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我的第二故乡/ 原作董信之 整理余海堂

同心,我的第二故乡/ 原作董信之 整理余海堂

董信之,男,汉族,生于1930年12月,山东省昌乐县人,中共党员。1952年12月在同心参加工作,1952年12月至1954年10月在同心县卫生院工作,医生;1954年10月至1956年8月任同心县下马关卫生所所长;1956年8月至1957年5月在吴忠医院学习;1957年至1978年在同心县医院工作,医生;1978年至1979年12月任同心县韦州医院副院长;1984年1月任调研员,1993年1月退休。

董信之是解放初期到同心工作的医务工作者,是同心卫生事业的奠基人之一,也是同心县外科手术的鼻祖,曾任过同心县医院副院长,是同心县老一辈医务工作者中的佼佼者。

董信之历时20多个春秋,跋山涉水,历尽艰辛,完成了至今仍有医学价值的《宁夏同心县中药资源》一书。

苦难的童年

我叫董信之,1937年我8岁的时候,随家人逃荒到现在的内蒙古后河套临河县,在离吴家河5公里路的一个村落居住,住的是茅草庵。不幸的是我父母操劳过度,吐了三天血,后相继病故。我的生活跌入了深渊,艰难和困苦可想而知。后来打听到宁夏给孤儿管饭还让念书,我就辗转到了宁夏,被收容在赈济委员会宁夏儿童教养所,于1945年8月考入宁夏(市)八里桥国立职业学校念书。又于1946年3月考入宁夏护士学校。为谋生活,1947年11月底,听说马家军(马鸿逵)招兵,我因此误入马家军,考入交通处无线电干部训练班,担任电报员工作。

和平解放有功证

1949年9月初,我在原国民党十一军一六八师无线电排担任中尉技佐,解放军已经打到中卫下河沿黄河渡口处,守中卫的原国民党八十一军军长马鸿宾宣布起义。我决定留下来,并动员一起的赵德昌,我们两人看守两部美制整架电台。我们保护了人民的财产,被记了一功,解放军给我们办了“和平解放有功证”证件。

来到同心

卫生学校改办好后,我又入校继续读书,学校吃穿实行供给制。我被分配到医训班。1950年6月,我在学校被无记名投票选举为代表,出席了宁夏首届学代大会。

在卫校里学习了二年半后,我毕业了。我和同学邵泽南被分配到同心。我们坐上大卡车向同心出发,卡车过了中宁,开始感受到了一种荒凉。到了同心县,办好了手续,给我发了一个红牌,我的证章是54号,上面盖有同心县人民政府的公章。

从县政府出来,到了下面一条街,即看见平地上出现一个高约三五米的台阶,有个门,上面挂着同心县卫生科、同心县卫生院、同心县少数民族妇幼保健站3块牌子。进到院子后,卫生科科长李艮热情地接待了我们。他让我们先休息几天,把同心县城熟悉一下。我看见在房子的阴凉处放着一块约10公分厚的冰块,才知道这里严重缺水。

卫生科管3个单位,一共14人。我们门诊部看病的大夫只有一人,卫生院药房师一人,还有一个实习生。县级5个单位是一个团支部,我担任团支部组织委员。我还负责卫生科的治安保卫工作,保管枪4支。一个月以后,让我负责医疗工作及门诊病人,那时病人很多,基本上是免费治疗,这是我在同心从事卫生工作的开始。

处理难产手术

1953年春节后,在卫生院斜对门有一产妇难产,我去出诊时看到胎儿已死。产妇在炕沿边上,两条腿由老乡抓好,由我做手术,这个被难产折磨的产妇终于被救活了。在当时,这个手术影响很大,这种处理方法在同心县还是第一次,一个没有结婚的汉民男青年,给戴着盖头的回族妇女做难产手术,对民族团结起到了很好的作用,消息传遍了全县,这是史无前例的。

