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当护士

真武洞祝捷大会后,我们教导旅又返回茶坊。

茶坊原是西北野战军的军工厂,胡宗南进攻延安时军工厂转移。

我参加了“三战三捷”的战役后,变得更为坚强。虽说是个通信员,其实上的是后勤部的灶,干的是勤务兵的活,不是走区到乡调运粮食,就是送信。无论干啥,我总是愉快地执行,生活得很充实。

5月17日的中午,我刚午睡起来,睡眼惺忪地走出供给处的院子,在硷畔上散步。猛地一抬头,看到罗元发旅长带着警卫员向我走来,心里很紧张,恭敬地站在路边。我想起了靳会计的话,“见了首长要喊报告,要立正、敬礼……”

罗旅长笑着走到我身边。

我双腿打直,严肃地行了一个军礼。

罗旅长用一口流利的湖南口音问:“小鬼,多大了?叫什么名字?干啥工作?”

我大声回答道:“报告首长,我叫曹生富,17岁,在供给处当通信员。”我多次见过罗旅长,知道他是一个闻名遐迩、能指挥打硬仗的将领,今天突然出现在眼前,真有点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

罗旅长满意地点点头问:“你这样小,行军打仗跑得动吗?”

我激动不已:“跑得动!都说我是飞毛腿呢!”

罗旅长微微一笑,逗趣似地又问:“你跑得过战马吗?”

我嘿嘿嘿地笑了。“跟马比,我当然跑不过,但急行军我不会掉队的!”

旅长喜欢上了我,问:“团里像你这样的娃娃兵还有多少?”

“报告,还有一个,在卫生队。”

罗旅长问:“部队马上要跟马家军打仗了,你们做好了准备没有?”

我绷紧的心放下了,红着脸说:“做好了。”

我小心翼翼地跟在罗旅长身后,走进了供给处的窑洞。

张处长见了罗旅长,行了一个军礼,将罗旅长迎进办公室倒茶让座。

罗旅长问:“你们的人都去了哪里了?怎么静悄悄的?”

张处长说:“午睡起床的时间不到,没起来,要不要把他们叫醒?”

罗旅长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不用了!部队要西进,你们做好了准备没有?”

“会开过了,也做好了一切准备。”

罗旅长指着我问:“你们团里还有这样年龄的小鬼?”

“供给处就他一个,是个通信员。”

“你们团的战斗任务重,他毕竟年龄小,不适合当战士啊!”

张处长慌忙答道:“是!我们会考虑照顾他的。”

我感动得热泪盈眶,心里不停地念叨:“旅长呀,你是一位能打善战,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又是一位和蔼可亲的慈父啊!”

旅长走了,我一直望着他离开了供给处。

第二天,团里接到了旅部的通知,调我和贾保定到旅卫生部报到。

张处长派靳会计送我二人去旅卫生部报到。

一路上,靳会计恋恋不舍地说:“小曹,到了卫生部,要好好学习,不能吊儿郎当,也不能把我忘了。”

我泪眼朦胧,恋恋不舍地说:“哪能呢!古人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对我这样好,教我唱歌,学文化,下乡收粮,还有很多我不懂的规矩。我怎能把你忘了?你的话我都牢牢地记在了心上。”

靳会计满意地笑了。“好后生,你的前途大着哩!小小年纪就调到旅里的卫生部,不像我天天为战士们的吃饭发愁。小曹,到了卫生部要好好学习技术,胜利了,不愁将来没有一碗饭吃。”

“是!你的金玉良言我会记住的!靳会计,我真有点舍不得离开你。”

靳会计泪眼婆娑地说:“我也是一样。”

卫生部接收我俩的是张建富部长,他是陕西佳县张家沟村人,张八贡的三儿子,解放后调到北京军区后勤部工作。

张部长看了调令后,没有表现出多大的热情,对靳会计说:“没你的事了,可以回去了。”

靳会计点头道:“是!”他恋恋不舍地看了我一眼说:“小曹,我走了。”

我给张部长打了声招呼:“我想送送靳会计。”

“去!快去快回。”

我跑出门,紧追了几步,含着泪花说:“靳老师,您慢走!我有机会一定会来看望您的。”

靳会计拉着我的手深情地说:“身在江湖不由己,你一定要搞好自己的工作,不要老想我。到了卫生部,跟在我身边不一样了,要尊敬领导,团结同志,好好学习医疗技术,更好地为部队伤员服务。”

“没问题!靳老师,你也要爱护自己的身体,再见!”我怕张部长等我,挥手与靳会计告别,跑回了卫生部。

张部长问我:“你送走了他?”

