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春中国军队台儿庄战役的胜利，是在第5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的正确指挥下，中央军和各地方部队相互配合、协同作战取得的。时中央军系统的汤恩伯第20军团所属关麟征部第52军作为主攻部队，先奉命在台儿庄东北方面侧击南下日军，配合孙连仲部第2集团军在台儿庄正面的防御战，后又南进驰援袭敌侧背，协同守军形成对日军的夹击之势，使进犯台儿庄之敌陷人中国军队的反包围中，为这次战役的胜利做出了重要贡献。
一
1937年底日军占领华北和京沪杭地区后，即把攻击目标转至华中，其战略企图是南北对进夹击徐州，把华北和华东联结起来，尔后全力会攻中国抗战中心武汉。为达此目的，日军矶谷廉介第10师团于同年12月沿津浦线北段长驱直下，向徐州方面发动进攻。板垣征四郎第5师团也在青岛登陆，沿胶济线西进，至潍坊南转猛攻临沂，拟与矶谷师团会师台儿庄，从左翼迂回包围徐州。中国守军庞炳勋第3军团及来援之张自忠第59军，在第5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的指挥下，于1938年2月上旬至3月中旬，在临沂重创板垣师团之坂本支队（支队长为步兵第21旅团长坂本顺少将），歼敌3000余人，粉碎了日军第5、10师团的协同作战计划。此后，日军矶谷师团之濑谷支队（支队长为步兵第33旅团长濑谷启少将）由津浦线正面孤军深人，连陷滕县、枣庄、峄县，并沿台枣支线向徐州门户台儿庄突进，企图一举而下徐州。
当3月中旬日军向滕县守军邓锡侯部第22集团军进攻之际，中国最高统帅部认为在战略上有加强第5战区防御兵力的必要，乃急调驻归德、亳县附近军委会直辖之汤恩伯部第20军团星夜增援。汤恩伯军团时辖第13、52、85共3个军，拥有兵力6万人。第52军军长关麟征，辖第2、25两个师，师长分别是郑洞国、张耀明；第85军军长王仲廉，辖第4、89两个师，师长分别为陈大庆、张雪中；第13军军长由汤恩伯兼任，辖张轸第110师及独立骑兵团和炮兵第7团之一部。3月14日14时，李宗仁致电汤恩伯：“敌于津浦北面增加兵力大举反攻以牵制我鲁南之作战，邓部兵少械劣正面薄弱两翼空虚恐难拒敌。已电呈委座调贵军团85军驻商邱之一整师，由火车输送至滕县附近作第22集团军之总预备队，望即出动为荷。”同日21时，蒋介石又打电话给汤恩伯：“为策应津浦北正面作战，该军团所属之第85军即晚准备由商邱乘车经徐州向临城输送，务于17日佛晓前到达临城集结完毕；第52军即开商邱集结待命；该军团长先到徐州指挥。”同日，汤恩伯回电蒋介石、李宗仁：“恳以本军团全部调津浦北段出击，避免分割零碎使用，以益战局而杜分散或作无代价之消耗。”15日8时，汤恩伯电令所属：“（一）津浦北段情况紧张，本军团奉命向该方面策应。（二）85军着即日由归德乘车开临城集中，相机策应22集团军作战。（三）52军着于本删日由亳州出发，限明铣日到达归德乘车开徐州集结待命，限巧日前全部到达。（四）110师仍在蒙城集结警戒待命。”同日，汤恩伯致电蒋介石，报告85军行动方向，并“恳准调52军开徐州待命。”时沿津浦线正面南下的日军濑谷支队约有三、四千人，其先头第63联队已到达滕县以南之南沙河向临城急进，与汤恩伯所部85军第4师在党山西王庄发生战斗。另有濑谷支队主力五、六千人已到达滕县以东之桑村附近，有窥枣庄袭我侧背之企图。