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王匡的《西瓜兄弟》情谊

近年和王匡同志见面,他总说起拙作《西瓜兄弟》,说得如此认真,诚恳,使我感动。《西瓜兄弟》这篇短通讯,是我在战争年代写的,说不清是什么原因,有些报刊在刊载此文时,把作者误标为“王匡”,使他感到不安。其实,1947年9月25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广播此文时,广播员说得很清楚,作者是“解清”,“解清”是我在《解放日报》工作时用的笔名,它是取《解放日报》和当时报社驻地清凉山的第一个字组成的。

写《西瓜兄弟》是45年前的事了,如果不是和王匡在一起,在我的记忆中早已淡忘了。去年王匡同志来京参加全国政协常委会,约穆青、缪海棱和我等几位解放日报社的老同志见面,穆欣也来了。见面时,王匡紧握着我的手,相视而笑,没有问好,也没有客套,一切尽在不言中。闲聊时,他说起《西瓜兄弟》。他说:“不知为什么,有的报刊把你写的《西瓜兄弟》说成是我写的,真莫名其妙。”我说:“是呀!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提起《西瓜兄弟》,使我回忆起那段难忘的记者生活。1947年8月,正当刘邓大军向国民党统治区挺进,揭开解放战争大反攻的序幕前,我奉晋冀鲁豫中央局宣传部副部长廖承志(新华社社长)之命,和王匡、张铁夫、庄栋一起随军南下,任随军记者。

反攻一开始,我军就打得国民党军队晕头转向。刘邓12万大军,不顾国民党30万军队的尾追,勇往直前,遇险抢渡,遇阻摧毁,只用了20天的时间,就从鲁西南黄河边千里跃进大别山,威震武汉三镇。刘邓大军常胜军的威风和新解放区群众的热情,鼓舞和激励着我们,每个人都满怀喜悦之情,?写了不少稿件。

挺进大别山是关系解放战争全局的重大而艰难的任务。这时,国民党的兵力比我军要多100万人,中原野战军在鲁西南羊山战役消灭国民党三十二师等部5万余人后,国民党调集30万兵力与只有10余万人的中原野战军决战。当时,部队没有休整,人疲马乏,在此严峻的情况下,如撤回黄河以北的老解放区休整,又考虑到老区群众经受不起拉锯战的折磨,刘邓首长请示党中央,决心提前向大别山挺进。在这一战略性的行动中,部队行进路线极端保密,我们往总社发稿也不能用明码发,只能用密码,而密码又有限,为此总社规定,每次发稿不得超过1200字,可以不用标点符号,但字数绝不能超过。

部队挺进国统区后,9月初在河南省淮阳县李楼村宿营时,我趁机将途中采写到的新闻,写成了一条消息和五篇短通讯,《西瓜兄弟》和《过八路》就是其中的两篇,这两篇通讯加起来刚好1200字,誊清后就送到电台发稿了。

10月份,李先念司令员率领十二纵队从太行山出来,带来晋冀鲁豫中央局的《人民日报》,我们发的稿件报纸都在显著位置上刊登了,有王匡的《南下散记》、张铁夫的《留着他打老蒋吧》和我的《西瓜兄弟》《过八路》等等。这些稿件是新华社播发的,所以各解放区的报纸也都刊登了。后来听说有些解放区还把《西瓜兄弟》选为小学语文课文。

《西瓜兄弟》还有一段不寻常的经历:

新中国成立后,原二野宣传部部长陈斐琴一次路过武汉,中南文联副主席于黑丁请他在冠生园吃饭,约了我和几个熟人作陪,席间聊天时,陈斐琴忽然问我,“你写的《西瓜兄弟》国民党翻印了,你知道吗?”我说:“不知道,他们翻印这干什么?”他告诉我南京解放后,他在南京军管会工作,一次,在国民党中央宣传部发现有许多印有《西瓜兄弟》的印刷品,而且用大字排版,加上插图,印成四开新闻纸那么大张的宣传品。我问:“是不是原文?”他说:“是原文,只是把文章中的‘八路军’改为‘中央军’,把‘国民党反动军’改为‘八路军’,这样,就把文章改成是宣扬他们的宣传品了。”我听了惊讶不已,问:“有没有作者的署名?”“没有。”他说,这真是出人意外,竟没有想到堂堂的国民党中央宣传部,居然盗用了我的这篇小文章作为他们的宣传工具,岂不令人感到可耻又可笑?陈斐琴还说他当时留了两张这种“宣传品”,准备给我看看,可我当时已离开了部队,这次武汉见面,也是偶然相遇,所以我始终没有见到。

由于《西瓜兄弟》有过这段特殊的经历,在朋友的建议下,我把《西瓜兄弟》和离开大别山以后写的其他短通讯,请著名画家武石作了插图,以《西瓜兄弟》为书名,由武汉通俗图书出版社出版。

至今王匡还不知道《西瓜兄弟》曾经有过被“盗”的经历,他告诉我《新闻学辞典》把《西瓜兄弟》作者名字仍写成“王匡”。我笑着说:“《西瓜兄弟》托你的福,还能有机会和读者见面。我当了20年右派,它若不能冒你的大名,怕早已被埋进黄土了。”

《西瓜兄弟》是属于我的,也是属于王匡的,它是属于我们生活、战斗的那个时代的!

1992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