“送走了!我们在一块好几个月了,他对我就像亲哥哥!”

张部长看着调令微微一笑,夸奖似地说:“你很重感情啊!”

“惯了,有点难分难解。”

他问:“你是安塞人?叫曹生富?”

“是!我是安塞人,叫曹生富。”

“你愿意当护士?”

“愿意!”

“你认识旅长?”

“常见,没敢跟他说过话。旅长看我年龄小,怕打仗跑不快,才调我到卫生部。”我讲了见到罗旅长的情况。

张部长笑眯眯地点头说:“你当护士是个生手,要听医生的话,跟贾保定学习包扎技术。”

贾保定道:“没问题!我会教他的。”

我拉着贾保定的手说:“保定,咱是老熟人了,你要当好我的老师,不能保守。”

张部长鼓励道:“你两个要互帮互教,不要辜负首长对你们的期望。”

“我们不会辜负首长的期望!”我俩异口同声地说。

“调皮鬼!”

从此,我在部队的五年时间里,再也没有离开过卫生部的工作,直到我负伤复原回家。

5月20日,我们教导旅受命离开了茶坊,直奔陇东高原。一路上,指战员人人斗志昂扬,个个摩拳擦掌,决心消灭西北“二马”这两只拦路虎,并给他们以迎头痛击。

西北“二马”即马步芳和马鸿逵二人。这两个人都是中国封建军阀的嫡传子弟,一个在青海,一个在宁夏。他二人从父辈手中接过军权后,在与其他小军阀争雄的斗争中逐步建立起自己的统治,随着权力的膨胀,他俩都成了雄踞一方的土皇帝。蒋介石为拉拢他们,封官许愿,委任马步芳为青海省主席,委任马鸿逵为宁夏省主席。提起马步芳,大家对此人恨之入骨。1936年10月,红四方面军组成了西路军,在甘肃靖远西渡黄河时,马步芳唯恐青海有失,倾其所有部队围追堵截。在河西战役中,21800人的西路军几乎全部死于马步芳的刀下。马步芳回到张掖后,采用活埋、枪杀、火烧、挖心、取胆、割舌等手段,把3200多名红军俘虏全部处死,对被俘的女红军战士先行强奸,然后分给部下做妻妾丫鬟,甚至多处转卖,令人不堪回首。

这次西野挥师陇东,就是想给予西北“二马”以重创,这也是延安保卫战忙中偷闲的一笔。

兵进陇东,我刚由教导旅一团调到教导旅卫生部当护士。

5月22日清早,我随卫生部的同志们踏着夜露,迎着初升的太阳,向西挺进。两天后到了洛河边上的石头村,部队突然停止不前,而且传来了做短暂整休的通知,我很纳闷。在这里既没有战斗任务,也没有滚滚的沙漠,更没看见敌人的一个骑兵,也没有可供休整的条件,怎会停下不走呢?

原来是一团三营一连的一个司务长,因买当地老百姓的猪时价钱给得低,老百姓嫌价钱不公道不卖,于是双方发生了争执,后来司务长动手打了卖猪的老百姓。挨打的老百姓不服气,满脸怒气地把这事反映到了团部。

这个老百姓叫张茂盛,老百姓叫他张“冒实”。张茂盛是个年近五十的北方汉子,大个子,心地善良,敢说敢做,人称“直筒子”。

罗少伟团长听了非常恼火:“这还了得,违反群众纪律,不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办事,必须严肃处理!”他命令部队停了下来,并把这事反映给了旅部。

罗元发旅长也很生气:“军阀作风!不纠正,我军咋会受到老百姓的信任呢?”他心事重重地见到了彭德怀司令员,汇报了炊事班长因买猪违反群众纪律,动手打了老百姓的事。

彭总拍案而起。“这事必须严肃处理!我们不但要给老百姓赔情道歉,而且要按照当地的价格如数付钱。”彭总又语重心长,深谋远虑地对身边的几位参谋说:“这恐怕是我西北野战部队内普遍存在的一个问题,我们打仗靠的什么?靠的是群众,靠的是人民的支持,咱的士兵打了咱的上帝,我们如何消灭敌人,解放全中国?得整训!”他随即命令部队在此休整,一个整顿军队纪律的活动,立刻在西野部队里开展了起来。