李宗仁鉴于情况的变化，为加大逐次抵抗的纵深，在运河北岸巩固一个大桥头堡来保障徐州的安全，遂于16日准调关麟征部52军开至徐州以北之韩庄集结，汤恩伯于当日末电令关麟征：“贵军务于明筱日拂晓前到达商邱，即刻乘车以一师运到徐州以北韩庄下车待命。”与汤恩伯部向津浦线北段进发的同时，孙连仲第2集团军主力也奉命赶至台儿庄附近之运河南岸，其池峰城部第31师于3月22日进驻台儿庄布防。李宗仁当时的作战腹案是：利用矶谷师团为夺取打通津浦线首功而不待蚌埠方面援军北进呼应的骄狂心理，相机着汤恩伯军团让开津浦路正面，设成圈套，诱敌深人，待孙连仲部守军在台儿庄发挥防御战至最高效能时，即命汤集团潜行南下，拊敌之背，包围而歼灭之。关麟征部正是在这种形势下参加台儿庄战役的。
关麟征（1906一1980），原名志道，字雨东，陕西户县人。黄埔军校一期毕业。历经东征、北伐和抗日战争，屡建战功而由排长逐级升任师长、军长、军团长、集团军总司令直至陆军总司令，成为著名的抗日爱国将领。在台儿庄战役之前，关麟征已参加过多次抗日战役。1933年春长城抗战时，关麟征奉命率领所部第25师在古北口抗击日军，前后持续两个多月，他被炸伤多处仍力战不退。是役关麟征因战功获青天白日勋章一枚。《大公报》主笔张季鸾撰写社论“爱国男儿，血洒疆场”，以贺其功。1937年全面抗战爆发时，关麟征已升任第52军中将军长。这年秋冬，他率部在平汉铁路作战。10月，日军土肥原贤二第14师团在冀南由肥乡、成安、临漳等县进犯漳河，关麟征率第52军在漳河南岸与日军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攻防战，迫使日军败退漳河北岸邯郸、武安一带。得知日军在邯郸城外建有飞机场和汽油库后，关麟征即从第25师中抽调梁智伟营夜袭敌机场，烧毁日军飞机10余架，缴获大批枪械弹药，受到第一战区司令长官程潜的通令嘉奖。1938年3月日军进攻台儿庄外围地区时，关麟征第52军正在亳县一带休整。接到作战命令后，关麟征立即率部赶往台儿庄东北地区集结，准备迎击南犯之日军濑谷支队。
二
如前所述，第5战区在台儿庄战役中采用的是阵地战的守势与运动战的攻势相结合的战略方针，即以孙连仲部在台儿庄正面牵制日军，而以主力汤恩伯军团运动迂回从侧背攻击敌人，在广泛游击战的配合下给日军以沉重打击。据此，汤恩伯军团在台儿庄战役前期的主要任务是掩护友军退却布防和阻击、迟滞日军南进。关麟征部52军奉命参加了南固运河与北攻枣峄等战斗，并做出了很大努力。
3月17日夜，关部第2师第6旅赶至临城东南10公里之沙沟地方下车，当即占领阵地，以掩护该军主力在韩庄附近集结。次日晨，往临城附近乘隙南犯之日军濑谷支队第63联队为该旅所阻遏，交战一日后该旅退往纸坊附近布防。19、20两日，关麟征率52军主力全部到达韩庄、利国驿车站下车，并沿运河加紧布防，一面自行掩护集中，一面利用运河堵击日军南犯。在此前后，王仲廉第85军在官桥、党山等地对日军加以抵抗后，即奉命陆续让开正面，转而占领峄县东北高地。这样，津浦线正面之濑谷支队虽已进据沙沟，并在台枣支线上占据峄县，然汤恩伯军团利用运河为守备线，在津浦正面扼制住了日军的继续南犯，并控制了峄县城外的土山、双山、马山等阵地，还拥有傅山、石城岗、青山为依托的纵深根据，所以汤部实际上已控制了日军的侧背，从而保持了战斗的主动性，为诱敌深入我包围圈、予以歼灭性打击创造了条件。
