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丢枪事件

在武威,我们听到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1949年10月1日,这是一个普天同庆、欢喜异常的日子!这是多少革命烈士用鲜血换来的日子!这是多少年来千千万万的人们梦寐以求的日子啊!这一天,我们守在收音机旁,收听来自北京天安门的消息,都想亲耳聆听毛主席的讲话。下午3时,毛泽东主席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成立了!全军上下无不热泪狂流,激动异常,奔走相告。有的战士高兴得把帽子抛向天空,有的举枪狂舞,有的喊起了口号,有的自动组织起游行队伍……

一连几天,我高兴得夜不能寐。虽然西北有的地方还没有解放,我们还没有进军西藏,但全国的解放已是指日可待。

一天,我去后勤部找老孟部长闲聊,一看他的办公室里没人,我便退了出来。刚走到大门口,老孟回来了。他笑着对我说:“小曹啊,我们不去新疆了,司令部命令我们返回兰州,你们的部长在军部讨论在武威建立卫生学校的事,一时不能回来,你通知卫生部的人,赶快做好返回兰州的准备。”

我很纳闷,从兰州到武威这不是白跑了一趟吗?问:“部队返回兰州干啥?”

他哈哈哈大笑道:“看把你愁的!建国了,摆在我们面前的主要任务是搞建设。我们返回兰州干的事太多了,剿匪,帮助地方建立政权,工作多得干不完!”

我不由得高兴起来,真是这么一回事呢!问:“何时出发?”

“明天!你赶快通知做好出发的准备。”

我答应了一声,飞也似地跑进卫生部的院子,大声喊了起来:“我们要回兰州了!明天就出发!”

卫生部的人本来就不多,在武威跟后勤部上的一个灶,二十几个人,他们听到我喊叫,都跑出门问:“这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孟部长刚通知的。”

秦副部长道:“不知道在这里办不办卫生学校了?”

“办!肯定办!孟部长刚才说,咱们部长正在军部讨论这事呢。他还让我给军医院通知,做好返回的准备。”

满院子的人纷纷议论:“看来我们不可能全部回兰州,得留下几个人负责筹建卫生学校的工作。”

四军医院跟卫生部不远,都在武威旧城车站,我急急忙忙去了四军医院。

四军挥师兰州,兵驻临洮。

1950年的开春,王世泰军长从玉门回到了兰州,他亲自上阵,用四军全体官兵每人捐的二毛钱,在沈家岭上修纪念塔。

捐钱修纪念塔是王军长的心愿,为此,他没少开会动员,并亲自带头捐了10个大洋。在他的带动下,没几天全军7万多人就捐了2万多元。那时的2万多元等于现在的200多万元啊!

他调派驻守兰州的十二师官兵与专家、工匠共同上阵,没明没黑地干了两个月,终于在沈家岭上竖起了一座30多米高,直插云霄的八角纪念塔。

我们卫生部和四军医院都到了临洮,临洮离兰州200多里路,地处直东直西的大川里。

临洮城是一座正方形的古石城,方圆十几里,城墙有10多米高,出东城门可去莲花山,山上有一大寺院,人们叫火神庙,四军卫生部就设在火神庙山下的一处大宅院里。东门外是民德中学,西门直去兰州。城南是洮河,人称“第二黄河”,水流湍急,波浪滔滔,要想过河必坐渡船。北大门到教场一带,四军军部、炮团、教导团就驻扎在那里。

可惜,这座美丽的城市在马步芳的统治下,城里住的农牧民生活过得十分清苦。穿的是皮衣毛线织物,主要粮食是玉米、青稞。春小麦,豆类等作物很少。工商业几乎没有,只有几个手工小作坊和小百货门市。

四军在临洮的主要任务是剿匪,帮助建立地方政权,肃清国民党的残渣余孽。我记得四军当即决定十二师守卫兰州,十一师剿匪,十师修兰州到天水的铁路。十师的这支部队是我国铁道兵的前身,1952年调往郑州。

四军后勤部孟政委是个老革命,50多岁,身子骨软,常常有病。他不敢多走路,一走就气喘咳嗽。尤其在翻越六盘山的时候咳嗽得连气也出不上来。我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一天,我看到孟政委咳嗽得挺不起身子,问:“孟政委,什么药能治你的咳嗽病?”