给教长看病

同心县第一例腹部外科手术,是1954年给患者周瑜文做的,他是政协秘书长、农业科副科长,吴忠县涂正春院长帮我成功做了这一例手术。

1954年七八月间,县通讯员骑着马,另拉着一匹马,到卫生院向我招手。他见到我说马上准备去看病,并嘱咐我谁也不要给说,就要我一人跟他去。他说,是某教长两个小时前在海原兴隆受伤,需要做手术。他把自己带的压有10发子弹的枪给了我,一会儿,就见贺永吉县长带领警卫员准备出发,警卫员带着一支美制卡宾枪,腰内别了一支盒子枪。

我们3人骑着马,来到了清水河边,河里正在发大水。马用鼻子嗅了嗅水,并用脚踏水,就见警卫员将马拉回,那位警卫员曾是部队转业军人,我以为水大不走了。这时只见他快速拉回马,狠劲地抽了一鞭,马一下子跨入河中,由于水流湍急,那匹马立即向水中游去。我的马紧跟其后,也进入河中,水流仍然很快,只见马露着头,我一手托着消毒手术包,头只顾朝前方看着。当马一脚踏上了岸,我总算明白了,马是龙也。

到了庄子上,在两孔套在一起的土箍窑里,我们见教长躺在炕上,盖着单子。县长向教长说了一句回民礼节的话,之后我即抓紧时间处理伤口,教长在炕上和县长在一起。手术后,我在炕的另一头坐着,见有人端着饭和肉,是个约五六十岁的老头,老头即要跪下,教长说了几句什么,贺县长就说,不要下跪。我们正在吃饭,就听见外面有人吵:“你给老人家说,让我去,我先选8个人抬老人家,到县上去的人都是有功的。”我才感受到这些人对老人家的尊敬和爱护。在下午潮水有些退却时,人们争着将老人家抬过了河,在县政府住下,我每天去打针换药,直到痊愈回家。

在下马关治疗炭疽病

我于1954年11月调到下马关卫生所任所长,第二天见有个病人来看病,他叫田茂生,因左手中指患炭疽病,当地老乡叫恶指。因为痛得没有办法,有人给出了偏方,就把一只猪杀了,把苦胆套在手指上止痛,但仍痛得不行。我说一分钟就叫你不痛,便采取从手指两边注射了2%的普鲁卡因封闭疗法,并包扎好,还给打了消炎针,吃了消炎药。他的伤口几天后就痊愈了,在当地留下了好的影响,病人渐渐多了起来。

建设下马关卫生所

1955年春天,我给一个40多岁的人治好胃病后,他问我有什么困难,他可以帮助我解决。我们卫生院最大的困难就是没有房子。这个不知姓名的瘦高个子人,穿黑长袍,看着很有知识和学问,我才知遇到贵人了。

事情进展得很快,约一个月多一点,他就给我来了信,说给解决了6000元钱,这个钱在当时是一笔相当大的款项。我们买了盖房子的檩条,又在中宁买了芦苇、草席,雇了20头驴运输,还请到了盖房师傅。买了两套四合院的房子,拆了当做地皮。区政府派了建筑工人和木匠开工建筑。由我设计了8间带走廊的房间,大玻璃窗子,带有弹簧合页的走廊门,并在院子内盖了4间住宿房。下马关卫生所新盖的房子是同心县第一批砖木结构的房子。

开展手术

1956年9月,上级通知我和邵泽南二人到吴忠医院进修外科手术半年。在学习中,我有机会主刀做了腹股沟斜疝和阑尾切除术。1957年3月我和邵泽南回到同心后就建立了病房和手术室。当年5月份,有位叫苏治虎(回族、韦州人)的病人得了肝包虫囊肿,我和邵泽南给做了切除术,我主刀。

1957年夏天,城关一个产妇难产,为急救大人和孩子,做了剖腹产手术,这也是同心的第一例剖腹产手术。1957年秋天,给周生壁(他原是栗荣祥书记的警卫员,回民,同心周家段头人)做了肠梗阻肠吻合手术,这是第一例肠吻合手术。给马尚选(回民,下流水人)做了第一例阑尾炎手术。

