找到团里说:“看起来我真是‘丧门星’,马是跳到水里洗澡,最后救我的是马,而不是我救马。”因此成为大家的笑谈,说到底谁救谁呀。
小琴就在我们团农场悄悄地住了下来,她非常勤快,在农场喂鸡、鸭,帮助伙房做饭、洗菜,还抢着为战士们洗衣服,农场有台缝纫机,她还学会了用缝纫机为战士们补衣服。她在农场是很受欢迎的,因为我们所和团运输队是邻居,运输队如果有车去农场小四川就跟车来看她一下,因此小琴在农场过得很愉快,也很受战士们欢迎,大家都叫她嫂子,她每次都甜甜地答应。有一天柴军医过来巡诊,发现了小琴,就问:“这是谁的家属,挺漂亮的小姑娘怎么穿着男式军装?”农场的同志就告诉她,小琴是小四川的媳妇,如今已怀孕,因她家里不同意她和小四川的婚事,她又不敢去部队去住,就只好躲在这里。柴军医听说以后,第二次来时就给小琴拿来了自己的女式军装,而且每次来都给小琴检查一下,当小琴快生的时候柴军医就把小琴接到自己家里,她把小琴带到团卫生队做了检查,发现小琴的孩子胎心不正,于是就把她带到县医院去检查,然后安排她在县医院产科住下。小琴果如柴军医所料,不仅难产,而且还出现了希罕斯综合征,幸亏柴军医有所准备,临来时她就叫了一些和小琴血型相同的战士,小琴出现了希罕斯综合征以后,柴军医一声召唤,这些战士都争先恐后地上,由于抢救措施及时得力,小琴很快转危为安。小四川得了一个大胖小子,高兴得合不拢嘴。回到部队以后大家都问小琴生的男孩还是女孩?柴军医深知小四川作为农村兵,重男轻女的思想还是很严重的,于是就说:“你们只要看小四川的脸色就知道了,你们没看到他笑得像一朵花一样。”于是大家一起上去把小四川抬了起来欢呼,并让小四川请客。战士们之所以这么兴奋,还有一层原因,修理所属于后勤装备,而装备这边这几年所生的小孩都是男孩,而供应股那边,不管是股长,还是助理员,生一个是女孩,生一个还是女孩,有一个助理员连着生了四个女孩,而装备股长一连生了三个男孩,最后生了一对双胞胎也是男孩,于是大家就笑说,“供应一个(女孩),装备一个(男孩)。”意思是供应股生一个女孩,装备股就给装备一个男孩。前不久刚好有一个助理员家属生了一个女孩,这不小四川就又生了一个男孩。
小琴从医院出来后就住在柴军医家,主要由柴军医的妈妈照顾,柴军医下班后也帮助照顾,小琴很不好意思,刚出院十来天小琴就要求回农场,小四川也觉得柴军医的母亲那么大岁数了还照顾小琴,很不好意思。我就跟小四川说,那你干脆把小琴接到我们所,你自己照顾一段时间我们再想办法。于是小四川就把小琴娘俩接到我们所里,大家为了让小四川安心照顾小琴,都抢着把小四川的工作干了。为了给小琴增加营养,尚红星给小琴送来鸡、鸡蛋、鸽子、鱼,因为送来的鱼比较多,放不住,我们所就炖了一大锅鱼吃,大家都说这些鱼就算你小四川请客了。我们所的司务长每到县城买肉的时候就给小琴带点羊肉来。小琴在我们所住了两个多月就回了农场,后来尚红星跟农场附近地方联系,就把小琴落户到农场附近的生产队了,因为,那边土地很多,而人口相对少,落个人也没什么关系。
小四川有了儿子对尚红星是有所影响的,尚红星也想要一个儿子,他也想叫自己的媳妇来队。他回团里学习时他就跟这个人说说,跟那个人说说,说他媳妇要来队了。这一天学习间隙,尚红星在团政治处闲谝,结果就接了一个电话,电话里传来了一个四川女人的声音说:“你是红星嘛?我是水晴,我已到了火车站,你快来接我嘛。”尚红星的媳妇姓余叫水晴,战友们都叫她“鱼水情”,说他们两个是军民鱼水情。尚红星一接电话就迫不及待地立即跑到团长屋里向团长借自行车,因为刚才团里那几个坏小子就在团长屋里给尚红星打的电话,团长忍住笑故意说:“学习呢,借自行车干什么?不借。”尚红星说:“团长啊,她来了。”团长问谁来了。尚红星说:“余水晴来了。”团长说:“学习呢,谁来了也不许请假,自行车也不借。”团长没想到尚红星很执著,一副不借决不罢休的架势,团长只好告诉他说:“是他们几个逗你呢,你媳妇根本就没来,你就安心学习吧。”哪知尚红星根本就不相信,坚持要借自行车去火车站,团长于是就说:“你媳妇什么时候来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尚红星说:“就因为我知道我媳妇要来了我才去接。”说着他突然发现自行车钥匙就在团长的桌子上,于是抓起钥匙就跑了出去。部队离车站大概有十几公里远,尚红星到了火车站自然没接到,回来后他直接跑到团长屋里,问团长:“是谁在日鬼我,我非揍他小子不可。”