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也曾参与刺杀活靶子靶子(堀口久七)

第二章  我也曾参与刺杀活靶子靶子(堀口久七)

堀口久七(原姓涩泽,现居埼玉县,81岁 )与前一章所述的绘鸠毅曾在同一个大队的教育处任职,也曾参与山东省索格庄的新兵刺杀活靶子训练。但他与绘鸠不属一个中队,刺杀训练的日期也不同,故本文对此作一介绍。

一、再也不想待在这里

1920年9月,堀口(涩泽)久七出生在埼玉县羽生市的郊区。家里是极其贫困的农民,从地主那里租用2-3反(1反≈992m2)的土地耕作。农作间隙,父亲去铁路做装御工,以维持生计,然而在堀口11岁时就已过世。堀口本有兄弟姐妹五人,但由于营养不良,其中两人夭折,只剩下他和一个哥哥、一个妹妹。“当时家里极其贫穷,仅够糊口”,他回忆童年生活时说。

堀口12岁小学毕业后去学木匠,饱受师傅的体罚和虐待,直到20岁征兵体检合格。 他说:“当时听说:到了部队,就能吃到烤乳猪。心想:这种好事从来没有听说过,俺也真想上战场,去吃一吃。当时根本没想在部队里出人头地,只是想,到了部队就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但是这种天真的想法,在1941年10月至12月在千叶县佐仓进行的第一期新兵训练中,一下子烟消云散。训练时,一句“动作太慢!”上来就是一记耳光;“你这是什么持枪动作!”又是一记耳光; “两脚伸开,咬紧牙关!”话音未落,雨点儿似的铁拳又打了下来;从半夜到凌晨,两手紧握步枪,行“持枪礼”……。打得堀口脸颊肿胀,嘴唇开裂,饭也难咽。

总算熬过了三个月的新兵一期训练。长官问:“谁想回家,举手!”堀口心想:再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便鼓足勇气,高高地举起了手。就这样,他回到家里。但仅仅三个月后,收到一张“红纸”(征召令),他还是不得不重返部队。

二、咱们不都是老百姓么?!

1942年6月,堀口抵达中国的山东省新泰,分到第59师团54旅团独立步兵第111大队第三中队。他多次参加进村扫荡。

自1945年4月,堀口作为教育处上等兵,负责第三中队的新兵一期教育。6月上旬,他带领大队的200多名新兵,同绘鸠等人一起来到索格庄。此前堀口已升为兵长,并被任命为分队长 。正如前一章所述,第111大队的教育部队于6月10日左右到达索格庄。记不清哪一天,堀口等人带领中队的30几名新兵,沿路从东边走出村子,到达地面略斜的广场。

热田大队长和增田中队长等长官早已到达了现场。堀口说:“直到那时,我才知道要让新兵刺杀活靶子。”时间已过下午四点,太阳开始西下,站在道路上向西北望去,远处是高坡,在100米开外的高处立有四根高约2米、直径约10厘米的木桩。木桩间距大约有10米,后面挖有1米多深、可放棺木的土坑。堀口说已记不大清了,似乎在这四根木桩右侧,还有几根木桩矗立在那里。

堀口走到斜坡下面的道路附近,看到有20几个衣衫褴褛的中国男人被带了过来。他们年龄差别很大,但以40岁上下者居多。第三中队从中带出四个人,中队又分成四个分队,每队一人。涩泽(堀口)分队长从长官手里接过一名“俘虏”,长官命令:“把这家伙绑起来!”男人40岁上下,看起来意志坚强,身体健壮。堀口将男人带上坡,来到最左边的柱子旁。脱了他的上衣,正要绑的时候,那男人突然用中国话说:“俺是农民,你也是农民,咱们不都是老百姓么?!”堀口未加思索,爽直地边用中国话回答:“是啊,是啊!”边将那男人绑到木桩上,但没有蒙住他的眼睛。

堀口回首当年道:“那时也觉得他怪可怜的,但事已至此,只能自己告诉自己:已经没辙了,必须杀掉你!”