1958年,因为我自己制造氧气,发生爆炸,把我的脸也烧伤。为了安全,以后我改用局麻做剖腹产手术,第一例的病人叫锁富兰(回民,22岁,田老庄吴家堡子大队白源头子人)。1960年,第一例胃肠吻合术,病人叫马成洪(回民,喊叫水人),这次手术由银川郭志远老师帮我做的。

胎内带尾椎肿瘤

1959年8月,病人王彦荣,小名二力,男,回民,8岁,城关麻疙瘩大队人,身后有一肿瘤,送病理检查肿瘤为良性。我给他做手术,当切开露出囊肿,肿瘤底部就像农民脚后跟似的很厚皴。我就沿着皴边上切开皮肤,有结缔组织很厚,渗血很多,助手刘忠(汉民,中宁人)一直用热布止血擦血。这个手术做了整整一夜,一直做到鸡叫天亮,病人脸也有些苍白,我们也很累很累,把瘤子基本上切除。我把多余皮肤剪掉缝合,还存下比山羊尾巴稍大的一块,我准备好了以后病人第二次手术时切去。缝合后,病人说以后不必做手术了,以前蹲下把瘤子当凳子,现在穿上裤子都看不见了,这就很好了。“文化大革命”时期,他结婚了,还生了3个孩子。

见证同心卫生事业

1958年4月底,我被选为出席甘肃省第二次先进生产会议代表。1958年7月,我被聘为《宁夏日报》通讯员。这年,在十几亩大的地皮上盖了县医院,总共有100多间房子。

这年,同心县卫生院改为同心县人民医院,同心县少数民族妇幼保健站改为同心县少数民族妇幼保健所。同时政府下通知,任命我为同心县人民医院副院长,为副科级。

1961年3月25日~4月2日,我作为代表参加了同心县第四届人民代表大会,并被选举为人民委员会委员。1963年12月,我作为代表参加了同心县第五届人民代表大会,并被选举为人民委员会委员。

同心中草药调查

为响应党的调查中草药的号召,吴忠县卫生科科长李风光带我们到了罗山,在林管所绿化台住了一个月,对罗山的一些植物药材进行了识别。休息几天后,我们6人带着6支枪,就进入了六盘山。到了林建师,办了入山手续,先在什字路饭店住下,每天到四周围走5~10公里山地沟河。有一天,李风光因感冒没有外出,我们5人出去不远,碰见了一只豹子。所幸豹子离我们而去,好险呀!

采集标本

我从1974年至1978年6月到罗山十几次。我去六盘山20多次,一个人住在林场水管所大院内。还有一次在二龙河林场(也叫20间房林场),从3月住到6月。我为了观察初春深秋常绿植物和植物的兴衰,1978年3月到六盘山,那里还在下雪,我从3月住到6月。每个林场都有一辆手扶拖拉机,我乘拖拉机往返于各个林场,在林场吃住,采集了大量标本。

1975年,我和县医院中医邰占林及汪家塬赤脚医生胡德正到六盘山一次,时间几天。我和邰占林带同心卫校30多人到罗山去过一次,在罗山林场住了10多天,教同学们认识中草药。我和邰占林还带了两个赤脚医生到米钵山。1975年,我和胡德正去马家大山一次,以后我一人又去了一次。我每次上山时,都带着李风光送给我的小稿夹和植物的标本框夹,还有压标本用的贡草纸。

我从1972年到1978年走遍了同心县8000多平方公里的山山川川、沟沟壑壑,到罗山10多次,共采集药用植物标本2000余种份;到六盘山去过20多次,走遍了9个林场,采集植物标本2000余种份。

《宁夏同心县药用植物名录》问世

我于1984年2月初步整理写出《宁夏同心县药用植物名录》(附药用动物和药用矿物),计药用植物82科331种,附药用动物名录44科72种,药用矿物5种。

《宁夏同心县药用植物名录》首次提供了宁夏同心县的药用植物的信息情报。书印成后,送给自治区药检所4本,送给同心县科委10本,还给了县领导和有关部门各几本。

宁夏中药资源普查评审验收

1987年2月16日,宁夏中药资源普查评审验收成果鉴定会议在宁夏宾馆东楼召开,出席会议的有领导、专家、教授共21人,是一个较高级别的会议。第四天上午发奖,分设3个等级奖项,我被评为二等奖,发了奖状、奖金、皮箱等,会议展览厅内还展出了我的5本书。全区共发了5面鲜红的大锦旗,我为同心县争得了一面。

