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曾克著《挺进大别山》

“挺进大别山”五个字,概括了这本书的全部内容。

1947年8月,刘邓大军在鲁西南,连续歼灭国民党匪帮九个半旅以后,坚决执行毛主席和党中央英明的战略计划,把战争引向国民党统治区,以英勇卓绝的精神和坚韧不拔的毅力,从鲁西南越过陇海路、黄泛区、沙河、颍河、洪河、汝河、淮河,跃进千里,挺进到大别山,和有20年革命传统的鄂豫皖群众及多年坚持大别山游击战争的同志见面,为进军江南创造了极为有利的根据地,全国战局,从这一跃进开始,由战略防御进入战略进攻。作者在这本8万字的书里,以朴实的文字、简明的形式,忠实地铭记了她在这一具有历史意义的大进军中的见闻:“英雄们的决心,群众对胜利的热望和全力支援,军队在新区的纪律典范,蒋区人民的灾难以及要求解放的渴望,战胜困难,坚持斗争,依靠群众,建立革命根据地等”。正如同作者在“前记”里所写,这一切“都会鼓舞我们更勇敢更有信心地争取最后胜利”。这是一本反映战争的好书。

首先,这本书真实地反映了人民解放军的新英雄主义及群众对人民解放军的热爱和支援。这不仅由于作者取材都是跃进中的现实真事,每一个题目都表现了跃进中的某一阶段的脉搏,而且,作者是用了群众的语言、群众的动作,以及丰富的事迹和多变的情节,因之,给读者以亲切的真实感,强烈地吸引着读者。离开了群众的动作和语言,一切文艺作品的真实性都是无法表达的,可是这一事实却是许多作者所不重视或害怕正视的。

让我们看看《突击》里的一个画面吧:

一组刚拥上墙洞口,就挂彩了两个。杨汉英身子闪得快,子弹从他的耳朵边上擦过去。他侧身贴在洞口的右边,愤怒地跛着脚。接着,他腰一弯,一下就冲了出去。王因喜正要跟出去,敌人一梭子弹又打过来。杨汉英在离墙有五六米远的地方被打倒了。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左手按住枪,右手还举着手榴弹向前爬,但,血流得太多了,他的被子弹穿戳的大腿,软得一点也蹬弹不动。

“杨汉英,你往墙边上挪动挪动隐蔽一下,我们就背你过来。别着急。”班长亲切地在安慰他。

“不要管我,班长,你们快冲吧,我歇一下,还能跟你们去完成任务。”杨汉英坚决地回答。

人民解放军指战员们就是这样英勇作战的,他们都是普通的干部和士兵,然而,他们都“会像活着呼吸一样容易地去立功”。奋不顾身的英雄行为,在人民解放军中具有广泛的群众性。这惊人事迹,在《一个老英雄的决心》中给了明确的解答,下边是43岁的战斗英雄关富臣在英模大会上一段讲话:

我家里有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娘,我这回出来,生怕她难过,你猜她咋说?她可算明白啦!她说:民国十二年咱娘俩逃荒,要不上吃的,眼看着媳妇跟你散开,使她的吊把钱,没喝上三天米汤。没办法,你甩下老娘去当兵,我捏上几滴眼泪都没说二话。现下,家里要啥有啥,今年打的粮食,除交公粮,还有六石多囤到那,我老婆子眉里眼里吃也吃不完,把你拴在家里干啥?

就是“现下”和从前不同了,“现下”老英雄关富臣的家乡曲周县解放了,农民大翻身,他家分得17亩地3间房子,有吃有穿有住,“吃水难忘挖井人”,他参军保卫胜利果实为消灭国民党匪帮而战了。个人家庭的利益和解放战争的胜利的一致性,使人民解放军的指战员们的崇高情感、思想和行为无限制地发展着。人民民主专政政治制度的优越性,这里有了生动的表现。

作者在许多地方细腻地描画了人民英雄新的人物的新的情感,让我们看《陈锡联司令员会见妈妈》,他的离别了十年的妈妈的情形吧:

……陈锡联同志有意识地开始对母亲谈一些愉快的事,好把一天一夜来那些悲痛的话题转换一下,再送她老人家安心地回去。于是,从布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来说:“这是你的媳妇和小孙孙,他们过些天就回家来看你。”老太太接过相片,把脚步往门口挪动了几步,在明朗的晨光中,将相片放在自己的嘴边上,笑得合不拢嘴。

陈锡联同志把自己正铺的毛毯,正盖的被子都送给了母亲。并且笑着问:

“你还需要什么呀?”

“看见你,什么也不要啦,原先我发愁死了买不上块棺材板,现在,不想这个,只想把老蒋消灭掉我活几年才好。”

部队晚上有行动,陈锡联同志准备下午派人送母亲回家。黄安这一带毕竟还是一个不大稳定的新区,他想昨夜母亲所讲的,由于自己革命,家中两个叔叔都被残害的情形,就体贴地和母亲商量说:

“把你接到安定的地方去住吧,不然的话,有个什么情况,匪军们又要来遭害你!”

老太太拍着胸膛很强硬地说:

“我不怕,我就这条老命,看他们敢把我怎样?过去,他们来找我的事,我就对他们说:我儿子是哪年哪月干红军走的,你想捉就捉走我!我本来就是打算死的。他们没法我。现在,你回来了,叫他们再来吧!他们害了我,光村上老百姓也不依。”

多么孝敬的儿子,多么坚强的母亲啊!这是革命家庭里新的母子关系啊!

在《铁树开了花》里,作者给我们刻绘了一幅热情人的“定情”场面:

丁队长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并排站在桌子边,一面数衣服,一面谈起他们革命前后的许多事来。月桂的手都忘记动了,只顾听丁铁山说话。这时候,太阳正照着他俩的脸,两个人都是笑,笑得像心里吃沙糖那样甜,忽然一下,丁队长可就把月桂抱住了,小声地喊:

“月桂……”

多么真纯热烈的爱情啊,这是只有革命者劳动人民才有的,这是永远不会变心、不会动摇的人间的真实的爱。

这些生动的感情描写,加深了我们对人民英雄的认识,使我们更具体生动地看见了有血有肉的新人物,对他们有着更崇高的尊敬与感谢。然而,我们的某些很受读者欢迎的艺术品,因为故意回避或没有适当地处理应该处理的工作以外的日常生活,而影响了更大的宣传效果。

被誉为“划时代的影片”的《桥》,当它在武汉上映的时候,虽然得到了比一般解放区影片更多的观众,但是许多观众却也惋惜地说:“好是好,工人阶级的确伟大,但是都是开会,都是做工,除了这再没别的,太紧张。”新解放区一般市民和“影迷”对于这类作品,更难消化。

作者在“前记”里,谦虚地把这本31篇文章的集子称为是“想作为材料保存起来的一些零碎记事”,事实上它们是被用各种的形式:小说、散文、通讯、速写(以后者居多)所表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