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是村子里参加过抗日战争的仅存不多的老人之一。
爷爷爱喝酒,即使快90多岁了,依然会在饭前小酌一杯。
爷爷有一套军装,洗得发白,但谁也不能碰,即使是奶奶,即使是最疼爱的我。
爷爷有一抽屉的勋章,我小时候不懂事,经常会拿出来玩,爷爷总是会在我玩倦后细心地珍藏起来。
爷爷每年都会被请到市里,作为英雄被表彰。每到那个时候,爷爷总会在之前美美地喝上一杯酒,穿上依旧笔挺的军装,挂满了勋章,大步走向迎接的客车,精神矍铄,神情严肃。年复一年。
我每次都很喜欢这样的邀请,因为爷爷会从市里带来很多稀奇的小玩意。家里的长辈也很喜欢这样的邀请,他们总会在那一天高兴地对每一个人说:“是啊,我们家老头又去市里了。”——“又”字拉得很长。
但是,忽然之间,从有一年开始,爷爷再也不去市里了。我亲眼看见爷爷对市里来的一个官味十足的男人骂的很凶,也听我妈说,爷爷把好言相劝的同是战友的村长也赶走了。
爷爷依然喝酒,但是却喝得很凶,谁劝也止不住。
爷爷的军装落在了大箱子的最底层,依旧没有人敢碰,爷爷总会在喝醉后,摸着箱子说着什么。
爷爷的勋章呢?好像是被锁起来了。奶奶后来告诉我,那些勋章被爷爷藏在了床底,好像被忘记了一样。
就在爷爷突然改变的那一年,我和父母搬到了城里,我忙着学业,爸妈倒是经常回去,跟我讲老家的变化,讲爷爷的变化。对我而言,老家的那些景象却越来越模糊,爷爷的那些事迹也越来越遥远。但我仍然牢牢记得,有那么一件奇怪的事:爷爷到底遇到了什么,让他变的那么古怪?
当我再次回到老家的时候,已经是六年之后了。我19岁,爷爷89岁。我对于爷爷的事情仍然很好奇,这也许已经成为一种牵挂的执念,成为等待解开的结。
其实我的长辈们也都有过猜测,但爷爷对此坚决不开口,又慑于爷爷一贯的威严,长辈们也不敢多问,事情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爷爷显老了,头发已经完全白了,显然很久没有侍弄了;脸上的皱纹像木刻画一样钝重,留着沟壑一样的脉络——老了很多,也老得很快。但是爷爷依然牵挂着我,爸爸说他经常念叨我的名字。
我是带着考上大学的消息回来的,这对爷爷来说是一件大事,因此当天晚上就取出了酒,喝得大醉。奶奶说,这是爷爷六年来第一次那么开心。
最后,我把爷爷扶进了里屋,爷爷嘴里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我依稀听见 “梦想”和“希望”的词语。我暗自揣度着,爷爷一生的梦想就是家里能有人考上大学,而我完成了这一梦想,爷爷应该是将希望寄托在我这儿吧。
爷爷第二天醒了,依然很高兴。
就在下午的闲聊中,我说起了昨夜的梦话,爷爷忽然变得有些沉默,一声叹气之后,整个话题就开始沉闷起来,无论我怎么尝试,爷爷再也不那样开朗,满脸纵横尽是心事。
直到晚上,村长来了之后,爷爷保守了六年的秘密终于在与村长的把酒言谈中一一展开,我也第一次知道了爷爷背后的故事。
原来,在六年前的那次表彰大会上,市长突然在中途缺席。而在随后市长秘书的解释中,市长正与几个来招商引资的日本人接洽会面。在场的基本都是参加过抗日战争的老兵,顿时群情激愤,当时就大闹了一场,然而到最后市长依然没有露面,老兵们无可奈何,只能约定再也不去参加什么表彰大会了。
我还记得爷爷在喝高的时候说的那番话,我是一个老兵啊,我还是一个中国人,我更希望中国人变强的梦想可以由中国人自己实现,而不是一味的依赖别人!中国人的希望应当就是中国人自己啊!
我呆立着——我从未想过当了一辈子兵的爷爷还有这样强烈而宏大的梦想!我猛然为我之前的猜想感到羞愧,与之相比,我的猜想显得如此的渺小和卑微。
末了,爷爷忽然提到了我:“现在我们家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你是大学生,你们大学生才有希望去搞建设,才有希望将国家发展得更加富强,才不会总是依赖别人,才能实现每个中国人心中的中国梦!”
原来,关于梦想,爷爷一直保留着中国梦的传承;关于希望,爷爷从未放弃过中国梦的遥望!
而现在,中国梦正在由爷爷们过渡在我们身上,成为我们应有的坚守,成为我们前进的动力,成为我们奋斗的目标!
梦想,在未来实现;我们也应该承载着爷爷们的梦想,让中国梦在未来流光溢彩!
(作者为宁夏大学人文学院2012级学生)
梦想成真源于反思与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