后 记

董信之老人在草稿中说:“因我已80多岁,又有心脏病、糖尿病、高血压、脑中风后遗症等,执笔困难,思考力欠佳……如能为同心的卫生事业和同心历史做一点记忆和回顾,我也很欣慰了。”董信之老人的回忆录,将同心县卫生事业的历史充分展现,国家命运、个人时运、卫生事业都有所叙述,对我辈有所启迪。

但愿有更多的读者能读到此文,能体会到60多年前同心医疗事业起步的艰难,向一代代同心卫生人的救死扶伤伟大精神致敬!

我的四川老爸/ 马学军

马英虎,男,回族,1918年2月出生,四川省巴中市通江县人。1931年3月参加革命,1932年12月加入红四方面军,1935年5月随军长征,1936年10月路经同心时遭遇当地土匪袭击流落同心。1945年至1949年8月被迫在国民党八十一军顶兵,部队投诚后回乡。1949年9月宁夏解放时在新庄集区参加支前工作,1951年3月在新庄集区政府工作,1956年下半年在吴忠干校学习后任三区(新庄集)五乡乡长,1957年12月被精减。1958年7月至1960年12月在骡子沟铁矿当工人,1960年1月至1980年3月在同心县草原站、种畜场当工人并退休。1983年组织更正按新中国成立前离休工人对待。

在四川省巴中地区大巴山南麓与川陕边境交界的通江县,有一条神奇秀丽的诺水河横穿而过。20世纪二三十年代,沿河两岸军阀混战,民不聊生。由此,中国革命的火种燃向这里,中国工农红军第四方面军在这里建立了川陕革命根据地,红军第一支正规妇女武装“红四方面军妇女独立营”也在通江县诞生。我的父亲就出生在诺水河畔的一个叫楼子庙的山村,他的童年和少年就在这块红色的土地上度过。

据父亲讲,他本姓李,在他的记忆里没有父母的印象,他出生后不久父母便相继去世,由爷爷奶奶抚养。到父亲3岁时两位老人又不幸同期离世,留下他和一个姐姐一个哥哥,他们姐弟3人只好以讨饭为生,之后父亲先后被姓龚、姓金两家收养,大爹被姓朱人家收养。从此姐弟3人失散,失去联系。

长征途中流落同心

父亲1931年3月参加当地革命武装,1932年年底中国工农红军第四方面军路经通江县平溪坝(现为平溪镇)时,父亲(当时名叫金会涛)经七十三师(后改为三十一军)政治部宣传科科长范长福同志介绍参加了红军,在七十三师政治部司号连担任司号员,一个月后调整到总医院当护士。此后,父亲随部队在通(江)南(江)巴(中)根据地一带,经历了跟国民党军阀田颂尧、邓锡候、刘湘、杨森等部队的战斗。