罗旅长按照彭总的指示,在此召开了大会,会上请来了挨打的老百姓张茂盛,如数给了钱,并给他赔情道歉,承认了错误。

这个头戴白毛巾、五十多岁的老百姓,感激涕零,非常后悔,“仁义之师啊,仁义之师!你们为了老百姓出生入死,我不该为几个钱跟子弟兵争执。我收了这钱,分明是给我脸上抹黑。”他抵死不要这钱。又说:“怪我这个直筒子沉不住气,一冒两失。这是一场误会,完全是一场误会!”

“我向你道歉,这事我们一定要严肃处理。你不要这钱,我们成了什么样的部队?”罗少伟笑着解释。

张茂盛更不高兴了,拒绝说:“你们要严肃处理这位炊事班长,那我更不能要这钱了!人非圣贤,谁人没错?改了就好。处理了他,乡亲们会怎样看待我?我一定会在人前抬不起头,不收!不收!”

炊事班长“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声泪俱下地说:“大叔,我错了,我一定改。你不收这钱,我的罪责更大,于心不安啊!”

张茂盛连忙拉起炊事班长,宽容大度地说:“你这孩子,你在我身上拍了几下黄尘,我反而觉得高兴,快不敢往心里去。”

“不!我侮辱了你的人格,我受处罚是应该的。”

“你受处罚,我陪着你受。”

这事极大地震动了每一个指战员,一场自纠自查群众纪律的活动在全旅展开了。一团引以为鉴,处理了这个司务长,下放到炊事班做饭。

通过这次活动,我更加认识到我们的部队确实是一支人民的军队,也懂得了成为这样部队的一员既光荣又责任重大。

25日我们离开了石头村,随着浩浩荡荡的部队翻过了人烟稀少、树木葱茏的子午岭,迈步在陇东高原上。一路上栉风沐雨,抢关夺寨到了甘肃怀安、合水一线。28日晚间,教导旅的一个侦察小分队去合水城附近侦察时,刚好与马步銮的骑兵警戒小分队遭遇,两支部队不由分说地打了起来。马步銮的骑兵小分队非常强悍,机动灵活,来去迅速,冲击力极强。以步当车的教导旅侦察小分队不占优势,不得不且战且退,最后离开战场。

右路军的司令员王震把教导旅的几位领导罗元发、郭鹏、顿星云叫到跟前,指着作战地图,边分析边下达战斗任务:继续打警戒,声势要大,吸引敌人的注意力,其他兄弟部队从三面攻打合水城。29日早7时,我军发起了攻击的命令,虽然马步銮早有准备,依靠坚固的城墙、暗堡,但经不起我军强大的攻势,晚8时守卫合水的马生智渐渐招架不住,向马步銮求救,马步銮正守着庆阳一带,没有兵力解合水之危。他又给当总指挥的马继援去电,马继援给马步銮下了死命令:坚守合水,命令马步銮带3000骑兵增援马生智。马步銮也许是过于轻敌,在路上遭到我独立4旅的伏击,3000多敌人被我军围困在一个小山沟里。马步銮大呼上当,中了共军围城打援之计。忙命令撤退,敌军听到撤退,几千人马争前恐后潮水般向原路返回。我军因是步兵,没法追赶,调头攻打合水城。我军用炮轰开了合水城,以教导旅、三五九旅为主体的作战部队在城内与敌人展开了白刃格斗。

马继援不甘心合水拱手让给我军,也不想丢掉合水这个存放重武器的地方,亲自调来一〇〇旅分两路向合水进攻。彭德怀只好命令撤出战斗,在合水城外的不毛之地休整,彻底进行反思。

这次休整反思,使彭总和他的部队认识到:打仗没有“常胜将军”,尤其与西北“二马”的骑兵部队作战,一不能轻敌,二不能靠步枪跟骑兵打交手仗。只有用重炮的力量、机动灵活的作战方式,只有在大量掌握敌情的条件下才能取胜,急于取胜是不能奏效的。彭总只好撤退,挥师转战三边(定边、靖边、安边)。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牵挂着党中央、毛主席的安全。

这时,西北战场上一场进攻与转移、成功与失败的惊险战役正在上演!