在津浦路正面的防务及台儿庄守备都已次第完成之际，李宗仁决定汤恩伯军团主动出击，全力向枣峄之濑谷支队侧背反攻，“24日开始攻击前进，将日军压迫至韩庄、临城之间的微山湖歼灭之”，希图以攻势作战的胜利，阻止日军主力南下，减轻台儿庄正面防卫之压力。汤恩伯奉命一面令第85军迅速秘密向峄县与枣庄东北约20公里的神山、响水泉一带进发，准备反攻枣峰；一面令张轸第110师于21日接替关麟征52军所担任的运河以南贾桥亘、微山湖间的防务，而以关部迅捷经台儿庄北渡运河，向洪山镇、兰陵镇集结，准备向峄县反攻，从而形成了以攻势为主而又得适宜防御之有利态势。3月22日，汤恩伯在台儿庄下达战字第334号命令：（一）本军团以歼灭峄县、枣庄、临城一带敌人之目的，拟从敌左侧背于本月24日开始攻击。（二）第52军（抽一旅为军团预备队，俟攻略峄县后归还建制）河防交待后，由台儿庄以东渡河，向兰陵镇、洪山镇一带集中，限明（23）日前集结完毕，24日拂晓以前展开于土山、马山、鹅山头之线，开始攻击峄县附近之敌，须至25日晚完全解决。如敌退守峄县时，即以31师监视该敌，令其相机歼灭之；该军即进出凤凰山、黑山，猛攻临城敌侧背而规复临城。（三）85军明晚移至台儿庄以北及傅山口一带山地，以一部对临城、滕县方面警戒，主力于24日拂晓前解决枣庄附近之敌，并确实占领之。俟52军攻略峄县后，该军即以有力一部挺进于龙山、虎山，牵制滕县附近之敌，掩护我52军进出凤凰山、黑山、青山头之线，使其便于攻取临城。此时该军主力即向谷山东集马头地区集结，为军团预备队。关麟征即奉命率部向指定地点进发。
24日14时，关麟征致电汤恩伯报告52军之作战部署：“（一）职军本晚以25师担任峄县城潭山、苗庄、西葛埠一带敌人之攻击；以2师控制于黄山口、杜家沟附近地区，策应25师；军部进驻鹑鸽窝。（二）已派兵一部向临沂方向警戒。”24日夜半，关部25师73旅潜入郭里集，准备进攻西葛埠，与已进入该村的日军濑谷支队之沂州支队（第10联队第2大队为基干，拟往临沂策应坂本支队作战）遭遇。该旅乃施行火攻，并且机枪扫射，敌被歼灭殆尽。25日，濑谷支队一部约3000人、战车30余辆、炮10余门，沿枣庄通临沂大道东进至兴龙山附近，其一部由峄县进至九山。关部25师在九山奋力迎击，毁敌坦克3辆，斩获甚多，敌被击溃。与此同时，关部第2师也向桃园以西之敌发起攻击。27日，关麟征致电汤恩伯报告战绩：“郭里集之敌自经25师张耀明部解决后，第2师亦攻达郭里集迄枣庄以东地区，并击溃了该地据守各点之敌千余。”汤恩伯据报通电嘉勉关麟征及其全军，另搞赏有功官兵洋3000元。
三
3月23日，日军濑谷支队台儿庄派遣队沿台枣支线南下进攻台儿庄，27日濑谷支队又以主力向台儿庄发起猛攻，守军孙连仲部英勇抗击渐有不支之势。李宗仁一面令孙连仲部死守待援，同时电令汤恩伯军团“即放弃攻击峄县、枣庄之计划，速以一部监视当面之敌，以主力向南转进，先歼灭台儿庄之敌。”汤军团即奉命调整部署，准备协同孙连仲部夹击进犯台儿庄之敌。27日21时，汤恩伯电令所部：“（一）本军团拟全部南进夹击，协同孙军一举将敌聚歼于台儿庄附近；（二）第52军应于本（感）晚星夜由傅山、青山一带向南下之敌夹击，并与孙集团军切取联络；（三）第85军应以一部占领云谷山、黄山、马山、神山一带，牵制齐村、枣庄、郭里集一带之敌主力。”关麟征遂督率所部连夜驰援台儿庄，29日晚展开于腰里徐、柿树园之线猛烈进攻，全力进展4公里，收复马庄、大庄、张楼、贾家埠、兰成店、小集、三佛楼等据点10余个，并继续向北洛、獐山一带之敌侧背猛攻。31日拂晓，汤恩伯率85军第4师到达台儿庄东北的河南头、杨家庄一带。52军与之联合共同向台儿庄之敌濑谷支队侧背攻击前进，截断台儿庄以北台枣支线交通，使濑谷支队腹背受敌，陷人中国军队的包围之中。