据父亲回忆,民国24年(1935年)农历三月,他所在的部队从江油出发,经茂州(现茂县)于6月到达毛儿盖与中央红军会合休整,期间听到了具有革命历史意义的“巴西会议”。会后部队又南下,经芦花(黑水)、马尔康、懋功到天全、芦山一带,与国民党胡宗南部队作战,又因飞机炸断了雅州(现雅安市)大桥。在民国25年(1936年)大年初一那天又开始北上,再次进入到荒无人烟的大雪山,部队也陷入最困难的境地,人马缺粮草,靠吃树皮、野果、死骡马维持。在这样艰难困苦的条件下,前方部队还将能吃的东西放在路边留给后方的同志。进入草地时正值农历六七月份的雨季,灰绿的沼泽地泥泞不堪,大家都是手拉手前行,稍不小心就陷入泥潭。晚上大家就地坐着休息,早上起来身下就是一个水窝。父亲常给我们家人及身边的人说,他们过雪山草地时,晚上睡觉谁也不知道第二天早上能不能活着起来,在前行时边走着随时就有倒下的战友,身边离去战友的尸体随处可见。部队经过甘肃的洮州、岷州(现临洮、岷山)一带,到达甘肃会宁后,部队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在甘肃靖远县过了黄河,父亲随另一部分部队从靖远进入宁夏海原境内。农历九月十五日(公历10月29日)到达同心沙嘴城时,部队接到上级命令,改变了原进驻宁安堡(现中宁县宁安镇)的计划,决定东上窑山,部队在白家湾、南关口、马段头一带驻扎待命。一天夜里父亲和卫生队的几位战友奉命从磨其子转送伤员,天气气温骤降,夜里飘起了雪花。他们晚上十一二点行至马段头山的西疙瘩梁时,突然遭遇当地土匪“马老九”(绰号)部下的枪袭,父亲慌乱中掉进了一个被洪水冲涮的深坑里(此坑在我16岁时和父亲路过时亲眼见过)摔晕。第二天天刚亮,土匪来打扫战场时,沿着雪印在深坑内找到父亲,又在附近的沟里找到了另外两位战友,一个叫罗加保,一个叫张树仁。土匪将父亲他们3人捆绑带回驻地,关在一个老乡家的磨窑里。在磨窑里土匪不给吃喝,一位老奶奶见他们用舌头舔磨盘上的面吃,便偷偷背着看守从门缝里扔给他们两个谷面馍馍和五六个生洋芋。土匪见他们都没带枪,正准备处置他们时,庄子上的乡亲们听到后,几位年长的回族老人出来求情,一位叫马永贵的老人说:“红军也是穷苦人,害他们的命使不得,你们行个好,看谁家缺人手留下做个帮手吧。”就这样,父亲他们3人算是留下了一条命。之后,父亲被小井子的马存德收为养子,罗加保被磨其子一马姓老人收养,改名为马义才,张树仁(解放后不久返回了原籍)被名叫马乌子的认成弟弟。从此父亲他们3人就流落此地。

父亲被收养进家后很快适应了新的生活,加之养父母当时没有生育儿女,对父亲如亲生看待。父亲是个很勤快的人,除了种家里地外,还到新庄集的青山一带给人拔麦子、拔糜子挣钱,冬天闲时就到中卫宣和一带挑砂锅换粮贴补家里。几年后家里光景好转了起来。父亲后来与海原大地震时逃荒到邻村的冯桂英成了亲,结为患难夫妻。1945年,爷爷在国民党八十一军当兵的五弟马存海逃跑,父亲被迫顶兵,1949年8月部队投诚后父亲回到了家里。

平凡岗位尽显党的恩情

1949年9月宁夏解放,父亲主动找到组织参加了新庄集区支前征粮和地方武装剿匪,搜剿土匪枪支10余支。抗美援朝开始后父亲组织当地群众为十九兵团同心兵站运送公粮。1951年3月正式到新庄集区政府工作,当时区政府工作人员缺少,工作非常忙。人们都拄着棍往返于各个村庄,父亲心里只想着多干工作。1952年母亲在父亲的引荐下也参加了工作,先后在新庄集区妇联和供销社工作。我的父母从苦难中成为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代建设者,用他们的话说,是共产党让他们真正翻身当家做了主人。在这期间和父母一起工作的同事有王振中、卜宗夏、马德璞、冯长太、乔风鸣等。