三、啊!哎哟!!

其他桩上,也都被绑上“俘虏”。堀口回到原位,长官发令:“率领新兵,练习刺杀!” 堀口分队长集合了手下的七、八个人,上到斜坡的中间约离“俘虏”50米处,命令他们排成一列纵队,对大家说:“前方那家伙是八路,刺死他!”大队长、中队长站在斜坡下面,目不转睛地望着这边。

堀口首先下令:“匍匐前进!”排在前面的新兵紧握刺刀,匍匐爬上斜坡。堀口先跑到距“靶子”十米左右的地方等候,然后下令:“冲上去!”新兵爬起来,冲向那个中国人。堀口跑上去高喊:“刺死他!”

就这样,堀口逐个命令新兵,接连刺向那个中国人。

绑在木桩上的中国人,每遭一次刺杀便惨叫一声:“啊!哎哟!!”一边痛苦呻吟,一边扭动身子。从右侧的远方,不断传来“俘虏”们的怒吼声:“俺们只是普通老百姓,凭什么要杀我们?!”、“日本鬼子!”、“东洋鬼子!”……虽然天已暗下来,看不清远处情景,但堀口想那边一定也在进行刺杀“俘虏”训练。

平时训练,教新兵们刺杀时要对准心脏,但新兵全都刺向了腹部,弄得男人满身是血,内脏流出,他扭动身躯,痛苦异常。堀口实在看不下去,大吼:“妈的,你们都刺哪儿呀!好好看着,要这样刺!”一刀戳穿了男人的心脏。男人当即垂下了头,气绝身亡。

说到这里,堀口紧闭双眼,频频摇头,强忍热泪,对我说道:“我也和那个中国人一样,生在贫寒的农家,受尽别人的虐待。……当时他问我:‘咱们不都是老百姓么?!’……我根本没去想,这句话究竟意味着什么。”

刺杀男人后,堀口放眼望去,只见斜坡下面的长官们正走向别处,那里也在进行着同样的刺杀活靶子训练。

周围已经暗了下来,虽然看不见远方,但每刺杀一个人,都能听到中国人的怒吼,而且怒吼声越来越烈,现场一片骚乱。堀口想:其他中队也在相距不远处的地方,同样在进行着刺杀活靶子训练。

四、用完就被丢弃的中国人

第111大队包括五个中队、步兵炮中队及绘鸠所属的机枪中队,共由七个中队组成。堀口说:“当时,20多个中国‘俘虏’全都被刺杀,这是确切的事实”。但除了第三中队以外,还有哪个中队参与了刺杀活靶子训练,已经不很清楚。而从绘鸠的证言中可以得知,机枪中队这时并没有参加刺杀训练,由此可以推测,参与此次刺杀活靶子行动的应该是第一至第五中队,或许步兵炮中队也曾一同参加。

刺杀训练结束后,被虐杀的中国人由老兵们埋进坑里。堀口说:“我记得,训练结束后,我们全大队人马立即从索格庄转移到其他地方。”如果堀口没有记错的话,他们参加的刺杀活靶子训练应该是在六月下旬(或七月上旬)转移之前。绘鸠由此推测:“应该是日军从农村抓来所谓的中国‘俘虏’充当苦力,命令他们修筑好对美作战工事后,转移时成了累赘,便将他们全部杀掉。”而对于当时的刺杀现场,绘鸠说:“应该是距离我们的刺杀现场再往东走一点儿的地方。”

堀口在日本战败后,被关押在前苏联的西伯利亚,后转押到抚顺战犯管理所。他在此对自己的罪行一一反思、认罪学习,反复思考那个中国男人被杀前对他说过的话:“俺是农民,你也是农民,咱们不都是老百姓么?!”

无论是在抚顺,还是回到日本以后,这句话一直萦绕在堀口的耳边,他不断地思考着这句话的真正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