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上,刚提升为卫生部长的陈浩平派人叫我,说有重要任务去完成。
我急急忙忙进了卫生部,问:“有啥任务要我完成?”
“夜深了,部里的工作人员都休息了。你是个单身汉,办事认真可靠,给我把这封信送到军部。”
我迟迟疑疑很不情愿地问:“紧急吗?”
他严肃地说:“当然紧急!否则我怎会让你深更半夜去呢?”
我刚被他提拔当了副队长,只好答应。“好吧!我去!”
陈部长把信交给了我。
我抬头一看,床上坐着高二香,心里一沉。关于陈部长与高二香的桃色新闻,在卫生部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只是瞒了高二香的丈夫王医生。我心里直埋怨:“高二香呀高二香,你也太胆大了!深更半夜坐在陈部长的床上不走,丢人不丢人?”
高二香和王医生结婚已经二年,都是陕北清涧人,在打清涧时,他二人一同报名参了军,分配到教导旅旅部医院当了医生,部队改编,我和他二人一同由六纵医院调到四纵医院。
四军卫生部在兰州城夏西苑,军部设在原兰州国民党中央银行,两处相距有好几里路。兰州刚解放,鱼龙混杂,我不敢走,又叫了收营队的李进,骑着战马直奔军部。
我俩跑到军部大门口,下了马,我把马交给李进。
解放兰州,电厂保护得很好,没有遭到马匪的破坏。
军部大门上挂着一个大电灯泡,把院里院外照得亮堂堂的。
警卫员在门口站得笔直,我出示了证件,说明了情况,一个警卫员领着我到了军部门口,喊了一声报告,说有急件。
我得到容许,走进了会议室,张仲良政委问:“小曹,半夜三更有啥事来这里?”
“送信。”我敬了一个礼,把信交给了他,不由得诡谲地一笑,摸了一把头上的汗水。
张政委接过信看了一会儿,笑了。“胡闹!”他把信交给了王世泰军长。“陈浩平提出要和高二香结婚,请示军部。”
王军长一看,眉头拧到了一块,问:“高二香是不是有丈夫?”
我终于明白了陈部长要我送信的目的,不由得非常生气:陈部长呀,你也太目中无人了,高二香还没有和王医生离婚,你竟然要跟人家的妻子结婚,这不是无法无天了吗?“有!她的丈夫在阿甘留守医院。我刚才见高二香还坐在陈部长的床上。”我一五一十地说了高二香和王医生的情况,也说了卫生部的人对陈部长的看法。
孙超群副军长,朱照辉副政委,李宗贵等几位首长都愤愤不平。
“太不像话!”
“无法无天……”
王军长脸色铁青,“咚”的一拳击在桌子上。“你为什么不把狗日的毙了?还给他送信?”
我无奈地笑了,“我哪敢动枪?他是领导,我能不执行他的命令?”
“对!不能批!”张仲良政委坚定地说。
王军长的火气似乎更大了,高声问我:“这两个狗男女,他们的胆子也太大了!要我批准,没门!回去!就说我不批准。”
我犹犹豫豫地不走。“你们不写个回信,我没法交差。”
王世泰火冒三丈地说:“他要是为难你,就开枪毙了。我还要撤他的职,开大会批判。这小子把陕西人的脸丢完了!”
高政委在信上批了几个字交给了我。
我走出军部,一路无言,暗忖:陈部长呀,你倒霉的日子来了。高二香是有夫之妇,你竟敢明铺夜盖跟她睡?还要提出跟她结婚,你比军阀还军阀,共产党内部决不容许有这样的现象存在!
李进问:“你进军部怎这么长的时间?”
我不便张扬,心事重重地推辞道:“首长开会,我等着回信。”
我们策马扬鞭回到了卫生部。
陈部长睡了,房子里黑灯瞎火。
我带着一肚子气,“咚咚咚”走进了院子,在陈部长的门口前大声地喊了一声:“报告!”
惊动得卫生部里不少的人出来看。
房子里没有人回答,静悄悄的。我站着没动,刚准备又喊,贾保定跑到我身边,拉着我低低地问:“你干啥去了?大惊小怪!部长刚睡下,不要惊动他。”
我不管不顾地说:“我得给他交差!”
“大惊小怪!明天交不行吗?吵得一院子的人不得安宁。”贾宝定以老师的身份批评开了我。
我问:“部长是不是跟高二香睡了?”
“二杆子!小心让他们听见。”贾保定提示着说。
他点点头。
我的火气上来了,大义凛然、视死如归地大声喊道:“报告!”满院子的人都能听得见。
屋里没人应声,电灯也没亮。
贾保定怕把事情闹大,拉着我就走。
“别拉我!我偏要搅他们的好梦。屁大的事,让我半夜三更跑路!让我把信交给他,否则他会批评我办事不认真。”
他觉得我太过执拗,便不再劝阻。
“报告!”“报告!”我一连喊了两声。
陈部长在屋里气呼呼地说:“谁?叫魂哩!”
“我是小曹,不是叫魂,是给你送回信来了。”
“知道了,从门缝里填进来!”他不愿离开高二香的热身子,根本没把这事放在眼里。
我假装往门缝里插,把门推得“吱吱”响,“陈部长,插不进去!”
屋里极不耐烦地说:“你给我保存好,不要拆开看,明天给我。”
“你不想看回信?好消息!”
陈浩平听到我话里有话,心知不妙,不免发慌。这小子一定在军部首长面前添油加醋说了坏话,才狐假虎威,这样放肆。“我不看了,赶快下去,不要影响别人休息。”
我有意吊他的胃口,嬉皮笑脸地说:“我怕把信丢了,让人家知道信的内容,传得满城风雨。”
陈部长再也忍耐不住了,“咚”地跳下炕,打开了门,大声吼道:“你他妈的太不听话!别猫头鹰叫门,不给老子送好消息。小心我毙了你!”
我把信摔到了地下,开口相骂。“老子也敢毙你!”枪口对准了他。
卫生部里的人都为我捏着一把汗。
他吓唬说:“你吵闹得部里人都不能入睡,看我怎样收拾你!”
“不要用大帽子吓唬人!我好心好意给你送信,你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既要枪毙,又要收拾,太没良心!”
警卫员强行拉开了我。“快回去睡觉!有事明天再说。”
高二香在屋子里筛开了粗糠。
陈部长犹如皮球上戳了一锥子,顿时泄了气。“咔”的一声关上了门。
贾保定拉着我往宿舍走。“你胆大包天,公开与陈部长叫开板,不怕他给你穿小鞋?你这是尿脬系子上掸刀子,快跟我回去睡觉!”
我仿佛一个得胜的勇士,骂骂咧咧地道:“我要为王医生鸣不平,太不要脸!”
我吹开了。“咱不怕他穿小鞋!我是为咱陕西人争脸面。”
李进道:“请大家都回去睡觉!”
我乘势说:“睡觉!睡觉!我影响了你们的好梦,罪过!罪过!”
围观的人“哗”地散了。
第二天,军部召开了1000多人的批判会,排级以上的干部都参加了。
会上,陈浩平做了检查,承认了错误。撤销了他的卫生部长的职务,给高二香记了一个大过。
不久,高二香跟王医生离了婚。
最终,陈浩平与高二香没能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