1956年下半年的一天,县委书记张少舟在下乡时碰到了父亲,他问父亲工作的咋样,有没有困难,父亲很执著而高兴地回答“好得很!”接着张书记对父亲说:“你是老革命,以后工作的路还长,你得学点文化知识才对,有机会组织上安排你到外地学习学习。”父亲听后激动地回答说:“我一个讨吃要饭的,要不是共产党哪能有我的今天,我拿铁锹干粗活还行,拿笔可拿不动呀。”惹得在旁的人哈哈大笑。不久父亲果真接到去吴忠干校学习的通知,他便去学习。父亲一提及这件事就兴奋不已,说这是他一生最幸福的日子。到了干校既高兴又紧张,第一次拿笔时手不听话,比拿镢头还吃力。当第一次会写自己名字的时候,心里就像喝了蜜一样甜美。他为了把学习搞好,晚上常把头蒙在被窝里打开手电偷着学,甚至连上厕所都带着课本。从吴忠干校学习回来后,父亲被调任三区五乡当了乡长,1957年12月底被精减回家务农。1958年7月大炼钢铁开始,组织又重新安排父母到骡子沟工作,父亲既带民工又担任保管,母亲在工地做饭。当时我的姐姐已经4岁,由于父母工作太忙不得不将姐姐留给姨娘照看。1960年1月父母被调到草原站工作,不久母亲因病离职。父亲在畜牧单位一干就是20年,直到1980年退休。

父亲对党怀有深厚的感情,他把这份情怀全部投入到工作当中。无论是他当干部时期,还是在长达23年的工人期间,总是脚踏实地坚守在最艰苦的岗位。在我的心目中他就是一个“老黄牛”。革命战争年代老一辈革命家吃苦耐劳、认真负责的精神在他身上得以体现。父亲在草原站工作的20年里一直干农工和牧工,在我的记忆中,父亲常常是赶着毛驴车奔波于单位与羊圈的路上。那时草原站的羊群全年驻扎在罗山坡下,父亲既是看圈的又是做饭的,尤其是冬季到了羊产羔期,他就更忙了,常把面熬成糊糊装进奶瓶里把小羊羔当娃娃喂。记得在1973年冬天,父亲因劳累感冒引发肺气肿和胸膜炎住进了韦州卫生院,站上的领导看他病得不轻,请医院好好给他治治,可他刚住了一周就偷着跑回了羊圈。父亲曾给我们家人讲过这样一件事,那时草原站还在海子棠(现红寺堡),站上的工人都在野外找草,任务定量,他发现有位工人干一阵睡一阵,但每天交的数量却比其他人都多,他很纳闷,后来他发现这位工人在捆草时常在中间包土。父亲在他交草过称时当场打开了草捆。父亲由于对工作这种认真劲也得罪了不少人。“文化大革命”期间,因给国民党顶过兵,登记落实流落红军时被拒之门外,“文化大革命”升温又成为“叛徒”的把柄,而遭受人格污辱和人身攻击,母亲、姐姐和我3人也由此被注销居民户口下放农村。

尽管这样并没有改变父亲对党的挚爱和对工作的执著,倒把这种情怀作为对我们子女唯一的希望和要求。他一生对我们姐弟俩的期望就是不忘红军的光荣传统,学习红军革命精神。老人由此给姐姐取名叫马怀军,我名字的意思自然就很清楚了。我刚参加工作时是教师,父亲就反复叮嘱我:教师是良心工作,要好好教娃娃们呢。5年后我入了党,父亲才算放了心。在我改行到乡镇工作时,父亲又提醒我,老百姓是我们的衣食父母,绝不能给他们摆架子。父亲这些朴实无华的教诲我暗暗记在心里。

红色姐弟根扎回乡

父亲落脚同心,随着岁月的流逝,对家乡亲人的思念越来越强。1964年父亲向老家通江县公安局写了封请求寻找亲人的信。半年后收到了通江县公安局的公函,父母得知老家哥哥在世,姐姐下落不明的消息后,兴奋和悲伤交织在一起。父亲拿着信逢人就说这是埋藏多年的期盼。由于条件限制,直到父亲退休时双方亲人还靠书信传递情感。

人生有时会有意想不到的巧合,失望之中也会有意外的惊喜。1967年,草原站因给国防让地往下马关公社的池家峁搬迁。父亲喜欢给别人讲自己参加红军的经历,在和吴忠建工队工人们拉家常的过程中,父亲的身世引起了一位杨姓工人的注意,他告诉父亲说,吴忠东风公社他老家有一位四川女红军长相跟父亲很像。得到这条信息后,父亲就北下吴忠。谁能想到奇迹会在这里出现,失散40多年的姐弟俩竟在回乡相聚!