6月9日,彭德怀带领西野部队的主力从曲子镇出发向环县一带进发,准备用围城打援的办法消灭马鸿逵驻环县、蒋台、元城地区的整编第八十一师,而陕北的胡宗南命令刘戡率四个半旅三万多人,兵分两路直扑党中央毛主席工作的所在地安塞王家湾。刘戡知道胡宗南此刻的心情,连挨三棍,真是昏头转向,再拿不出一点成绩来,没法向蒋介石交代。要知道,蒋介石在胡宗南的身上投入了多少本钱,寄托了多大的希望啊!而自己在占领延安以来,虽然吃了不少的苦头,但一次次表现令胡宗南失望。羊马河援助不力,遭到了胡宗南的臭骂,这次率领三万之众围剿中共首脑所在地,要是大功告成,那将是何等战功啊!蒋介石日夜盼望的不就是这一点吗?刘戡越想越高兴,不断地催促部队冒雨加速前进。

情况异常紧急,敌人离王家湾不足40里,住在王家湾的党中央和毛主席,紧急召开前委会研究转移问题。

当地政府安排老百姓开展坚壁清野工作,并吩咐群众说:“中央纵队向西,你们向东。中央纵队向东,你们向西。”

毛泽东得知后,不满地说:“那怎么行呀!要向东都向东,要向西都向西。赶快把群众追回来!”

中共中央决定从王家湾向靖边县的小河方向转移。

6月8日黄昏,天下着毛毛细雨,毛主席离开了王家湾,摸黑向小河方向前进。接着雷电交加,大雨倾盆。毛泽东主席、三支队和中央纵队冒雨徒步40多里,于6月9日早到了小河村。

天阴沉沉的,没有一点放晴的迹象。

毛主席满身泥水走进了曹九林家,他还没来得及换下湿淋淋的衣服。小河的南面传来了激烈的枪炮声,敌机也同时在小河上空盘旋扫射。

侦察员报告,王家湾留下的副队长汪东兴,在杨圪崂湾与敌人接上了火。经三个多小时的激战、阻击,打退了敌人三次冲锋。

尽管刘戡有飞机大炮助战,仍未能前进一步。

下午7时许,骑兵侦察报告:刘戡率四个半旅,分两路向小河方向急进,离毛主席只有十几里。

情况危急,事态燃眉!

天刚黑,又下起了毛毛细雨。毛主席、周恩来等中央领导当即决定由小河向天赐湾方向转移。

毛主席冒着雨走了半夜到了墩梁山山顶,从山上往沟南、大墩梁方向一看,山上沟里到处是敌人燃起的篝火,就连敌人打喷嚏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由于天黑路滑,风狂雨急,这支近800人的部队静悄悄地行走在羊肠小道上,没有说话,没有灯火,甚至连低微的咳嗽声都不敢有。

带路的曹九林迷路了,毛主席和三支队的人只好停了下来。

周恩来、任弼时派汪东兴带一个排往西南方向的志丹县诱敌,造成敌人的错觉,让敌人以为中央机关向西南方向走了。

敌人果然中计,刘戡率部走了志丹县。

曹九林到了月牙沟找到了白德功,才安全地把迷路的三支队带到了天赐湾,此时已是次日凌晨。

人们提着的心放下了。多危险!

彭德怀得知这一消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自己作为西北野战部队的司令员,对毛主席党中央的安全负有义不容辞的责任!虽然打了几次胜仗,基本上打掉了胡宗南的锐气,稳定了西北战场上的局面,但如果中共中央机关和毛泽东等中央领导人有个闪失,那再大的胜利也就成了败仗!而且是全局的败仗。因为在当时,“毛主席还在陕北”已成为全党全军的精神支柱,毛主席和中共中央的安全已成了战略全局的焦点。

时近7月,骄阳似火,陕北黄土高原渐渐地进入了为时三个月的雨季。

西野主力想在环县采用“围城打援”的办法,吸引西北“二马”出来,然而“二马”如同缩头的乌龟,就是不上钩。守城的敌人看到没有援军到来,先是顽强抵抗,接着拼命弃城想冲出包围圈,被我军打得落花流水,顾头顾不了尾,丢下了几百具尸体、数百匹战马向盐池方向逃窜。歼敌1100余名,缴获了装弹药粮食的汽车6辆,结束了陇东战役。