“没好药,就是有也不敢大张旗鼓地找。”他叹息着说。

“啥药?这么神神秘秘的!”我不以为然地问。

孟政委了解我的为人,信任地说:“老中医说得用大烟膏做药引子治。”

我半天没敢开口,想说自己有,又怕孟部长抓住辫子,试探地问:“只要能治好你的病,我给你想办法搞一点。”

孟政委睁大了眼睛,“你能搞到?”

我蛮有把握地说:“为了治好你的病,我就是拼着命也得给你搞到。”

孟政委笑得很开心,激动地说:“那我太感谢你啦!不过不能大张旗鼓。”

我放下了心,干脆地说:“我知道,革命快要胜利了,你应该享几天清福了,干啥事都可以推迟,唯有病不敢耽误治疗。我不但能搞到,而且立马就能拿来!”

孟政委两眼放光,“莫非你有?”

我笑着点头。

他哈哈哈大笑着说:“太谢谢你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你帮了我的大忙,我不会出卖你的。”

“孟政委,你可要给我保密,这是我的秘密。”我说了去山西接兵时,跟守卫黄河大铁桥的游击队战士用五发子弹换了二两大烟膏的事。

孟政委感激地说:“小曹,以后你有啥困难,就给我说,我会帮你的。”

我飞也似地找来了大烟膏。

从那天起,凡是我提出要什么,孟政委总是首先满足我。

为此,还引起了人们的议论。“你两人的关系为什么这样好?”

“他喜欢我,那有啥办法呀!”

1950年开春,后勤部运输班突然传出丢了一支捷克步枪的消息,霎时在四军七个单位内部弄得满城风雨、天翻地覆,如同进入了一级战备。

我的心情顿时变得烦躁不安,如同蒙上了一块黝黑的被子。运输班丢了武器,责任重大,岂非儿戏!张春喜、侯生旺、老郝、老马都是安塞人,如果他们的枪丢了,一旦落入坏人之手,不知会有多少人的性命遭到不测,看来运输班的人非坐牢不可!

我是侦察连的卫生员,我有权对此事进行调查,不由自主地走向运输班。

夕阳像一只熟透了的橘子,绽放出柔和甜美的光芒。

我拉着沉重的双腿,向关押运输班人的地方走去,因为是熟人,警卫人员没有拦挡我。关押人的房子门上都上了锁。窗子上没糊纸,里面看得清清楚楚。张春喜、侯生旺如同两个囚犯,心神不安地在地上来回走动,互相埋怨着。

我站在了窗前。

张春喜如同见到了救星,眼泪如同珠子般往下掉。“老乡,你说我丢了枪会不会掉脑袋?”

我拉着脸说:“说不定!那得看后果。如果落在坏人手里,问题就严重了。”

张春喜哭丧着脸,自言自语地说:“完了,完了……”

“还没到那一步,就想到死!要好好想想,枪是咋丢的。”

侯生旺见了我好像有了诉冤屈的对象,没了压抑的感觉,脑子也似乎好使起来。“老乡,你说我冤不冤?枪是他们丢的,与我没屁的相干,让我白白担些坏名誉。”

我严肃地说:“你没有责任吗?我看你们四个谁也脱不了干系!”

小侯翻了翻白眼,张开的嘴顿时合拢不上,倏地低下了头,像个闷葫芦,不再吭声。

我问:“你们应该仔细想一想枪是咋丢的,不应该互相埋怨。”

张春喜带着哭腔说:“我嫌累,把枪放在宿舍里就拉牲口下沟去饮,回来就不见了。你说我倒霉不倒霉?”

“粗心大意!这完全怪你!为什么不交代一下?”

“怪我!怪我少说了一句话。”

“小侯,你当时在干啥?”

小侯道:“我和老郝、老马从车上往下背粮食。”

“还有没有人帮你们搬运粮食?看没看见有人进运输班?”

“帮忙的人太多,乱七八糟的。我没看见有人进运输班,要是看见,何必大张旗鼓找呢?”小侯仍然委屈地说。

“猪脑子!好好想想帮你们搬运粮食的可疑人?”

侯生旺陷入了深思。

“事不小心,惊动军营。全军七万多人,就出了你们几个丢枪的英雄……”我突然想到,此话不妥,忙忙打住。此时应该帮助他们出主意想办法,埋怨批评起啥作用?便说:“人在事中迷。不要着急,一定要冷静,外面人的可能性不大,就在帮你们抬粮食的人身上考虑。”

张春喜、侯生旺二人直点头。

我抱着侥幸的心态去找老马、老郝了解线索。

住在运输班周围的人都成了怀疑的对象。

侦察连兵分两路,一路在各个要道上设了关卡,盘查过往车辆。一路在临洮城里城外调查搜寻。

我到了关押老马、老郝的房间窗子下。

老马道:“人不长尾巴,难认!”