团长说:“我告诉你他们是和你开玩笑你不信,我现在就不会再告诉你是谁了。”结果下午他一进会议室的门大家就哄堂大笑,尚红星这阵气劲早已过去,也跟着大家一起笑了起来。部队就是这样,因为全是年轻人,经常会闹这种恶作剧,但是大家都不会生气,事后也会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不过尚红星的媳妇在大家开玩笑不久还是来了,尚红星没有让媳妇先回农场,而是领着媳妇在团里到处走走,看一看老乡,然后又领着媳妇到县城和省城转了转,然后才领到了农场。结果到了农场不久就出事了,而且是出了很大的事。
农场附近有很多黄河退水以后的大水坑,里边有很多鱼,离黄河不远有一条干渠,水流湍急,渠里经常有水鸟、野鸭子嬉戏。团里后勤处处长的女儿得的是先天性心脏病,人长的瘦骨伶仃的,都十一岁了仍是个七八岁的样子,嘴唇紫紫的,经常大口喘着气,十分可怜。因那时肉是凭票供应,而且少得可怜,于是后勤处处长为了给女儿增加些营养,有时周末他就到农场这里,或摸鱼,或在草丛中找野鸭蛋,或打猎。尚红星也有一支猎枪,每当处长来他也会跟着处长去摸鱼或打猎,当然他们做这些事部队是不知道的,作为处长他也无可奈何。他们每次打中以后都是由在黄河边长大的小何去把鸭子捡回来。这一天刚好是周末,后勤处处长来到农场,一群又一群的野鸭子游过,后勤处处长和尚红星都做好了准备,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枪,一下子打中好几只,战士们争先恐后地跳下水去捞鸭子,就在这时出事了,平时游泳最好的小何不知是被水草绊住了还是腿抽筋了,只见他在水里挣扎了几下就不见了。因为他从小在黄河边长大,平时游泳是最棒的,因此他沉下去大家还以为他在潜泳,结果过了足足两三分钟还不见人上来,人们感到问题严重了。尚红星的头嗡的一声,不过他稍一定神便喊:“别管鸭子赶快救人。”处长纵身跳进水里,尚红星也紧跟着跳进水里,但一切都晚了,往下游游出很远,都劳而无获。处长怕大家在水里待得时间长,体力不支,再出什么事情,于是就把大家叫上来分成两组,一组下去,另一组在岸上往下游走,就这样轮流下水,就这样把大家都折腾得筋疲力尽,也没有结果。这件事很快报告到团里,团里又和地方水利部门联系,由水利部门派遣了专业人员到下游的水闸跟前去打捞,直到第二天才找到小何的遗体。
团里对后勤处处长和尚红星都给予严厉的处分,后勤处处长和尚红星心情都不好。在加上后勤处处长得病的女儿特别依恋爸爸,听到爸爸受处分,又看到爸爸的脸色那么凝重,小姑娘哭了,她一哭就更上不来气了,她一哭全家就很紧张,因此处长尽管心里很难受,脸上还要装出笑容。处长攒了很长时间的钱准备给小姑娘做手术,出这件事以后处长把所有的积蓄拿出来给了小何家,眼下小姑娘的病一天比一天严重,处长没办法,只好悄悄向周围的同志借钱准备为孩子做手术,可那时大家的工资都很低,能拿出多少钱借给他呢?于是,他想到了去卖血,然而他一个人就是卖血又能有多少钱呢,小姑娘终究没能等到那一天,就悄无声息地走了。第二天早上,妈妈喊她起来,她不吭声,妈妈上前一摸,孩子已经凉了,她已经永远地走了。这两件事加起来对处长打击很大,他的精神被彻底击垮了,他爱人也对他产生了看法,不和他说话,这使他更加苦闷,时间不长,他就病倒了。团里领导也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都到医院劝说处长。
尚红星也很难受,余水晴和她说:“都怪我,是我撺掇着你们去打猎的,以前人们叫你‘丧门星’,现在看起来我才是‘丧门星’,我本来要回去,但怕你受了处分想不开,出点什么事,可是留下来天天看着你的难受样,我心里也不好过。”尚红星的内心确实很纠结,他虽然很年轻,但这件事出了时间不长尚红星的头发就花白了。尚红星对妻子说:“我难过,并不是因为受了处分,因此你不用担心我,我不会出什么事情的,我难受的是我无颜面对小何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人生最大的不幸,如果是在战争中死去,我想小何的父母也许还好接受一点,然而是在这种事情中死去,是多么不值,而这种不值是我给他们造成的,我是罪人啊。”尚红星说着就失声痛哭起来,妻子赶紧安慰他。