姑姑名叫李正秀。父亲他们姐弟3人失散后,姑姑也在家乡参加了中国工农红军,在“红四方面军妇女独立师”,同属红四方面军三十一军。1936年10月姑姑随部队长征到达甘肃高台县后,奉命向山丹、张掖一带进发。1937年1月在高台战役中全连被国民党马步芳部队击溃,姑姑和剩下的战友被俘,在被处决时所幸没被子弹击中要害,子弹从后脑右侧擦眼而出倒在血泊中,苏醒后巧遇一位吴忠籍在当地逃荒的回族男人相救留下性命,但右眼伤残失明,后来两人成亲在当地生活。解放后姑姑随夫回到吴忠,后被组织确认为老红军,1992年去世。姑姑生有两男,我们两家团聚时大姑舅哥已结婚成家并参加了工作,二姑舅哥依照姑姑的心愿参军服役。从此我们又有了姑姑一家亲人。

父亲姐弟在宁夏的团聚,了却了他们姐弟3人心中那块生死未卜牵挂的心结。到70年代初,四川的大爹家已是一个有三男三女的家庭了。大堂哥和堂弟先后参军,大堂哥朱学诗随姑叔之意于1976年复员宁夏,后被安排在青铜峡铝厂工作。现在我们已有四代根扎回乡。令我内疚的是直到1985年3月得知大爹不幸去世,我才带父亲第一次返回阔别50年的老家,留下父亲哥俩再未相见的憾事。随着社会的发展和家庭经济条件好转,双方亲人互相探望。2000年我和父亲再次探亲,老家诺水河凭借红色革命圣地和风景名胜地优势,成为四川省重点风景旅游区。父亲为家乡今非昔比的变化感慨不已。

后 记

父亲退休后就上寺礼拜,在寺上30年的宗教生活中与锁成忠老哈吉、糟权阿訇、丁又新老人等结下了深厚的交情,留下很好的口碑。1982年住进利民东街家属区后的多年里,他和李成发、马占仁、张太志、张英武等老红军、老干部,义务为大家给窖里放水、收电费,为家属区里的邻里纠纷、治安操心,被大家称为闲不住的人。在家里他更是闲不住,为我们子女分忧解愁。

在我的眼里父亲是个爱党敬业、朴实宽厚、感恩孝敬的人。革命战争年代他毅然参加红军决心跟党走;革命胜利建设时期他默默奉献在平凡的工作岗位,即使在遭遇不公时也没有动摇对党的坚定信心。晚年他见证了改革开放带来的巨大变化,常常以“共产党好”来诠释“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的真理;尤其令我们晚辈敬佩的是父亲对养父母和岳父母5位老人的感恩之情、孝敬之心。他一生完全融入到两个大家庭生活之中,对待老人如亲生父母。从我记事起,他总是设法抽空带我们全家回去看看,即使是在生活最艰苦的年代,父亲也是节衣缩食,给几位老人积攒糖茶布料,关心照料他们的生活。父亲在养父家族中是名副其实的“大儿子”“大哥”,在岳父家族中又是名副其实的“大女婿”“大姐夫”,两家的重要事上都少不了父亲“老大”的角色。几位老人有病或“口唤”时,他几乎都是守在跟前的。父亲的工作和为人成为了我人生的标杆。

父亲的一生饱尝了艰辛和曲折,也尽享了人生的幸福和快乐。在父亲一人流落同心到归真的74年里,他在同心有了近200人的亲人,在90岁高龄时得了重孙。晚年的父亲与我们一起分享了四世同堂的快乐。

让父亲一生唯一遗憾的事是,他参加红军的这段历史由于种种原因最终没能得到政策落实。虽然他只是一个“口头上”的老红军,但他跟张元虎、何国鳌、马英福、马得禄、顾守魁、王守民等这些流落红军一样,把根深深地扎在了同心这块红色热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