老郝愤愤不平地说:“还不怨张春喜、侯生旺两个晃脑小子!进了运输班,好像二百五成了神,云云雾雾。”

老马道:“是的!是的!刚出牛就打了铧。看他小子再敢不敢晃架了?”

老郝泄气地说:“咱也不得安生,成了怀疑的对象。”

我接着话说:“埋怨起啥作用!你俩是干啥吃的?不想想有没有人进过你们运输班?谁帮你们干过活?”

“我们只顾搬运粮食,没注意。”

“好好想想,枪不会不翼而飞!”

“你娃娃说得对。”老郝说。

老马说:“让我好好想一想。”

“赶紧想,我一会儿再来问你俩。”

陈浩平成了人们怀疑的对象,他如同霜打的柿子,闷声不响地在卫生部里忙出忙进。不过,肚子没冷病,不怕吃西瓜。任凭别人议论,他不把这当一回事。

“小曹,你说陈浩平撤了职,是不是他把枪偷了。”贾宝定偷偷地问。

“人们都这样议论。”

“你不能不听?猪脑子!”小曹清楚地记得,陈部长对他亲如弟兄,帮他学文化,教学医疗技术,给他讲红军长征的故事。在工作中他那种对革命事业执着的追求、看待问题的博大胸怀让小曹终生难忘。

“那你说谁把枪偷走了?”

“另有其人!”

“你摸到线索了?”

“有线索问题早处理了。”

我对此事特别用心,到处寻找线索,极力为陈浩平解脱。

陈浩平看到我为他辩解,先是一愣,后来心里发热。他找到我说:“你是个仗义执言的小伙子呀!我没看错你。”

“人们议论你偷了枪,那是烟雾里赶狼——乱呐喊!我知道你不会干那事,分明有人往你头上扣屎盆子。”

陈浩平既感激又气愤地说:“老子没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叫门。”

“是的!人正不怕影子斜。不过,油瓶口子能塞,人的口塞不住呀!这叫尿脬打人不疼——臊气味难闻!”

陈浩平越发感动。“谢谢你对我的信任!”

“不要谢,这事终究会有个水落石出。”

“你真会考虑问题。你有点线索没有?”

“这几天走访,摸到了一点线索,现在还不能说。”

“真的?快说!”

我笑了。“没证据我不敢乱说,怕造成伤害。暂时无可奉告。”

陈浩平仿佛身上卸却了千斤重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你快向老孟反映你的线索,让案件受理组着手此事。”

“这只不过是线索,能反映吗?”

“能能能!快去!事不宜迟。”

五天过去了,找枪的事没一点影子。

政治部高主任负责审理此案。他是子长县凉水湾人,我认识他,关系也处得不错。

高主任整天愁眉苦脸,心事重重,不停地走访调查,没明没黑地苦思冥想。王军长的脸色十分难看,说出的话仿佛是一把把利剑、一发发子弹,击得他体无完肤。“定期破案,找不回枪,我拿你是问!”

我走进高主任的宿舍。

高主任如同接待贵宾似地给我倒水、让座。

“高主任,最近你瘦多了?”

“还不是因为丢枪的事?你最近听到关于丢枪的啥风声没有?”

“不少人议论枪是陈浩平偷走了。”

“你相信吗?”

“我不相信!他没作案的时间,也没作案的动机。再说他偷枪有啥用处?”

“众口一词,让人头疼。”

“不能听!这是转移目标。这事打死我也不会相信。一个从湖南参加革命队伍的红小鬼,经过二万五千里长征,咋会做出这种事情?虽然上次我跟他刀对刀、枪对枪地干了一仗,那是他被美色俘虏了,做了石榴裙下的败将,但他的本质不坏。”

高主任被我的分析所感动。“你说得对!陈浩平干不出那样的事。你这几天干啥?”

“寻找线索,为你分忧解愁。”

“谢谢!王军长给我的压力太大了,让我十天破案,使我寝食难安。”

“我看十天能破案。”我说得十分有把握。

高主任惊喜地问:“你有了线索?”