日军第二军司令部获知濑谷支队在台儿庄状况紧急，乃调围攻临沂之坂本支队以主力驰援台儿庄。坂本支队（以步兵4个大队、炮兵2个大队及战车若干辆为基干，共有兵力4000余人）于30日向台儿庄前进，31日下午沿向城、爱曲方向到达兰陵镇，威胁关麟征部侧背，企图解濑谷支队之围。汤军团为适应当前情况，使战斗位置由不利转变为有利的态势，遂决心转用兵力：“（一）第52军留置一部于台儿庄附近监视，以主力依洪山镇为轴，外翼经该镇东北转向爱曲、向城席卷，将敌卷入我包围线内。（二）第85军由青山附近，分数纵队，强行向南桥、鲁坊一带之敌扫荡，并掩护第52军之侧背，排除台儿庄、峄县两面敌之尾追，并截留牵制爱曲之敌，以阻其前进。”31日夜，关麟征部除留骑兵团于柿树园、张楼一带监视台儿庄之敌外，主力按计划向爱曲、秋湖东北方面迂回，反攻坂本支队之侧背，至4月2日相继克复西房前、小王庄、凤落、作字沟、小锅里等村庄，并击破栾庄、孙家房前、刘庄之敌步骑兵千余。坂本支队留一部在爱曲、兰陵镇附近抵抗，主力则向杨楼、底阁方向逃窜，拟与台儿庄之濑谷支队会合。
第5战区司令长官部根据敌情变化，于4月2日下达攻击命令：“本战区以迅速合围歼灭敌人之目的，决定明（3）日开始全线总攻击，保持重点于第20军团之右翼，将敌包围于台儿庄北侧地区而歼灭之。”汤部第20军团的任务是：“以一部消灭洪山镇北方之敌，以主力于3日保持东南正面，向台儿庄附近之左侧背攻击，逐次向左迂回，务在台儿庄左侧地区，将敌捕捉歼灭之。”4月3日，各兵团奉命开始总攻。关麟征部在肃清兰陵镇、洪山镇之敌后，又将日军坂本支队主力包围于杨楼、底阁附近，当日攻占杨楼、底阁，敌人死伤很大，乘夜向底阁西南之肖旺附近逃跑。关部乘胜追击，复将坂本支队包围于肖旺附近，并于4日、5日连续攻击该敌，使其陷于苦战不能脱身。至北，台儿庄东北方向所受的日军威胁全部解除，进犯台儿庄之日军已完全陷人中国军队的反包围之中，其失败已成定局。
4月5日19时37分，日军坂本支队长被迫向所部下达突围命令。20时30分，坂本致电濑谷：“支队为攻占临沂，奉命返回，预定明6日日没后开始行动，7日拂晓前在三佛楼附近集结兵力。”濑谷获悉坂本支队准备逃跑的消息后，于4月6日晨7时命令所部“迅速结束台儿庄的扫荡讨伐，……于本日日没后以全力向北方转进”，脱离台儿庄战场。4月6日晚8时，李宗仁下令全线反攻。关麟征52军等部执行庄外包围任务，孙连仲集团军负责正面清扫，至深夜庄内之敌全部肃清。濑谷支队残部向峄县、枣庄方向逃遁，坂本支队残部也于7日晚溃逃。中国军队取得了台儿庄战役的重大胜利。
对关麟征部在台儿庄战役中所起的重大作用，军界在当时已作了充分肯定。1938年夏，国民政府军委会负责日本情报的专家王芃生在武汉对蒋介石汇报说：“日本军方对中国军队评价，认为第52军在台儿庄作战表现战斗力很强。”蒋介石在武汉珞珈山军官团讲话时指出：“中国军队都像52军那样战斗力强，打败日本军队是不成问题的。”国内军事评论家对关麟征还有“关猛”、“关铁拳”的称誉。台儿庄战役后，关麟征因战功升任32军团长，率领所部继续抗击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
（本文1993年4月在台儿庄大战55周年国际学术讨论会上交流，发表于《人文杂志》1998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