彭德怀斗志昂扬地北上三边,从环县到三边,得穿过一片无人区和沙漠。我们教导旅主要任务是负责消灭“宁马”的部队,哪肯让敌人逃跑,一直追赶到了盐池。

盐池是宁、陕交界的一个县城,有坚固的城墙。城里也驻扎着马鸿逵的一个骑兵团,两个团的力量明显大了许多,但马鸿逵怕遭我军的歼灭,忙命令驻盐池的一六八旅第五〇四团到韦州把守宁夏的门户,又令59兵站支部以百余辆卡车昼夜抢运盐池、定边的粮草、弹药等其他军用物资。他又下令定边、靖边、安边的部队能守则守,不能守则弃。有了这道命令,哪一个还拼命守城?只要能跑就跑,能逃就逃。30日下午,我野战部队一纵和新四旅才放了几枪就占领了定边城。7月2日,独四旅攻占了安边。到了7月7日,野战部队主力全部西进,收复了盐池县城。从7月10日起,我西北野战军主力开始向东开进,解放了宁条梁城堡和小桥畔寨子。

1947年9月至10月,我所在的部队在定边南山休整改编。中共中央军委决定,西北野战兵团正式定名为西北野战军。彭德怀任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张宗逊任副司令员,习仲勋任副政治委员,张文舟任参谋长,徐立清任政治部主任,王政柱任副参谋长。而且还决定将旅改编为师,新成立两个纵队。

第四纵队,王世泰任司令员,兼政治委员,阎揆要任副司令员兼参谋长。警一旅改称为第十师。警三旅改称为第十一师。骑兵第六师胡景铎的师改称为第十二师。四纵刚成立,后勤、医疗比较薄弱,由六纵十六师调出原教导旅12个医生护士,充实到四纵卫生部,我也在其中。

第六纵队司令员罗元发、政委徐立清、教导旅改编为十六师,新四旅改为十七师,十八师由晋南军区调来的一个旅改称。

这时突然传来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消息,就连王世泰司令员也没想到:安塞县贺兴旺县长带着800多名青年,集体来部队参军。

一个县长不但送兵,而且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参军,这个事例大约在中国这块土地上也是绝无仅有的。他的名声一下子提高了好多倍,西野部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我记得很清楚,在1947年5月14日前后,贺兴旺县长为了开好真武洞祝捷大会,亲自组织动员群众积极运送慰问品,布置会场,并制作了七面锦旗奖给参加西北野战军有功部队。他深知肩上担子的分量,大会从开始到结束,既要配合中央首长工作,也要关心他们的吃住安全。尤其是他这个小小的县长,在中央、西北局、西野部队首长面前,只不过是个班长或是个小兵而已。再说,这是毛主席让召开的会议,是西野部队实力的一次大展示,也是一次具有划时代意义,鼓舞人心、鼓舞斗志的大会。自己不亲自筹办,安塞的人民会怎样看待自己?从中央到地方的领导同志会怎样看待自己?他如同一个陀螺,没明没黑地干,安排各个游击大队的吃住,安排中央和边区政府领导的安全和吃住,就连担水做饭,收集慰问品,征集粮食他也要亲自动手干。可谓是劳苦功高、事无巨细,既要保证这次大会圆满召开,又要保证大会胜利结束。

贺县长参军,一下子成了人人皆知的大红人,全军上下无不羡慕夸奖,四纵特意举行了欢迎大会。

王世泰不知如何安置这个特殊的兵,一个地方上的行政官员当兵,部队能随便接收他吗?

然而贺兴旺铁了心,非当兵不可。

王世泰只好去征求彭总的意见,安排贺兴旺同志到十一师三团任副政委,负责担架队的工作。

贺兴旺同志是安塞县土圪堵人,1930年参加了刘志丹的红军。为了安塞这块红色的土地,为了全国的解放,他把一切交给了党,交给了中国革命。兰州战役后,他调到新疆自治区任粮食厅党委书记,此是后话。

我心里暗暗称赞:贺县长呀!你是安塞人民的骄傲,你是我们学习的榜样。我们这些安塞的新兵老兵一定不会辜负家乡人民的厚望,要为解放大西北、解放全中国做出更大的贡献,给家乡的父老乡亲交一份满意的答卷!

我见到了800多名乡亲,激动不已,热泪盈眶。这次安塞来的新兵中就有十几个是我的同乡。我们见了面,先是打问家里和村子里的情况,后面自然就有一番亲切的交谈。