“有点,不过……”

他急切地问:“你这个小鬼,点子多,消息灵通。在我面前还有什么顾虑?快说!”

“我摸到了一点点信息,但没证据,不敢说。”

他拍着我的肩膀,亲切地说:“啥信息?不要吊我的胃口。此案破了,我提拔你当我的参谋。”

孟政委走进了孙主任的办公室。

“老孙,你想抢小曹?我可不答应!我早给他说了,我走哪里,就把他带到哪里。你提拔他当你的参谋,我咋办?”

高主任笑嘻嘻地说:“我正要找你,说曹操,曹操就到。”

“啥事?”

“破案的事。”

“有了线索?”

陈浩平门里走进了,他看我们三个人说话,想退出但被孟政委叫住了。

我接过话说:“我有了一点,不过不敢肯定。”

孟政委道:“快说!”

我心慌神乱地说:“侯生旺说陈占和、王培帮他们抬粮时,王培中途进过运输班的宿舍,张春喜说枪是在宿舍里丢的。看起来陈占和、王培嫌疑最大。”

高主任问:“我问案情时,他们为什么不说?”

我嘿嘿嘿地笑了。“你高喉咙大嗓门,把他们的魂都吓跑了,哪里能想到此事。我经过两天的摸索、询问、观察,才有了一点印象。”

高主任眼前犹如出现了一道亮光,欣喜地靠近我,拍打着我的肩膀道:“这是一条重要线索!你小子是个有心人,案子破了,应该给你记一功。”

我连连摇头。“没必要,我是为了我的几个老乡不受处分,不让坏人的阴谋得逞才干的。我近两天一直观察他俩的行动,觉得一定是他两个搞的鬼!”

陈浩平瞪了我一眼。“小声点!”

我脖子一缩,面红耳赤地吐了一下舌头。

孟政委会意地一笑。“这小子有了长进,不敢大声宣扬,要保密!”

没两天,案破了,枪找到了,满天乌云化得一干二净。

果然是陈占和与王培偷了枪。

他俩是扶眉战役时解放过来的四川兵,曾参加过国民党三清团组织。全国快解放了,他俩觉得自己仍然是一无所有的穷光蛋,到哪儿干都没人信任,直到现在还是后勤部的杂工,深感前途渺茫。在甘肃落户,还不如回四川老家,即使复员回家,手中无钱咋成家立业?两个人如同没魂的鬼,整天愁眉苦脸、闷闷不乐,整天思谋着如何能搞到钱。

星期天,他俩请假去街上买东西,路过一个木匠铺时,听到木匠正跟一个打家具的人谈话。他俩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听,想听他们说什么话。

这个木匠姓马,名武,四十多岁,生得虎背熊腰,面目狰狞,却有一手木工好手艺,在临洮城里小有名气。只见他神秘地对打家具的人说:“老弟呀,眼下最值钱的是枪,新旧不论,每支可卖50多个大洋,好的能卖到80多个大洋。只要你能搞到,我帮你出售。”

“咱没那东西,也搞不到。”打家具的人不经意地说。

马武刨着木板说:“你不是当过兵吗?我想你是有门路的,就看你想搞不想搞。”

“那是掉脑袋的事,就是能搞到我也不敢搞。”

马武挖苦地说:“看你那熊样!白当了几年兵。你看咱周围当兵的,都捞得吃香喝辣,而你却穷得做两件家具,还要跟我欠账,丢人不丢人?”

打家具的人脸上仿佛被扇了几巴掌,面红耳赤,一脸沮丧,嘴张了半天,才吭声道:“唉——别提了,给马继援当兵,提什么发财,没丢了命就算走了好运!”

他停下手里的活,放低声音问:“战场上有那么多的枪,你为什么不顺手捡一支?”

“仗打败了,跑都怕慢了,还敢捡枪?”

马武叹息了一声,“你没有就算了,打问去,有人想要枪,有消息给我说一声。”

打家具的人害怕地说:“哎呀!我可不敢打问,现在是共产党的天下,一旦被捉住,就得脑袋搬家!”