尚红星和妻子商量,如果自己转业,就留在部队驻地附近,因为小何的家就在离部队驻地不远的邻县,他想永远地照顾小何的父母。妻子说:“我随你,小琴不是在这里落户了吗?小四川肯定也留在这儿,我们如果留在这儿,也能和小琴他们做个伴,我觉得这儿土地这么多,这里的老百姓不像我们老家人多地少经常缺粮吃,我愿意和你一起照顾小何的父母。”尚红星听了妻子的话以后,情绪好多了,又过了几天,他们夫妻二人专门到小何的家乡去看望了小何的父母,并向小何的父母表达了他们的意愿,小何的父母听了很高兴说:“我们家大儿子是大队的书记,如果你们想来我们这里也可以。”从小何家回来后尚红星的心情好了许多,但是,他不愿意见人,不愿意到团里去,在农场也是拼命干活,不多和别人说话,大家知道他心里不舒服,也不招惹他。
这些日子团里喜事不断,《解放军报》以题为“生命不息战斗不止”的文章整版报道了柴军医的先进事迹。榴一连被树立为全国的学雷锋先进集体,团里来了很多记者,团首长们都是忙忙碌碌的,但是柴军医却高兴不起来,因为母亲最近不知怎么了,总是生病,老太太心情也不太好。前些日子,小琴娘俩在这时,由于忙碌,再加上她老人家特别喜欢小孩,因此尽管她每天很累,但是心情愉快,每天乐呵呵的,也没有觉出自己有什么病。现在小琴娘俩走了,小三在城里上学,柴军医只有晚上才回家吃饭,她老人家闲下来了,反而有病了。再就是老太太和刘青也是熟悉的,刘青一家回到杭州后,因为刘青原先的那些老领导、老同事都还在岗位上,大家对她很了解,再加上部队通过组织做了很多工作,刘青被安排在了省委机关,而且是提职安排,刘青回去后心情很舒畅,邮来的照片上刘青显得胖了,也年轻了。当柴军医把刘青的信念给母亲听时,她老人家哭了,并说:“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就好了。”尽管老人家后来再没提过这事,柴军医还是看出来了,母亲怕自己客死他乡,怕自己这把老骨头扔在外边,但是这话她老人家又不能说出来,怕柴军医因为自己分心,影响她的工作。对于母亲这种情绪柴军医尽管没说,但是心里还是明白的,再加上恢复了高考,自己的二儿子考到了浙江大学,母亲又多了一份牵挂。别说是母亲,就是自己在接到刘青的信的时候,也产生了一些莫名的惆怅,是啊,自己的年龄越来越大了,很多事情都是部队在照顾,自己本来身体就不好,如果母亲再病了,就会给部队添很多麻烦。柴军医一想到这些事,心里头就不舒服。尤其在夜里,她经常睡不着,也使她更加思念自己的老伴。过去老伴在时有什么事情可以和老伴商量,现在尽管大儿子黄超就在这个部队,但他还是个孩子,并且是个战士,更不能用家事分他的心。柴军医白天东跑西颠地忙工作,晚上又睡不好,她很快就病倒了。
吴参谋长听说柴军医病了,很快赶来看她,并且给她带来了两条很重要的消息,一是吴参谋长调走了,调到大军区的直工处,他说,他先去报到,有些具体事情回头专门来处理。二是大军区考虑到本战区浙江籍的老同志比较多,准备在杭州建立干休所,凡是解放前入伍并达到一定年龄的老同志,统一安排在杭州干休所。要在过去,部队的首长来家里谈事情,老太太从不插言,但是今天她突然问吴参谋长说:“这规定里有没有我家阿芳?”,吴参谋长和柴芳都被老太太的这句话惊住了,稍一缓神吴参谋长立即明白了老太太的心思,于是说:“有,我就是专门来告诉您老人家的。”听了吴参谋长的话,第二天老太太的病奇迹般地好了,脸上有了喜色,人也精神多了。但是柴军医却陷入了矛盾之中,她想,母亲跟着她风里雨里这么多年了,经过了多少艰苦的岁月,母亲从没说过什么,不管多么艰苦的环境她老人家都咬牙挺了过来,这么多年都是母亲为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服务,帮她拉扯大三个儿子,现在母亲确实老了,是该她孝敬孝敬母亲了,也该有一个好一点的环境让她老人家安度晚年了。可是,如果组织上决定让她到杭州休息,她也没什么可说的,她是医生走到哪里都可以看病,到了杭州她也可以为老战友、老首长们服务。如果名单里没有自己,而由自己向组织提要求不是自己能做得出来的。这么多年无论有多大困难,自己从没有给组织增添过麻烦,这次虽然是为了自己的老母亲,她也不准备向组织提出什么,但是到时名单出来,假如没有自己,那么母亲能承受得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