“我不是让你搞枪,想让你找一点线索。有,你给我说一声,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打家具的人吓得直躲闪。“我没线索,也不想得那好处。”

马武泄气地说:“你这个人心眼太死,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看我当木匠,一年没明没黑地干,三年也挣不到一支枪的钱。”

其实,马武早发现门外站着两个当兵的人,也看出他两个不安心在部队干,跟打家具人的谈话,是有意试探他二人,想让他俩搞枪。

陈占和和王培听了正中下怀,觉得发财的机会来了。二人经过一番密谋,打起了偷枪的主意。一来二去他俩跟马武也混熟了,说了搞枪的打算,喜得马武手舞足蹈,乐不可支。

马武是国民党潜伏在临洮的一个特务,也是死心塌地为马继援办事的走卒,他利用开木匠部做掩护,收集情报,暗地搞枪支,拉拢不坚定分子,妄图反共复辟,破坏地方政权建立。

陈占和、王培偷枪的机会终于来了。

他俩利用给后勤部运输班搬运粮食之机,陈占和放哨,王培乘喝水的机会跑进运输班,把枪装进麻袋,摔在下水道里,好像没事的人一样,又跟着运输班的人干起了活。

当张春喜发现枪丢了,大喊大叫,人们混乱地找枪和向军部汇报的时候,已是晚上。王培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下水道爬进去,取走枪跑到木匠部卖了80块大洋。

政治部的高主任把陈占和、王培二人领进了办公室。

二人心里有鬼,看到五六个荷枪实弹的士兵站在身边,表面上装得一本正经,内心却慌乱不堪、惴惴不安。

高主任满脸杀气地问:“王培,丢枪那天,你进没进过运输班?”

“没有啊!”王培装得一本正经。

“有人看到你中途进运输班里喝过水。”孟部长直奔主题。

“没有,真的没有!请你指出证人。”王培背着牛头不认赃。

陈占和做贼心虚,掩饰说:“我只顾干活,没有发现一点线索,枪丢了,我还帮着找。枪可不能随便乱放,张春喜也太大意了。”

高主任大喝一声:“别提张春喜,就说你参与偷枪没偷枪!要知道,我们的政策历来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只要你老实交代,承认了错误,就会从宽处理。”

缺口是从陈占和身上打开的。

陈占和的头上冒出了冷汗,声音也变得哆嗦起来。“我我我真的没参与,也没发现什么人偷枪。”

孟部长道:“陈占和,别把自己说得跟没事的人一样。我们已经掌握了你俩的大量线索,就看你承认不承认?承认了,免你上军事法庭,不承认,不但要上军事法庭,造成严重后果,还要枪毙你!”

陈占和的心理防线在动摇,在崩溃。

王培看到他招架不住了,插言道:“党的政策,军队的纪律我知道,没根据总不能给我们往头上泼脏水。”

高主任讥讽地笑道:“告诉你——王培,没根据我们找你俩干啥来了?是你偷的枪,装在麻包里,晚上转移出去的,现在人证物证都有。你就是抗拒不说,来人!把这小子下到死牢里去!”

孟部长哈哈大笑,这一笑,震得陈占和心惊肉跳。

门里进来警卫连三名战士,把绳子搭在了王培的肩上。

王培顽抗到底地说:“没偷就是没偷,枪毙了我也是个屈死鬼!”

王培被拉了下去。

孟部长双眼盯着陈占和,威严地说:“陈占和,你要看清道路。王培已是顽固不化的人了,对你,我们是本着治病救人的方针,想给你留一条出路,减轻你的罪责,才这样苦口婆心地开导你。如果你仍然执迷不悟,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好好交代,绝没有好下场!”高主任拍案而起,他的目光如同两把锥子,刺得陈占和抬不起头。

在强大的攻势下,陈占和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咚”地跪在了地上,“我说,我交代。”他说出了作案的全过程。

坏事变好事!因丢枪的事,破获了国民党在临洮城里的一个特务组织。

陈占和、王培二人经过军事法庭的审判,给陈占和判了六年徒刑,给王培判了八年。

有人问:“给你记功没有?”

我说:“没有,破了案,卫生部提过这件事。”

后来我才知道,这事本来属于政治部管,我是卫生部的人,政治部让卫生部报我,当时卫生部张建富部长调到北京工作,陈浩平副部长已被撤职,由后勤部长代理。卫生部会议上,有些人通不过,说我是多管闲事,半年养伤没上班,只做了一件好事就记功,有点说不过去。于是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我前面说了,我之所以这样积极帮助破案,为的是减轻张春喜、老郝、老马三个老乡的罪责。再说,我当兵不是为记功而来的。那时候,我们这些当兵的人,对功劳都看得很淡,一心想的是全国解放,想的是别人,想早早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